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元宵之夜
謝韻離得遠,等她到時已經來了很多人,王支書跟謝永鴻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旁邊還有一個穿公安制服的,他們是開了一輛吉普車直接到了紅旗大隊。
看人來得差不多了,書記率先上台:「今天叫大傢伙過來是因為我們紅旗大隊出了一個先進人物,市裡公安局的領導和縣裡的領導親自到我們大隊跟大家通報這件事。」
那個穿制服先上來:「老鄉們你們紅旗大隊出了個了不起的姑娘。謝春杏同志最近幫我們局破獲了一起重大的拐賣婦女兒童案。我們追查這件案子已經有了3年之久,一直沒有結果。最近謝春杏同志無意間發現了重要線索並迅速向附近公安部門報案,使我們能直搗犯罪分子窩藏被拐人口的窩點,抓獲了該團伙的主要犯罪成員,並解救了部分被拐人員。上級機關已經通過了我們提出的表彰謝春杏同志的申請,同意將謝春杏同志樹立為見義勇為先進人物。」
隨後縣裡的人也表示,過完元宵節,縣裡要專門召開大會,對見義勇為模範予以表彰。
謝春杏最後被請上台接受底下群眾的鼓掌祝賀。她面上還算平靜,但眼睛里還是藏不住那股子志得意滿。她爹謝隊長嘴早就咧到耳朵邊,連支書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謝韻在底下聽著,還是有一點不太明白,協助破案的不是沒有,就算這次的案子影響挺大,怎麼就謝春杏這回被樹立成典型?還有專門的人下來宣布?
謝春杏費這麼大勁就為了這華而不實的典型,為了物質獎勵?謝韻可不相信從後世回來的謝春杏能看上這些。難道還有其他的好處?
謝春杏此刻站在台上,感受到鄉親們的與有榮焉,心裡還是相當激動,這次自己利用先機舉報了這個人販子,收到的回報還是不錯。其實,她能對人販子家這麼熟悉,還真叫謝韻猜對了,那天跟她說話的小夥子真的是她前世的老公,但謝春杏早就想清楚並不准備跟這個窩窩囊囊,一輩子沒什麼大作為的人再續前緣。
前世80年代本市破獲了一起重大的拐賣人口案件,當在本地電視新聞看到主犯介紹時,她老公還相當吃驚因為這個主犯就是住在他家隔壁,而且那些沒被轉移走的被拐人口就關在跟他家一牆之隔的院子里。這個主犯從70年代初開始利用貨車司機的便利,將被拐人口賣到全國各地。
後來,有小道消息說這件案子之所以快速審理判決還是因為上面一個大人物的親人就在70年代初被這個團伙的人綁架最後賣到偏遠山區。
也許謝春杏確實得到了命運之神的眷顧,她這次幫忙解救的人中,正好就有那個人的孫子,所以上面才特別重視。而她得到的好處何止眼前的一點。
宣布完,謝春杏就被這次過來的人用車拉走,聽說有位領導要接見她,後來謝韻聽村裡人說,謝春杏被車送回來時,還拉了一車的禮物。
謝韻知道后,心中道一句果然如此。
還是那句話,謝春杏仗著重生的便利只要不找她麻煩,就是把天給翻過來都跟她一毛錢關係也沒有。
元宵節晚上吃完了晚飯,沒有燈會,也沒有晚會。顧錚花了兩天時間在謝韻的院子里給她做了兩個冰燈,謝韻今年虛歲十六屬雞,顧錚有了趁手的工具,給她雕了只大公雞,瞅著昂著小胸脯跟雞腦袋的冰雕雞,謝韻越看越覺得那神態跟自己怎麼有點像?顧錚覺得一隻雞有點少還雕了個大黑放旁邊,跟謝韻要來蠟燭點上,蹲在地上把蠟燭輕輕放在特意留出來的凹槽上,謝韻站在旁邊里靜靜地看著。
人都有脆弱的時候,尤其節日的時刻。謝韻此刻就特別想念親人,想念因為對自己的期望很高總是對自己很嚴厲其實內心很疼很疼她的父親,想念溫柔如水會做各種好吃點心的母親和總是偷偷給自己錢花的爺爺,可能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其實謝韻曾經偷偷地在縣城的郵局給前世爺爺的老家寄過信,卻因為查無此人而被打了回來,收到退信謝韻躲到空間哭了好久。但是,她還有些不死心,想將來能出去要去當地親自走一趟。
如果能夠選擇誰又願意來到這裡。她雖然知道原主親人留下的財產的存在,但一直不是很熱衷於早日把它們取回來收好,因為心裡一直覺得那不是給自己的。
來到這裡越久,艱苦的生活讓她越來越憐惜原主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可能她們真的有某種聯繫,其實她也屬雞,來這裡時剛好是本命年。
看到家裡原主留下的生活痕迹:缸里碼好的腌酸菜,編成辮子掛在樑上的蔥和蒜,衣服上補得不慎整齊的補丁,裝在盒子里的撿來的漂亮小石頭和山裡的樹葉。謝韻有時想當小姑娘不得不學會獨立生活,慢慢摸索不會的事物,被村子里的人孤立,日復一日繁重的勞動后,晚上孤獨地睡下是否會哭紅了鼻子,又是否會對未來有所憧憬,有時她甚至會想如果靈魂真的可以互換,既然她已經過來回不去了,何妨讓那個可憐孩子去自己的世界,讓自己的親人來疼愛她。自己畢竟是個成年人,受過良好的教育又有空間的相伴能比她更好地適應這個時代。
其實自己也很幸運,有雖落魄但睿智豁達的師長,還有正蹲在地上細心地呵護燭火,做的永遠比說的多的朋友的陪伴。
謝韻輕輕地問顧錚:「顧錚你相信靈魂的存在嗎?」
顧錚回過頭來,燭火的映襯下那雙平時總是很沉寂的眼睛也閃亮起來。小姑娘今天晚上情緒不太對,平時總是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今晚格外安靜,聽這聲音都要哭了,可能是想起逝去的親人了,他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低頭俯視只到他肩膀的小姑娘:「你魔怔了?」
謝韻:「……」
真不會安慰人。實在沒忍住抬手想給他一拳頭,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被顧錚噎了一下,謝韻低落的情緒竟然好了很多,就是,她本來就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相反還是個務實的樂天派,眼前還有好多事等著自己去做,沒工夫想那些有的沒的。
黯淡的大眼睛,也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光彩。
「我以後就是你的親人。」頭頂的男人卻硬邦邦地來了一句。謝韻伸出的拳頭鬆開拍了拍他:「你胳膊上落了灰。」
其實,他都知道,知道自己情緒的低落,他雖然性冷卻心思細膩。
「顧錚,能借你的肩膀用一用嗎?」謝韻不等他回答就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低頭看向懷裡此刻看起來特別脆弱的小姑娘,像只落了水的小雞,連眼睫毛都耷拉下來了。顧錚想這時她才能看出是個16歲的女孩,有時他都有種感覺,感覺她成熟的像是個跟自己同齡的成年人,跟她相處越久越覺的她是個謎一樣的女孩。
顧錚因為老上山,身上有一種好聞的松針的氣味,而他的人也像山上的紅松,質地堅硬又堅實可靠。突然,顧錚的肚子傳來的一陣咕咕聲。
謝韻覺得自己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直起身看向顧錚,臉色難得的嚴肅:「顧錚,你告訴我你平時都能吃幾分飽?」
她知道上邊對幾個人雖然放鬆了些,但在糧食上並沒有什麼改變,年前那次送糧謝韻就看到沒比平時多多少。雖然這段時間都有自己的貼補,顧錚會帶來些獵物,但他們也知道自己沒發下多少糧食,雖然自己去外面也陸陸續續帶回來一些,但也不是很多。他們也都控制著自己的食量,老吳跟老宋畢竟年齡大了,不像年輕人胃口那麼大,許良也不是特別能吃的人。
但顧錚跟他們不同,他經常鍛煉又正是能吃的時候,每餐吃的也跟那三個人一樣多,看來經常餓肚子。今晚她沒心情做飯,把前天做的元宵一人煮了一碗,顯然他並沒吃飽。
「晚上不用吃那麼多,我白天在山上有時能烤只雞。」顧錚沒有回答謝韻。
謝韻不聽他的:「別騙我了,我在這片住了這麼多年,山上什麼樣我還不知道?咱們這片人多山又矮,大型動物從來不過來,要不大人怎麼能放心孩子上山。山裡人前些年餓肚子抓得很,小動物都絕跡了這些年都沒恢復過來。就是你有再大的本事,也得有東西給你抓呀。」
瞪了他一眼:「過來跟我進屋,幫我燒火。」
進屋挖了一瓢面,利索地活好放在案板上醒著。那天拿回來的蝦還沒有吃完,取出幾個去頭去蝦線,又找來一節蘿蔔切片。安市這邊吃面基本都吃熗鍋的,顧錚已經把鍋燒熱,謝韻把蝦頭炒出蝦油,再放蝦翻炒添水下蘿蔔,趁著這個功夫,擀麵條,水開下面。
一會功夫,一大碗蘿蔔蝦面就出鍋了。
顧錚捧起碗喝了口湯,因為熱油熗鍋又有蝦跟蘿蔔提鮮,麵湯鮮香無比,純白面的麵條,勁道爽滑。空虛的胃因為一碗熱湯麵得到了極大地撫慰。
看著顧錚埋頭吃面,謝韻斟酌了一下開口道:「你不用擔心糧食的問題,我有渠道能弄來糧食,別瞪我,不危險很安全,但具體情況我不能說。等天暖和了你們就要幹活,消耗那麼大,再吃不飽,身體怎麼能受得了。你也跟老宋他們說說讓他們也別省著吃。」
顧錚停下來看著她:「現在哪有什麼渠道能弄來糧食,黑市裡買賣糧食怎麼可能安全?」
謝韻心說,我不花錢就能弄來!頭疼的卻是粗糧太少!哎,你怎麼理解富人的苦惱。開口卻道:「放心,是長輩們留下的關係,還給我留了錢,絕對安全。」
看他還不放心,調侃他:「怎麼覺得被我養著很沒面子,我請你當我的老師,教我一些東西,吃的當學費怎麼樣?」
「那可能我吃得要更多。」顧錚說。
「為什麼?」謝韻問。
「比訓大黑累。」顧錚答。
謝韻打他,叫你拿我跟狗比。
昏黃的燈光,溫暖的小屋,兩顆年輕的心也在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