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娛樂圈探花[古穿今]> 15.高估小鮮肉的理解力

15.高估小鮮肉的理解力

  陶清風回家之後,沈阿姨還給他留著飯吃,但是陶清風已經喝咖啡喝飽了。大半夜睡下卻孰無睡意,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還在想著白天在圖書館里看到的史料……


  熙元慘案,三百多冤魂,死生師友,黃泉路上可否作伴?陶清風一閉上眼睛,就透不過氣來,想在陌生的時空里,給他們供花上香。他決定明天就去買一些香燭紙錢。


  繼而又想到,在千年之前,身首異處后,有沒有人替自己收屍,立一處青冢?

  順利活下來的燕澹生……在那煊赫的三十年宦途中,有沒有對他這個前同僚的罹難,感到過一絲黯然?

  還是會難過的吧。他們的關係,雖然達不到朋友的程度,但畢竟比點頭之交強一點,不會像陌生人過世那樣,完全無動於衷的。


  燕澹生……改了名字,叫燕澹。


  今天遇到一個「大學」里的副教授,叫嚴澹。


  今天沒對嚴澹暴露出身份,但是日後……自己要是再和他見面,不可能永遠帶著口罩和帽子。陶清風心想,如果下次不是在公眾場合相遇,他或許可以,對嚴澹露出真容。


  去試著去結交志同道合的朋友,這不是千年前,沒有皇權,沒有政黨,沒有隔著高門貴閥,沒有圄於身份的志向……


  迷迷糊糊間,陶清風忽然很想問——


  ——如果是朋友,你會和我,說什麼呢?


  他也不知道,想問的,究竟是今天新認識的大學教授,還是千年前那個前同僚?


  ——————————————————————


  《歸寧皇后》的編劇,三天之後,把改好的第三稿劇本,發給了製作團隊。


  開機六天,鍾玉姣、張風豪過了好幾條戲。不過還沒拍到改動大的劇本部分。所以理論上對他們是沒有任何影響的。


  但是正如編劇所料,在劇本發出去的一天之內,她就接連遭到了來自導演、製作宣發小組,和兩位主演,分別的質疑。他們都對顧問團要求修改劇本之事有所耳聞。但也以為就是走個形式,改也不會太傷筋動骨,應付得了。


  卻沒想到,編劇直接把演義里大部分劇情刪了。


  導演對此的看法表現得最激動:沒有那幾個標誌事件,香昌還是香昌嗎?天勝還是天勝嗎?雖然是演義,但裡面傳遞出的忠孝仁義信勇愛,那都是能觸動群眾,一直以來為人所樂道的東西。


  顧問團的意見,真的必須朝令夕改?顧問團有十位,難道他們的意見不會有分歧嗎?只要活動活動,再加上資方那邊的壓力,搞不好他們的想法又會改了。為何要這樣急迫地改掉大部分劇情?


  再說,從拍攝程序來說,劇本在開機期間是不能隨意亂改的,只有那種粗製濫造的電視劇,會出現劇本頁碼滿天飛,天天改來改去的場面。電影劇本哪怕有細節要調整,大方向是定的很早的——


  導演抗議到這一層,啞了口,因為他看到孟小丹幽怨的眼神——


  導演,請你好好回想一下,省廳給這部電影一開始定的方向——


  以英雄兒女的動人故事為線索,弘揚A省歷史文化,促動旅遊經濟——


  好吧,的確招商時是這個口號,但是由於有私人投資回報率的要求,這部電影中途也加入了很多大片標配,三角戀(廣積王子差點寫成四角戀),英雄美女,特效動作……所幸演義內容自帶爆點,毫無壓力。


  然而那些真是全是忠孝仁義信勇愛嗎?也不見得,更多的還是滿足觀眾獵奇娛樂的心態。歷史專家組成的顧問團看在眼裡,覺得亟需修改——用嚴澹的話來說——「以這幾位在歷史上的分量,什麼泉邊洗澡打鞭子,夜奔三角戀,統統低俗了。」


  什麼低俗什麼高大上,各人標準不同。但是既然是省廳的電影,當然以主辦方的意志為主。這就是孟小丹敏銳嗅出風向、熬更深夜把嚴澹發給她的資料全看過後,光速改了第三版劇本的緣由。


  導演意識到這一層緣故后,也認命地接受了。並說服演員們繼續按正常進度拍攝。就不提鍾玉皎和張風豪風中凌亂,都串好以後上綜藝時,還原打鞭子那段劇情的詞——他們連這段戲都提前對過了。這兩個娛樂圈老油條一開始就知道,這肯定會成為宣發時的一篇有爆點的通稿標題——沒想到整個全都被刪乾淨了。


  除了鍾玉皎和張風豪之外,最迷茫的演員,要數男三號沙洲。


  沙洲的戲份也才開拍了一場,改劇本影響不大。但是劉敢辜在演義里的劇情全被刪掉了,換成了歷史向。他再讀劇本時,瞠目結舌地發現,自己要演的角色,好像變了個人?


  沙洲小時候聽評書,那個心裡只有國家大義,縱然受美人傾慕,也正直堅決拒絕對方的英雄形象,忽然變成了一個「旌旗猶入夢,歌舞不開懷」的將軍——很多細節的確感覺更真實,更像個「人」,可是也更讓沙洲覺得難以理解。到底是嚴肅刻板?還是恭敬謹慎?還是豪氣膽雄?


  沙洲模糊覺得,他更能透過劇本,去逐漸看得清那個角色。就像從天空漂浮中,一點點清晰立在地上。可是無法去模仿。就像雲山霧罩的山水畫,本來是容易糊一片霧蒙上去,遠看也差不多。可是那幅畫如果清晰起來,纖毫畢現的筆觸就難以惟妙惟肖畫上去。


  當然,沙洲講不出這種感覺,他只能直觀地覺得:劇本更精緻了,但角色更難演了。


  沙洲這種偶像派沒法一開始和鍾玉皎他們那些實力老將搭戲,為了幫他早點適應劇本,會有副導演提前帶著他熟悉過戲。同時享受這個待遇的還有女二劉琦回,和男四陶清。


  今天沒有女二的戲份,副導演那邊,就是沙洲和陶清風兩人。


  陶清風等在旁邊,他今天要拍開機以來的第一條,等副導演給沙洲講完了戲,就會來帶他。


  陶清風已經把孟小丹的第三版劇本看完了,這一回他心中滿意得多。大部分演義內容,都被換成了《天勝本紀稿》和《通鑒稿》中的正史,而且有一些諸如《后大興史》和《續大興通鑒考》的有名私史內容,也是正史補充外的的權威資料,被加入了其中。陶清風猜想,大概是嚴澹的手筆吧。三天時間,孟小丹肯定沒空自己找的。


  《天勝本紀稿》和《后大興史》的敘事風格不同,《天勝本紀稿》是給帝王家作疏,劉敢辜是天勝的臣子,留在《本紀》里的事迹,展示出來的形象是恭謹順服、沉默可靠的。言官評他『四海無一事,將軍勤苦興』※。但《后大興史》是紀事體,選取的都是人物典型事件,寫了劉敢辜一個「將軍誇膽,功在殺人。對酒擎鍾,臨風拔劍※」的豪烈性格側面。


  孟小丹已經盡量把不同史書的風格用現代語言統一,也用有邏輯的情節呈現出了合理的性格變化原因。但是她還是太過於高估偶像小生的理解能力——沙洲明顯很困惑,他沒法把握變化的脈絡,只覺得這樣演,人物會很精分——實際上,他演出來的效果也的確很精分。


  副導演批評他:「你向天勝皇帝敬酒的時候,劇本上寫的是(苦笑)。你面對的是皇帝,你苦,是為了駐守邊關挨餓受凍的將士而苦,但是你不能哭喪著臉朝皇帝敬酒。那是皇帝,你必須對他微笑,同時表現出內心的痛苦——這種痛苦,是貫穿劉敢辜一輩子的癥結,所以他在邊關能『痛飲美酒三百杯』,但是一回到京城中,就『到頭一切皆身外』了。」


  沙洲又換了個齜牙咧嘴的表情:「這樣?」


  副導演索性放棄了:「你把我想成編劇,把劇本改得這樣難演,你卻不得不在這裡磨。如果編劇站在你面前,你還不能哭喪臉,必須對她笑。對,就是這種模樣,你現在能體會了吧?」


  沙洲苦笑:「我好像明白了。」


  副導演說:「你現在的這個表情,是字面意義上標準的苦笑。但其實以劇本呈現的劉敢辜的深度,還應該再沉厚一點……但算了,你們現在做不來的。」


  同時心裡在感慨:劇本這樣改,那些以前給偶像派準備的戲份,難度全都加了不止一個層次,真實歷史更瑣碎,也更多面。對這些偶像派演技的要求,硬生生拉高了不止一個台階。


  也把他們這些副導演的工作量,加大了許多倍。一幕幕地摳戲,他這幾天加班嚴重睡眠不足。還只有沙洲一個人的戲,今天又加了陶清的,他搞不好要半夜才能回去了。口乾舌燥的副導演囑咐休息五分鐘,去喝水。


  沙洲還在原地,抓耳撓腮地繼續對著鏡子練表情。


  副導演瞥了一眼等在旁邊觀看的陶清風,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絲毫沒有危機感的樣子,很是刺眼。可是等他拿水回來,遠遠聽到陶清風對沙洲說了一句——


  「你笑得其實可以再放開一點。」


  沙洲對陶清風沒什麼好感,上回在剪綵儀式,也聽到了陶清風的發言。省媒剪了陶清風的發言進視頻,卻沒有報道他的。沙洲心想陶清那種文盲水平,也不知道背了多久。陶清的演技又算得了哪根蔥?心裡十分不服氣。


  但是娛樂圈還是要維持虛偽的友好關係,於是沙洲以他偶像招牌的笑容,問陶清風:「副導演說這個人物的核心就是痛苦。貫穿他一生,怎能笑得開呢?」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