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回去
很久,蘇生都沒再說話。
鄭若楠低下頭,他靠著她的肩頭已經睡著,雙眼閉著,眉頭微蹙,長睫如翼……近在咫尺的臉映在她的眼裏。
她一想到就會心疼的男人,此刻靠著她的肩睡得安穩。
鄭若楠忍不住抬起手撫平他蹙起的眉宇,淚水滑進嘴裏鹹得苦澀,她的手停在他的眉上,緩緩往下劃過他俊挺的鼻梁……
這麽近的距離,她指尖熨貼的溫度令她心顫。
“阿生,以後都不要再皺眉了。”
鄭若楠輕輕地說道,蘇生沒有醒,靠在她的肩上闔眼安睡。
鄭若楠沒有半點睡意,望著遠處黑夜中的海,墨得不像白天時的剔透藍,海浪聲一撥接著一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空漸漸翻出魚肚白,大海恢複它原本的顏色,藍得很美,如綢緞一般。
鄭若楠一動不動地坐著,睜著眼睛望向大海邊逐漸升起的日出。
……
肩上的儒雅男人這才醒來,睜開褐色的眸望向開始升起的日出,不禁開心地推搡鄭若楠,“楠楠,快醒醒,看日出。”
“別碰我。嘶——”
鄭若楠麻疼得倒抽氣一聲,蘇生錯愕地看著她,“怎麽了?”
鄭若楠的唇角勉強勾起一抹笑容,指指自己的半邊肩臂,“麻了。”
“……”蘇生這才想起自己是靠著她睡著的,眉又歉疚地蹙起,“對不起,楠楠,對不起……我昨晚……”
“你跟我說過好多遍對不起了,不用再說了。”鄭若楠揉著自己的肩膀說道。
真的不用再說對不起。
他沒什麽對不起她的。
她甘之如飴。
“我幫你揉。”蘇生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胳膊,指尖輕輕地在她的肩臂上按著,由上到下,生怕弄疼她似的,每一下都足夠的小心謹慎。
鄭若楠整晚都維持了同一個姿勢坐著,整個人都快僵硬。
蘇生抬眸注視著她微紅的眼眶,驚訝出聲,“你昨晚沒睡?是不是因為我……”
“不是,當然不是。”鄭若楠飛快地打斷他的話,衝他無謂地笑了笑,眉眼彎彎的,柔聲說道,“我隻是睡不著罷了。”
“是嗎?”
蘇生黯下眸來,順著她遠眺的視線望去,海的那一線,如霞光般的太陽慢慢升起,占了半際天空,大得壯觀……
“日出出來了。”蘇生眼底噙著溫暖的笑意。
九年了,他終於又和鄭若楠一起看日出。
再之前的……是多久之前,那時候他們的個子都還沒長開,大清早他計算著時間把她叫醒,兩人站在陽台上看日出……
在家裏看日出和在海邊看……是完全不一樣的。
“嗯,日出出來了。”鄭若楠淡淡地應了一聲,轉眸看向蘇生微笑溫和的臉,“蘇生,我該走了。”
……
我該走了……
蘇生的笑容僵在臉上,遠望著日出好久都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安靜地坐著。
終於還是要走了。
她不可能永遠陪著他呆在海邊看日出。
她不可能永遠……呆在他身邊。
“好,我送你回去。”蘇生攙扶著她的胳膊拉她站起來,將她背上肩朝著輪椅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子緩慢,緩慢得有些刻意。
鄭若楠沒有說破,任由他背著自己慢吞吞地走著。
“冷不冷?”蘇生關心地問道。
“不冷。”鄭若楠留戀地望了一眼大海,海風拂過麵頰,很愜意,“蘇生,送我去可以坐出租車的地方就行了。”
“不可以。”蘇生拒絕,“你家住哪裏,我送你回家,還是送你回醫院?”
回醫院的話,他至少還能見到她。
“不用了,我還想去別的地方。”鄭若楠笑著委婉回絕。
蘇生想說些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
赫叔管家做的早餐仍然精致到位,鄭若楠沒吃多少,倒是喂了很多狗糧給波比。
波比吃得很歡實,在她身邊蹦來蹦去。
“滴——滴——”
蘇生給她叫的專為殘障人士的車在外麵按著嗽叭。
正在看她喂波比吃東西的蘇生站在牆邊,眸淺淺地低垂著,有些不安的情緒。
鄭若楠也明白時間到了,幹澀地笑了一聲,揉揉波比的腦袋,“波比,我要走了。”
“嗷嗚嗷嗚……”
波比像是聽得懂似的,不舍得地把腦袋往她懷裏蹭了蹭。
“滴——滴——”
車在外麵把喇叭按得很響。
“我走了。”見蘇生不說話,鄭若楠搖控輪椅出門。
一直站著不動的蘇生這才走到她身邊,沉默地推著她走出別墅,波比乖巧地跟在他們身後。
“小姐。”
赫叔管家跟著走過來,戴著白色手套的手上托著一個銀盤,上麵呈放著一枚鑰匙。
鑰匙的設計很獨特,頂端的部分是一個精巧漂亮的皇冠,鑲著幾顆鑽石,讓整枚鑰匙看起來發著星碎般的光芒,好看得無以複加。
“這是?”鄭若楠疑惑地抬頭望著赫叔。
“DreamHouse的鑰匙,這裏以後就是你的。”蘇生握起她纖細的手,溫柔地攤開她的掌心,將鑰匙放上去。
皇冠鑰匙在她掌心裏散發著光芒。
明明不重,卻讓她覺得沉得厲害。
這一枚小小的鑰匙,就是代表蘇生為她建造的夢想……很沉。
鄭若楠下意識地想縮回手,卻被蘇生按住。
像是知道她會說些什麽似的,蘇生看著她,眼神固執,“如果你不收下,我不會讓你離開。”
“蘇生……”鄭若楠注視著他的臉,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上車吧。”
蘇生把她從輪椅上抱起,小心翼翼放到副駕駛座上,看著車內牌子上司機的名字和電話,轉頭向赫叔道,“把電話和司機編號記一下。”
“好的,少爺。”
蘇生溫柔的謹慎讓鄭若楠會心微笑。
輪椅被放上車後,鄭若楠關上車門,衝蘇生和赫叔搖了搖手,“拜拜。”
“小姐慢走。”赫叔微笑著衝她彎腰鞠躬。
“小心點。”蘇生眉頭微鎖,直直地注視著她的臉,“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
鄭若楠坐在車裏笑著點了點頭,司機將車緩緩開動。
望著後視鏡裏越來越遠的蘇生和白色別墅,鄭若楠偽裝的笑容轟然塌下,隻剩下無力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