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75章

  陸慳誠出去找掌柜的收拾, 關瓊枝躍上桌子, 一腳踹開窗戶, 縱身跳了出去,茶館窗戶臨後街,關瓊枝對這一帶極為熟悉,跳窗后, 朝衚衕口跑。


  跑出衚衕口, 看見馬路邊停著一輛敞篷車, 關瓊枝跳了上去, 她拔下頭上發卡,朝鎖孔里插進去, 兩下便旋開了車鎖,發動車子,汽車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在路邊買香煙的敞篷車的主人,聽見身後汽車發動機響,回頭一看自己的汽車竟然被一個年輕女人開走了。


  他追著汽車,嘴裡嚷著, 「那是我的汽車, 有人偷車, 抓偷車的女扒手。」


  汽車已經一溜煙沒了蹤影。


  方斯年在國際飯店談一筆生意回公館路上, 遭到伏擊, 被堵在一個死胡同里, 這個衚衕兩旁是廢棄的宅院, 這片地方已經被人買下來,這裡住戶已經搬離,半廢墟狀態。


  數名刺客正沿著廢棄的屋頂,從四面八方逼近,方斯年身邊的保鏢已經死了四個人,方斯年受了重傷,身邊只剩下一個保鏢和趙桓山,保鏢和趙桓山已經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突然遇襲,方家得到消息趕到事發地點增援已經來不及了,對方人多勢眾,又都是有經驗的刺客,方斯年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何況已經受了重傷。


  情況萬分危急,趙桓山喊了聲,「四少,你先撤退,我掩護。」


  眼下的形勢方斯年心中明了,對方預至自己於死地,他乘坐的汽車和保鏢汽車已經被炸起火,他今天看來要命喪此處。


  傷口流著血,面色越來越白,說道:「桓山,連累你跟我送命。」


  趙桓山對準房頂一個刺客,抬手一槍,刺客中槍,從房頂掉落,大聲說:「我趙桓山為四少死而無憾。」


  方斯年靠在廢墟的半截牆壁,夕陽下一抹笑,無比寂寥,那個女人知道自己死了,會是什麼樣的心情,是否有一點悲傷,生死一線,他竟然想起她。


  千鈞一髮,東面馬路上一輛敞篷車疾馳而來,方斯年以為出現幻覺,殘陽如血,敞篷車上一道熟悉的身影,長發飛揚,車上絕艷的女子一手握著方向盤,一隻手舉著槍,對準房頂的刺客,百發百中,包圍他們的刺客紛紛中槍掉落。


  轉眼,汽車沖入包圍圈,刺耳剎車聲,關瓊枝高喊:「快上車。」


  趙桓山掩護,保鏢攙扶著方斯年上車,隨後趙桓山開槍打死了朝關瓊枝方向開槍的殺手,跳上車,趙桓山一身血,身體已經中了兩顆子彈,傷勢不輕。


  趙桓山剛跳上車,關瓊枝的汽車頃刻間飛了出去,前面有三四個刺客攔截汽車,關瓊枝開槍打中一個刺客,一踩油門,朝刺客沖了過去。


  身後槍聲大作,最後一抹餘暉褪去,遠近景物蒙上一層灰黑,汽車發動聲刺破昏暗,兩輛汽車尾隨追上來,朝前面的車輛射擊,這夥人死咬住不放,今天定要取方斯年性命。


  子彈密集,後座的方斯年的保鏢中彈身亡,方斯年流血過多,低伏在桌椅上,呈現半昏迷狀態,副駕駛上的趙桓山趴在座椅上朝後射擊,子彈從關瓊枝耳邊頭頂飛過,頭髮有燒焦的味道,汽車車身打了數個彈孔。


  這時馬路左右兩側又冒出幾輛汽車,圍追堵截,死咬住不放,驗證了陸慳誠所言不虛,這樣下去三個人將死在亂槍之下,根本跑不了。


  關瓊枝對趙桓山說;「你來開車。」


  話音剛落,汽車減速,關瓊枝趁著汽車減速時,跳出汽車,就地一滾,站在馬路中央,手握雙槍對準後面追趕的汽車,連發數槍,阻擊殺手的追擊。


  兩輛汽車司機中彈,汽車在原地打了轉,戛然停住。


  趙桓山坐上駕駛位置,汽車一直沒停,繼續行駛,他回頭看一眼,天地間一片昏黑,模糊看見馬路中央投下一道纖長的身影,柔弱的脊背挺直,無懼生死。


  趙桓山眼眶濕潤了,關小姐重情重義,沒有辜負四少對她的深情,四少明知道她的身份,沒忍心下手,他跟了四少這麼多年,四少何曾對背叛的人心軟過,關小姐在四少心裡是個不一樣的存在。


  陸慳誠出門找掌柜的收拾屋裡玻璃杯碎片,回來一看,頓時傻眼了,桌上的茶壺倒了,茶水流了一桌子,滴答滴答濺落地板上,屋裡後窗戶大敞四開,關瓊枝已經沒了蹤影。


  他立刻反應過來,一拳砸在桌案上,跳上桌上,越窗而出,他隨後追趕,追到衚衕口,沒看見關瓊枝的影子,這條衚衕口四通八達,他猶豫了一下,朝右側跑去,跑到馬路上,看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在哪裡大呼小叫,嘴裡喊有人搶了他的車。


  陸慳誠看見馬路邊一個中年大腹便便的男人正要上一輛黑色轎車,他衝過來,把已經上了車的男人拉了出來,跳上車,車鑰匙插在鑰匙孔里,伸手一旋,發動汽車,那個中年男人懵了,半晌反應過來,汽車已經擦著他身體開過去,他嚇出一身冷汗,結結巴巴地喊;「我的車。」


  一個地點,兩個男人呼天搶地抓偷車賊,光天化日明搶,民國也是有法度的。


  陸慳誠一路狂追,沒有追上關瓊枝,待開車趕到事發現場,這個地帶已經被警察封鎖。


  陸慳誠匆忙下車,找個警察詢問,警察與他算是有幾分相熟,悄悄告訴他,「方才這裡發生槍戰,具體原因目前還不清楚,人已經帶走了,有個姑娘,年紀輕輕不怕死,一個人對付一夥亡命徒,不是我們及時趕到,這姑娘小命早沒了。」


  陸慳誠被攔在警戒線外,聞言心下茫然,繼而懊惱自己多嘴,關瓊枝畢竟年輕單純,對方斯年產生了感情,不到生死關頭,恐怕連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當趙桓山咬牙堅持著把汽車開到德國人開的西醫院,方斯年已經昏迷不醒,方斯年被醫生護士推入急救室,半個小時后,方楚雄和太太、姨太太,幾個兒女匆忙趕到。


  兩天後,方斯年蘇醒過來,室內窗帘遮擋住強烈的陽光,視線模糊,隱約看見床前站著父親方楚雄,方楚雄看見兒子睜開眼,喉嚨里像堵著東西,「斯年,你終於醒了,你如果有個好歹,我到地下無顏見你母親。」


  說著,眼圈紅了,方楚雄對兒女的教育嚴苛,這是極少幾次的真情流露,他一生經過大風大浪,心如鐵石,這兩天在恐懼中度過,這樣傷感的情緒也只有在髮妻和嫡長子死時才有過。


  方斯年的意識慢慢清醒,腦子裡出現一道影子,關瓊枝站在馬路中央,夜風吹起她的長發,柔弱的身軀阻擋住追趕的汽車,急問;「關瓊枝呢?」


  方楚雄無奈地看看兒子,自己剛脫離危險,心心念念那個女人,冷酷地道:「哪位姓關的女人跟刺客是同夥,已經轉到西北泰城女子監獄,不日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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