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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穿越的探花郎

  司機也遲疑地看了他一會兒,借著不甚清晰的黎明光線忽然認出:「你是那個『文』……咳,小費嗎?謝謝啊。」


  司機想不起名字,想說「文盲小明星」(源於陶清在某次節目中的尷尬表現,被嘲出了圈,大部分路人從此對他都是該印象),又趕緊剎住嘴,畢竟不是什麼好話。


  說錯「虎落平陽」這樣的成語也罷了,要是有點娛樂精神還能有搞笑效果,但是陶清偏偏漲紅了臉,很不甘心的樣子,搞得節目組都要努力圓效果。哪怕後期製作美化出來,都能感受到鏡頭裡令人窒息的尷尬氣息,路人的嘲諷便毫不留情了。


  陶清那時候已經和沈阿姨下車了,沒聽到他遲疑的那半句。


  沈阿姨以前在陶清面前是不敢多說話的,但是今早那句謝謝,和陶清友好的表現,讓她能恢復一點心直口快的脾氣,道:「小陶哥,你小費給太多了。」


  誰知道陶清竟然把錢包剩下的錢,一張一張拿出來,好像在學認般,盯了片刻,又一張一張整理回去。最後道:「謝謝,記得了。」


  沈阿姨覺得,今天的謝謝,實在太多了。難道陶清是這種,一年了連個好臉都不給,一次來個大放送的風格嗎?

  公園裡只能看到幾個晨練的老頭老太,格外清靜。連廣場舞大軍都還沒到。


  陶清走到公園中間的桂花樹下,在濃郁的桂花香味中,怔怔地靜觀片刻,伸手擷下最外面的一段斜枝。


  心直口快的沈阿姨:「小陶哥,亂摘花要被罰款的。還好他們沒上班……」


  陶清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赧紅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喃喃道:「抱歉。」手上的桂花枝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沈阿姨道:「其實你可以叫蘇先生去花店買嘛。」


  陶清默默按著太陽穴,想著,蘇先生……?花店……?

  好像,有記憶。


  沈阿姨提了建議后,陶清卻搖頭道:「不買,只欲一觀桂花……別有根芽處,花枝還似舊……」


  沈阿姨聽不懂,只是覺得,小陶哥,今天真奇怪。


  但對於他來說,還似舊,就夠了。


  這世間,終究有沒變的東西。


  ——————-

  在南沙淀公園門口等計程車時,眼見快八點半了。沈阿姨抽空悄悄給經紀人蘇尋打了個電話,這才知道他們一直在找陶清。九點半的剪綵儀式採訪,快入場了。


  但當沈阿姨招呼陶清上計程車時,看到他手中多了一個袋子,原來是找公園門口地攤販,買了一套劣質的文房四寶,和那支不慎折下的桂花一起,請沈阿姨帶回家。


  筆墨紙硯?沈阿姨只要一想起陶清以前坐在書房裡,抓耳撓腮,扭來扳去的樣子——一篇公司要的三百字的宣傳祝福語錄,只能是明星自己的筆跡,不能讓別人代寫,也不能照抄,必須有明星自己的風格。


  那天恰好蘇尋有事,手機關著機。陶清糾結了幾個小時,才寫出來。


  記得那一天,沈阿姨從早餐開始伺候,到了中午,陶清還沒寫好,桌上那堆狗爬不如的字,看的人痛苦,寫的人更痛苦,險些把他剛做好造型的立毛給薅禿了。


  所以,今天的陶清,讓沈阿姨內心升起不小的疑惑。但是小陶哥回過神來,在計程車上還主動安慰她:「在下……要演……新角,自己也有點不習慣。」


  陶清說這話時,臉上表情,尤其痛苦。


  但是沈阿姨坐在副駕上看不到他的陰影里的臉。聽到這樣的解釋,才稍微鬆了口氣。


  陶清坐在計程車上,看不到副駕上保姆眼中頻頻閃過的擔憂和疑惑。他閉上雙目,一隻手搭在額頭上。


  他不叫陶清,縱然名字很像。


  他叫做,陶清風,是大楚佑光三十年的一甲探花,官封禮部校書郎。


  卻不甚被政變牽連,身首異處。


  他睜眼醒來,發現自己進了一具陌生的身體。開始接受那些記憶,到現在仍然沒有完全看完。關於這個奇怪世界的一切,種種浩繁,在睜眼的那一刻,就潮水般瘋狂地壓下來。那麼多規律,細節,條則……


  可惜的是,讀取的記憶畫面,斷斷續續的。很多畫面都一閃而過,前後關聯斷層,像是進入了白色迷霧中。


  在那白色迷霧中,他模糊看到一個身影,一言不發,失魂落魄地走過他的身邊。


  白霧裡一併湧出許多斷續的碎片記憶。


  陶清,男,二十一歲,星輝娛樂公司簽約藝人,十四歲輟學,此後去酒吧駐唱,酒吧老闆後來發財,入股星輝娛樂,推薦陶清出道。


  雖然如何輟學。如何駐唱。如何出道這些事情,並沒有特別清晰的來龍去脈,只是片段式的閃現,不過,這些畫面,也讓他大致能把身體原主人的情況摸個七七八八。


  而且時間越近的記憶,讀取得就越清晰。


  蘇尋是半年前來的經紀人,沈阿姨是一年前請來的保姆。他們的畫面是這些碎片記憶里關係最完整的。


  沒有家人的記憶碎片……並不知道是隱藏在記憶深處的白霧裡,還是這身體主人從前就沒有,罷了,先放一放。


  沒有朋友的記憶碎片……和很多人喝酒吃飯唱歌過,但是內心深處那種刻骨孤獨感一直持續著,也罷了,先放一放。


  而且,記憶中的畫面,是從原主身體視角,去看到別人的表情或動作。至於這具身體主人自己獨處時做的事,他的心聲和想法,也統統沒有。


  即便如此,那些記憶量也足夠他好好消化,佔據精力的,最主要其實並不是碎片斷層的人際關係,而是每個畫面,所透出的這個時代的細節。


  匪夷所思的機器,暴露張揚的穿著,簡化直白的語言……


  自己重活一世,竟然來到了,大楚的千年之後嗎?


  他一直在看,一直在記。


  從早晨出門去看桂花,藉機多看看這個時代。他的腦袋一直維持著過載的半昏厥狀態。他的大腦真的快撐不住了。


  哪怕是進入國子監的第一天,在十五個庫房的書堆里沉迷了三天三夜,他的大腦也沒那麼燙。


  現在佔據他大部分精力,讓他無力委頓在計程車後座,聞著手邊摘的那支桂花香才能冷靜下來,是記憶碎片里,和星輝娛樂公司簽的那張十年藝人合約——更準確地說,是合約右下角,一億的違約金。


  自從他弄清楚錢幣數量后,那串金額簡直像一道雷劈在腦門上。


  更絕望的是他按照記憶里,找到陶清身體原主人的財產儲蓄,一張薄薄卡片,這張卡片包含的錢幣數——兩萬。


  他學習過格物算學,覺得這彷彿大海的一滴水。


  合同上現代語言的專業條款,雖然看新的字體半懂非懂,也大概明白那上面的進項欄——工資、分成、紅利,應該不止這個數字。


  又是一個記憶里找不到的斷層碎片,錢幣去了哪裡?這具身體原主人,斷層的謎團真多。陶清風的大腦梳理記憶頭痛欲裂。


  至於自己……


  大楚佑光一甲探花,禮部從七品校書郎,好不容易上天垂憐,讓他得以死而復生,來到這個全新的世間重活一次。怎能去當優伶?


  雖然,這個時代的優伶,一擲千金,富貴逼人。大街小巷,或是那些人不離手的屏端,都是藝人的形象。


  白霧記憶中的一些畫面,也告訴著他,這個時代的藝人,不但沒有低人一等,反而是最讓人嚮往的身份之一。因為可以帶來大把的鈔票,和傳播四海的名氣。


  但是,無論是名,或是利,對於他這個並無過錯,卻斬首午門的純臣來說,有什麼意義呢?


  上一輩子……


  山中十年耕讀,簞食瓢飲,一床書,心如止水。


  御賜一甲登第,紅袍遊街,瓊林玉宴。


  在吏部等待銓選,三年後通過了苛刻的選拔,等到了從七品的禮部校書郎職位。


  走馬上任前夕,又因母孝回鄉丁憂三年。


  再回到帝都,就被迫捲入了那場血腥政變。


  乾乾淨淨的一介純臣。兩袖清風,至死未變。


  醒來后,只覺前生如夢。


  或許他本來就是這個時代的人?只是入夢經歷了一場千年前的生活?

  莊周蝶夢,是耶非耶?

  他只知道,記憶里這個世界的基本情況來看,大楚,已經過去數千年了。經史子集,不知有沒有佑光一朝蹤跡?

  他只想沉溺在書堆故卷中,搜集大楚一朝雪泥鴻爪。


  從記憶里得知,他今天要去一個叫水天影視城的地方,接受所謂的「採訪」。會有很多晃眼巨痛的燈,還發出咔擦咔擦的聲音,面前有一堆擠擠挨挨的人,他們手上會拿著奇怪的「機器」。被這個時代的人稱為「記者」。


  雖然很陌生,但這並不是揣錯聖心,就下場凄慘的苛刻政治生態環境。


  他御前寫應制詩都自如的心理素質,其實不會太慌張。


  他不怕,只是不適應。


  想離開,找個地方隱居。


  然而,那串刺眼的一億賠償金告訴他,如果賺不到這些錢幣。他便需要繼續當優伶十年,按照合約,上演技班、歌唱班的課程,每年拍攝一兩部電視劇,參加什麼真人秀節目……


  陶清風的頭巨痛。


  不過他一直忍著,努力適應,就從這具身體的名字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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