49.殺青戲
第二天顧問團參觀結束離開了影視城, 由於全程都在公開場合,嚴澹和陶清風裝作不認識, 並沒有單獨說話。在歡送這批「德高望重的老同志(雖然其中有個畫風不對的)」離開時, 陶清風甚至還刻意離得遠一些, 不去看嚴澹。畢竟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陶清風覺得真是太尷尬, 自己對燕澹生萌發出的情感也非常見不得人,陶清風覺得沒臉見嚴老師。
「番石榴」和「視野」兩家視頻網站,今早迅速播出了昨晚採訪的快訊內容,倒沒有太張冠李戴地剪輯拼接,基本保持原樣,只是把口水話刪了些,讓內容更緊湊。加上一些誇張的字詞氣泡。
畢竟視頻網站和娛樂公司有合作關係,他們沒有呈現出沙洲窘迫的一面,反而是在陶清風解釋「他逗大家玩」那句話時, 還給沙洲畫了個文字氣泡指著, 很皮地寫了「腹黑」二字。
當然,亂入視頻的嚴澹,自是亮點之一。視頻網站把這段剪輯成了比較歡快的氛圍,給嚴澹加了朵小紅花在胸|前,頭頂冒著「世外高人」四字王冠……視頻網站是真的很皮。
粉絲們看得也是笑呵呵的。雖然安排採訪的初衷——炒CP沒起到什麼效果,因為大部分人把這當成個搞笑視頻看了。當然也有少數CP黨, 真的在鍥而不捨地摳糖, 嚶嚶嚶在轉發中來回論證, 幾分幾秒眼神多溫柔,故意惡作劇是不是四捨五入表白之類的,但是大部分路人粉,都只是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聲音。
歪打正著的,這個視頻轉發量還挺高。觀眾們覺得三個帥哥都養眼,說話又有張力,輕鬆有趣還漲知識。還間接宣傳了一波《歸寧皇后》的質量——得益於那幾句商業互誇,和他們對話里的營養成分。
而且轉發里還出現一個特別搞笑的流量大頭,叫做:拜清風,不掛科。
起因是因為陶清風當時改名字時,在微博上貼《虞山快雪亭》那幾句詩。陶清風有個粉頭,在轉發里立志:偶像的名字來源,我一定要完完整整一字不漏背下來!
結果隔了一個星期,這個粉頭轉發這一條立志,很激動地說:
「卧槽!我們一摸真的考了!默寫是《虞山快雪亭》,古文理解是《六言·問政》,作文選題是《六言·懷仁》。文綜還考了大興的均田、青苗和十一綜稅,哈哈哈,親親我家寶貝清風,寶寶這次逆襲了!」
雖然這個粉頭下面充斥著各種小姐妹們抽打她不許刷微博了,趕緊複習去的聲音,但是從此以後,陶清風的粉絲們都要在考試前轉發他的微博,像是拜大仙一樣。
「清風保佑我這次不掛科。」
「清風保佑我語文上一百二,作文上五十。」
「清風保佑我文綜寫得完QAQ」
「拜清風,不掛科!」
「日常拜清風,歷史會考滿分!」
鑒於陶清風這段時間人設變了,訪談視頻都文質彬彬,頭頭是道的,簡直學神附體,這些粉絲不要太迷信,她們之間隱秘地流傳著,文曲星之光籠罩了陶清風之類的傳言,個個寧可信其有。畢竟清風的少女粉們,很多是在上初高中的年紀,本來就很關心學習成績,就把陶清風當成錦鯉轉髮式的拜了。
到後來,這股詭異風氣在娛樂粉圈擴散開來,不止陶清風的粉絲,甚至是其他家的粉絲,都來蹭個不掛科。陶清風因此莫名其妙漲了很多粉,每次他發的微博下面,再也不是成群結隊的兔子頭,而是肉眼可見的很多上香表情,以及齊刷刷的「拜清風,學習心想事成123……」
所以這次「番石榴」和「視野」聯合做的視頻,在轉發出圈的流量中,少不得有很大一部分這類貢獻。她們還把視頻里提到《詩經》,《短歌行》又複習了好幾遍(因為本來就是要背誦的知識點),口耳相傳著「清風公開說過的東西,很容易考到」這種並沒有邏輯,卻經常莫名其妙被證實的玄妙言論。於是這一波,很多路人跟著哈哈哈起鬨,自然也有路人跟著轉發拜學神了。
當然要說陶清風本人如果知道了,會對此有什麼感想,大概是欣慰吧。
沙洲終於鬆了口氣,昨晚上他被偶像包袱壓得都快失眠了。他看到陶清風也是一臉倦容,便以為陶清風也在擔心視頻效果,這倒很罕見,因為陶清風每天都是那副波瀾不驚早起早睡的老幹部作風,並不知道昨晚上陶清風做夢后屢屢驚醒,又在更深的愧疚中再次入眠,既期待又害怕,會在夢中見到燕澹生,還被他親……
在這樣糾結的心事中,陶清風迎來了《歸寧皇后》第五場通告,這也是他要表演的最後一場,是殺青戲。
這時候距離陶清風手臂受傷,已經恢復了大約兩個星期。他雙手早能照應日常,只是不能提重物或者幅度過大。
今天這場戲,是奏《文王操》,琴屬於君子小六藝。陶清風從小家貧,買不起琴,但是去徐棠翁家裡聽課業時,曾經跟著老師學過。學琴並非是為了娛人,而是為了正心。
這幕戲的劇情,史料幾乎是空白,孟小丹便自己發揮。不過陶清風也把劇本全背下來了,並且在拍攝前,就找導演和編劇,溝通過一些看法。
天勝皇帝和廣積王子的兄弟相認,這幕戲雖然發生的時間早,但卻出現在影片後期,是以回憶殺的形式交代的。當廣積王子上奏了《懷仁》后,以回憶形式表現兄弟曾經失散過的事,以此鋪墊天勝皇帝心中的憐惜,從而聽從廣積王子奏疏中所言,對個別舊門閥網開一面。
史料中《本紀》中言:天勝皇帝在叛軍大官門下幕僚中,認出了奏琴的弟弟。只此一筆記載。至於廣積王子的單人傳記,是陳列在《諸親王傳》中,內容也只有一段,交代了廣積王子少時與兄分散,後來投鴻儒周定雪門下,跟隨老師成為割據勢力的門客之一。在「梁園會」上,與當時自立為小都護的天勝皇帝姬宇相認。
「梁園會」究竟是個什麼會,正規史料上沒有介紹,稗官野史的眾說紛紜倒是不少。孟小丹也是抓禿了頭,她參考了石崇的金谷園,參考了三國的群英會,最後折中,把「梁園會」設定為叛軍都督的「慶功宴」。
一開始孟小丹設定的劇情是:賓客滿園,叛軍都督讓門客姬悉,即是後來的廣積王子奏琴,以娛眾賓。席間小都護姬宇覺得彈琴之人面熟,就此認出那是失散多年的弟弟。
陶清風也並不知道歷史上「梁園會」的具體性質,因為沒有記載傳下來。但是他看到「奏琴以娛賓客」,覺得不太對勁,就去問孟小丹。
「宴飲之樂,泛愛絲竹管弦。琴之音色,恐不合宴席。」陶清風這文縐縐的說辭,還讓孟小丹愣了一下,還好她想了想,就聽懂了。
俗話說,「琴孤、簫傲」,古琴的音色,蒼古沉鬱,需要焚香靜聽。一般宴席中,都更喜歡箏、笙,竹笛、箜篌等,更短促、更富有變化感的樂器來助興。故言箏是宴飲之樂,琴是名士之樂。雖然樂器倒不該有高下之分,但如果廣積王子真如記載中,和天勝皇帝相認時彈的是琴,那麼「梁園會」,可能就不是什麼大宴賓客的場合了。
孟小丹之前是沒考慮到這一點,僅從影片效果,想要熱鬧一些。聽陶清風這樣一提,也頓時想到漢書藝文志里對君子小六藝的種種要求。焚香奏琴的確是不適合娛樂賓客的。孟小丹心中不禁對陶清風更是刮目相看,心中暗自汗顏,還好被陶清風提醒了,否則到時候影片上映,又有一堆指手畫腳的「考據黨」出來罵人了。傳奇劇作倒是可以無視,但既然《歸寧皇后》打了歷史劇的噱頭,這方面出了問題是會被群嘲的。
於是孟小丹又搞了一出「開機前一天劇本頁碼滿天飛」的改動,把「梁園會」重新改成了叛軍都督附庸風雅,請幾位鴻儒清談的學會。這樣一來,廣積王子彈琴就沒有任何問題了。劇本一改,這其中出場的群眾演員要重新安排,場景擺件有改變,甚至台詞也跟著變動。
雖然在普通三月劇組這基本都是日常操作,但是熊子安差點沒把孟小丹又罵一頓。而且通告日期確定后,演員檔期不能改,像是這場戲里要出場的陸熹翁扮演者傅音,這場戲也是殺青。他第二天就要無縫進另一個劇組,於是出現了「前一天晚上改劇本」「第二天早上就要演」絲毫不給演員琢磨時間的尷尬局面。
張風豪和陶清風還有時間日後再來加工這場戲,但是傅音明天就得走了,必須儘可能達到電影表演的效果。
好在傅音是傳說中「老戲骨」,對此顯得很淡定。改后的劇情中:他飾演的陸熹翁,作為天勝皇帝的老師,兼任麾下德高望重的軍師,他當時是有名的大儒,被邀請參加「梁園會」。陸熹翁察覺到陶清風飾演的廣積王子,奏《文王操》氣韻不俗,眉宇間又和自己的主上略微相似。陸熹翁想到主上曾說有個失散多年的弟弟,投到大儒周定雪門下,便計上心頭,走到廣積王子身邊,先贊他琴音雅正,又旁敲側擊打聽他的身世。
在這之後就是一個轉場,姬宇收到陸熹翁的快馬密保,請他速來梁園。但姬宇不是鴻儒,進不去梁園正門,等待散會後,天勝皇帝避開叛軍都督的耳目眼線,進到「賓客散盡,白茫茫落雪」的梁園中。亭下正往弦上抹松香的青年並沒有離開。姬宇憑外貌和眼神,在未開口前,就確認了那的確是他的弟弟。未來的皇帝眼中蘊含熱淚,趨步走進亭中。廣積王子也恰好抬起頭來,目光迎接著對方走近一點、再近一點……
回憶殺到此戛然而止。
陶清風坐在琴邊,做出了彈琴的姿勢。一般拍戲時,會給演員找「書法替」,但是很少找「琴替」。因為書法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但是彈琴的姿勢,只要溝通好,擺出個架勢還是不太難。反正琴音都可以後期配音,只用演員擺個主要造型,基本的幾個指法不要出錯,就可以了。
這張琴是真的,不是假擺設,可以彈出聲音。它是道具組新斫的,成色鮮艷,弦音洪亮,還散發著一股新鮮的刨木香味。
古琴沒有雁柱,它的發音是靠弦和琴腹的共鳴,陶清風按了按弦,去問道具師,有沒有擰琴軫的工具。其實徒手也可以擰,但是陶清風不能用力。
道具師還愣了愣,然後給了陶清風一個小工具,熊子安過來問:怎麼了?
陶清風說:「弦的音色有點不準,我調一下。」
熊子安驚道:「還調音?你真會彈古琴啊?」
陶清風點頭:「略通一二。」
熊子安如今已經不像那天剛知道陶清風的大熊貓屬性時,那般容易老淚縱橫了,有了那些事情珠玉在前,其實熊子安今天聽到陶清風會彈古琴,還是很能迅速接受的。然而他忽然又想到什麼,不可思議地問道:
「那你,是不是真的會彈《文王操》?」
陶清風依舊是波瀾不驚道:「還算記得。」
熊子安又控制不住想要抹淚的心情了,轉頭對音響師說:「這一幕,記得現場收音……」
第一幕,攝像鏡頭取了陶清風一個中遠景,配合著高古沉鬱的琴音。鏡頭轉到傅音的特寫,臉上露出沉吟之色。鏡頭中,陸熹翁繞開其他賓客,悄悄地走到了亭邊。為了慎重,他是從背後走近的。
在對話之前,陶清風全程背對著鏡頭,只看得到他長長的披髮。側面和背面取了幾幕彈琴的姿勢,正面卻只給了手的特寫。
傅音走過來這一段,因為路上有幾波人要繞開,群演們走路姿勢、神態、語調,都要統一規範,一來二去地就NG了好些次。每次都是陶清風彈了幾十秒琴,傅音走到一半,又重新來。
但群演也沒法苛責。廉價的盒飯錢,人家自然沒有精研業務的義務。現場被導演各種糾,一遍遍重來,堆時間……其中有幾個群演總是不到位,氣得熊子安全部喊停了十分鐘。
休息那十分鐘的時候,陶清風放下手臂,揉了一下左肩,他的手臂雖然可以在小範圍內活動,但重複抬舉多了,還是會酸痛。
傅音看到,對陶清風說:「我記得你的手之前受傷的吧。拍的也是背面,用替身就好了。我給老熊說一下吧。」
陶清風從來沒有用替身的概念。熊子安也盡量提倡他們不用。所以陶清風就搖頭道:「算了,無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傅音依然去找了熊子安,說:「讓小陶歇著唄,估計還得來好幾次呢。」
熊子安無奈地搖頭:「不行啊,他太瘦了。那套衣服要是給別人一穿,腰帶繫上分分鐘露餡。哪個替身都比他本人粗好幾圈。不合適。如果找女孩子又太矮,肩也太窄,更不行。」
傅音笑道:「到時候後期縱橫比加工一下,我覺得觀眾看不出來。」
熊子安搖頭,道:「老傅,我知道你和小鮮肉替身對戲多了有經驗,但我這裡還是算了吧。」
傅音見狀也倒了口苦水:「那種經驗不要也罷。天天讓我們去抬轎,片場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我跟你說,我去年接的一部劇,從頭到尾都是和替身對的戲,後期再綠幕里摳了拼在一起。你說,人都不到場,演個什麼鬼戲。」
演藝圈「老戲骨」聽上去是備受後輩尊敬的稱呼,但事實上更多時候,只是個噱頭。
資本方要用小鮮肉,小鮮肉有流量,有話題度。資本做主,以商業價值為導向……即便導演和編劇都不得不變成圍著小鮮肉轉,本末倒置了。這就是很多三月電視劇組的現狀,成片的效果也可想而知。
傅音很多次在劇組裡,只能和替身對戲,連日連夜不但見不到小鮮肉本人。即便偶爾來了,也前呼後擁包圍著各種經紀人、助理、保鏢和替身。導演一喊卡就躲回房車裡玩手機,基本與劇組其他人零交流……傅音就覺得很心累,不想多跟他們說什麼話。
「誰讓你接那些?」熊子安涼涼地說了句。
「閑著沒事做嘛,而且其實也蠻輕鬆的。都是一條過,導演也不糾你,片場也不辛苦,一個星期內就能拍完,相當於到處去免費旅遊,還有錢拿,多好的退休生活。」傅音笑著說。
「不過,」傅音轉頭看了一眼坐在涼亭里,很認真以軟布拭著琴身的陶清風,若有所思地對熊子安說:「這倒是個好苗子。」
「可不是嗎?那天背劇本的事情你也知道。」
陶清風把整套劇本每一頁都背下來的事情,在劇組裡已經傳遍了。劇組從工作人員到跑龍套的,都為他這種「驚世駭俗」而震驚。也尤其令傅音這位「小鮮肉替身對戲」專業戶深覺十分難得。
熊子安知道更多一點內情,知道陶清風遭受過星輝那邊遇人不淑的磨難,自動給他腦補了一個「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發奮立志原因。
不過其他演員都不知道,傅音只是單純覺得:這小孩又會寫書法又會彈琴,還能把劇本全背下來,怪不得聊天那會兒,張風豪對自己說過,想把陶清風介紹給電影學院那位有名的老師呢。
在演藝圈要長久走下去,僅僅靠臉是不行的。雖然臉非常重要,但即便是「凍齡」(保養得很好)的明星,也要考慮長遠規劃。要在「演員」這條路上走下去,需要依仗的並不止一張臉,還有很多東西。
「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傅音,很久都沒有這種,想對年輕人聊聊心得體會的念頭了。
傅音走到陶清風附近,看到他依然在泛音調弦,甚至手機都沒拿出來。但有人走近前,陶清風抬頭看了一眼,本來坐著,便站起身來,面朝他這個方向。
傅音在心中暗想:是個有教養的孩子。
他走過去,閑聊般,和陶清風侃起來:
「清風為什麼想當演員呢?」
陶清風在內心默默嘆息:他根本不想當演員,只是這個身體原主人有合約在身,不當不行。但這種理由還是不要說出來吧。
至於那個「當好道德模範去教化粉絲」的理由,陶清風總覺得現代人不太會相信,不敢說。
於是陶清風挑了一個不算撒謊的理由:「為了賺錢吧。」
傅音笑了,進娛樂圈的確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為了撈錢,即便是十八線藝人的片酬,比起普通工薪階層也高了很多倍,這應該算是個心照不宣的理由了。沒想到陶清風會這麼耿直地說出來。
傅音點頭說:「我年輕的時候,有個階段,和你一樣。每天睜開眼睛,就想著要賺更多的錢。尤其是我兒子剛出生那幾年,我恨不得覺都不睡,先把他一輩子的老婆本給攢完才輕鬆下來。這種心態一直持續到快四十歲。」
陶清風還蠻驚訝,據他所知,傅音演藝事業很早就有聲有色,應該早就賺了不少錢,沒想到焦慮的工作狀態一直持續那麼多年?
「標準不一樣啊。當你手上有一百萬時,你覺得自己有錢了。但你手上有一千萬時,反而覺得錢不夠花。」傅音說:「比如我給我兒子,我心想得把最好的給他。香港那邊有個國際教育基金,我給他存了兩億……存了之後才稍微安心下來,橫豎出什麼意外,只要他不沾毒不犯法,這輩子應該是不愁了。」
陶清風笑道:「您的兒子真讓人羨慕。」
傅音說:「我說這個,不是想拉仇恨……」
陶清風兩輩子,都沒有運氣體會什麼叫富有,他也不為此心態失衡,點頭道:「我知道的,人生各有命——」
「人生各有命,遇人胡不淑。」傅音接道,「我的意思是,看到你我就知道,我兒子這輩子,是沒法和你比了。他太順,太幸運,故而也懂得太少。不懂就不會慈悲、不會體諒、不會站在別人的角度去考慮事情。或許,我不該給他那麼多錢。」
陶清風搖頭道:「您能這樣說,我感覺您的兒子,也不會差勁的。」
傅音搖頭:「難說啊。有的時候真的不知道他是受了哪裡的影響會變成什麼樣……你知道謝東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