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吔個餅吧
雨仍然在下,沒有躲雨的地方,武松就硬生生從石頭裡掏出了一個洞。
但她的指甲也因此折了大半,武松倒不大在意,趙元徽十分心疼,抓著武松的手在塗金瘡葯。
本來武松做了個竹筏,從水路試試能不能出去,沒想到竹筏一入水,沒游多久就整個兒散了。
到底是忙了一整天,武松心情有些低落。
「這湖中有游魚,我們餓不死……」趙元徽柔聲勸慰道。
「但我不回家,我家裡人全都會餓死的。」武松嘆了口氣,她真的非常不放心姐姐姐夫獨自在家,那些潑皮要是知道她出不去,一定會使勁欺負姐姐和姐夫,還有迎兒……
好想回家。
「妹妹家中有幾口人,怎麼都要妹妹一個人養?」趙元徽看著武松略顯單薄的身體,忍不住忽略了她那身令人窒息的巨力。
「我家中有四口人,姐姐和姐夫皆體弱多病,還有一個侄女不足四歲。」
武松想到這裡,又開始擔心白芷。
要是白芷在山上出了什麼意外該怎麼辦,她一個姑娘家,腿腳還不方便。
武松看著那個大人蔘,開始後悔。
「等雨停了、天亮了,我們一定能找到辦法出去的……」趙元徽本來打算問武松的父母,突然想到武松先前已經哭過了她早逝的娘,她爹也故去了。
一家便只剩四口人。
「阿元姐姐,你家是哪兒的,怎麼落到這副境地?」
見武松一臉關切,趙元徽不由得露出幾分苦澀。
他本是先帝哲宗的嫡子,地位尊崇,可惜哲宗二十四歲時就英年早逝了……
哲宗之弟徽宗繼位后,待趙元徽也極好。
徽宗喜愛書畫,頗有天分,趙元徽對那些東西興趣平平,整日玩樂,想學點真正有用的東西,但身份敏感,皆不了了之。
元是初始之意,徽是系琴的繩子,孟皇后極愛撫琴,哲宗就取了這個名字,希望趙元徽日後做個溫朗君子,精通六藝。
他本是嫡長子,是哲宗的希望,哲宗死後他不但沒有繼位,還被捲入朝堂暗鬥中,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卻也不必多說。
「我本是良家子,父母死後我被其他族人賣進了花樓,我想逃出去,便遭了花樓殺手的追擊……」
趙元徽說著說著就哭了一場,父親已經亡故,母親被幽禁在尼姑庵中,往常血濃於水的親人露出猙獰的真容,眼下,已經無人再擋在他身前,為他遮風擋雨了……
「阿元姐姐莫哭,等出去了你就住在我家,等你養好傷了再找個好人嫁了……」
武松越看越覺得趙元徽長得好看,是公子哥們都喜歡的長相。
應該能嫁一個不錯的人吧……
趙元徽笑得十分勉強。
本來想解釋自己不是個女子的話也沒說出口。
兩人已經交換了姓名,趙元徽自稱自己叫孟元,武松就叫他阿元姐姐,若是他自稱自己是個男子,武松斷不會待他如此親昵。
若說自己是個姑娘就能稍微博得一些武松的關照。
白芷慢慢摸到山下,發現這一片兒地方都是高而陡峭的石山,極難找到武松落下去的地方。
又耗去了一天,白芷打算回縣裡多找幾個人一起來找武松。
天漸漸暗了下來。
趙元徽嘴唇泛白,不住發抖。
武松見他看起來快死了,心裡有些擔心,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把他抱在懷裡,拿葉子接了外面的水,慢慢潤濕他的嘴唇。
趙元徽冷得要命,卻察覺到周圍有個暖源,忍不住過去蹭蹭。
武松像擼狗一樣擼著趙元徽的頭。
不住念叨,
「阿元姐姐你不能死……」
「阿元姐姐你還年輕,逃出了魔窟后還有幾十年好活……」
「阿元姐姐的長得這麼好看,死了太可惜了……」
「阿元姐姐,你死了我就只能把你同那些壞人埋在一處……」
趙元徽咬牙切齒,死死梗著一口氣,心想,老子一定不能死,死在荒郊野外就是孤魂野鬼,孟皇后還等著他去救呢……
嘶——
趙元徽猛然睜開眼睛。
感覺…感覺胳膊脫臼了……
「阿元姐姐你醒了!」
武松驚喜地伸頭過來看。
她絲毫沒發現她剛剛失手把趙元徽胳膊按脫臼了。
「胳膊、胳膊給我接上!」趙元徽喉嚨幹得厲害,十分沙啞,武松飛快把他的胳膊重新給接回去。
「阿元姐姐你怎麼不早些與我說你胳膊脫臼了……」武松看著面容蒼白憔悴至極的趙元徽,心裡更覺得這位阿元姐姐真是隱忍堅強至極。
它剛剛可是你拔脫臼的……
趙元徽再度露出一個堅強的微笑。
罷了,他已經要學著長大了,苦澀的時候要學會自己承受。
姬緣和武松打算收拾東西,去客棧住兩天,沒想到西門慶突然來了。
西門慶的母親最近病好了一些,氣色不錯,又開始張羅著西門慶的嫁妝,繼續拉郎配。
西門慶被母親拉著各種試衣服,試妝容,還要處理生意上的事,整個人疲憊不堪,挪不開步子。
偶爾上街聽說潘六郎很久沒出來賣餅了,西門慶本來想抽空去看看,沒想到有聽說別人感慨雨大,把賣燒餅的武大家裡的房子給澆塌了。
西門慶一時心急如焚,什麼都顧不得了,匆匆趕過來,卻發現姬緣正在院里烙餅,動作十分靈活,看起來沒有受傷。
他用的爐子有些奇怪,以前沒見人用過,烙餅倒十分方便。
關鍵是那餅十分香。
武枝那個小矮子正捧著一個餅吃得正香。
「潘郎!」
西門慶從院牆外往裡喊了一聲。
「你來了啊…」姬緣一抬頭,看見了鬢髮有些散亂的西門慶,也許是跑得太快,他臉蛋上還有些紅暈。
一臉深情的樣子讓人很快想到色鬼、不正經、酒囊飯袋、繡花馬桶等詞。
「潘郎,你家裡塌了,去我那裡住好不好!」
西門慶笑容真摯,坦誠相邀。
「武姑娘,你也一起來住好不好,我家裡空著好多院子,左右也是無人居住……」
武枝抱著胳膊哼了一聲。
西門慶從那個塌掉的牆邊翻過來,她也是能堂堂正正走進院子的人了!
然後西門慶就嬌羞地抓住了姬緣的袖子角,開始搖晃。
「潘郎,你就來我家住嘛……」
武枝的眼神十分犀利,幾乎把西門慶身上扎出兩個洞來。
姬緣敏銳地嗅到了烽煙的氣息。
姬緣悄悄把自己的衣角扯了出來,露出一個和善關懷的笑,
「西門,這樣不太好……」
「潘郎,我把你當作好友,只要你我處事坦蕩,又有什麼不好的呢?」
西門慶說完后笑容依舊,俯視著武枝,用身高來壓迫她。
「我覺得…很不妥當。」姬緣再度拒絕。
每次武枝和西門慶互相對視的時候,姬緣就很害怕。
萬一打起來,那就麻煩了。
戰戰兢兢,瑟瑟發抖。
「那你們要去什麼地方住?這些東西都留在院里嗎?晚上來兩次老鼠,家當就被搬空了。」
西門慶也不再多說,反而開始轉移話題。
「這是什麼餅,潘郎,我可以買一個嗎?」
「上回你買過了餅,還沒有等我找錢,這個餅給你。」
姬緣把新烙好的餅遞給了西門慶。
西門慶的眼睛陡然亮了。
武枝的眼睛也亮了,冒火。
迎兒在一邊啃著餅子,默默挪開了一點距離。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蹲在那裡不太|安全。
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