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女生宿舍樓很安靜, 留下沒有回家的學生節日期間出去玩了, 關瓊枝把衣物和隨身物品裝在手提箱里,環顧屋裡有沒有落下重要的東西, 目光停留在桌上, 她拿過桌上擺著的相框,相框里一張三個女生合影的黑白照片。
這是聞瑛從家裡拿來照相機, 她和聞瑛、方琪三個好朋友在學校草坪上照的,關瓊枝取下相框里的照片, 夾在一本書里,放入手提箱,她要離開上海, 這輩子也許不再踏入這片土地, 不知道還能不能見面。
整理完東西,關瓊枝端著臉盆、毛巾和香胰子去女生公共浴室洗澡。
陸慳誠說她離開上海就這一兩天了,她不能跟老師同學好友告別, 趁著放假,一個人悄悄離開, 待開學關瓊枝從滬江大學永遠消失了,離別之際些許留戀和惆悵。
洗完澡,回到宿舍,她用毛巾擰乾頭髮,披散著晾乾。
這時, 桌上的電話機突然響起來, 寂靜中顯得突兀刺耳, 關瓊枝拿起電話,喂了一聲,電話機里嘶嘶聲,停頓一秒,裡面傳來方斯年低沉的聲音,「我在學校門口等你。」
關瓊枝放下電話,方斯年用學校門房電話打的,聽上去聲音有點不對,關瓊枝沒敢耽擱,披上一件大衣,匆匆下樓。
走出學校大門,看見方斯年的汽車停在路邊,關瓊枝走過去,敲敲窗玻璃,方斯年把車窗落下半截,冷聲道;「上車。」
關瓊枝裹著大衣,裡面穿著睡袍,她準備休息了,學校門口的電燈光照在方斯年臉上,方斯年周身散發出一股凜冽的寒氣,關瓊枝連回宿舍換衣裳的話到嘴邊,咽了回去,轉到副駕駛,拉開車門上車。
她剛上車,車門還沒關好,方斯年一腳油門,汽車轟地一聲,竄了出去。
關瓊枝沒有防備,朝後一仰,陷在座椅里。
沒等她調整坐姿,汽車衝上馬路,像瘋了一樣超速行駛,節日期間馬路上的私家汽車增多,關瓊枝緊張地盯著前方路面,看著方斯年的汽車超過一輛輛汽車、電車,橫衝直撞,驚嚇得幾乎不能呼吸。
關瓊枝想阻止,側頭看方斯年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面色陰沉,周身充斥著暴戾之氣,她不敢開口,怕刺激他更加瘋狂。
一路驚心動魄,險象環生,在關瓊枝度日如年中終於汽車開到公館門前,公館雕花大鐵門朝兩旁敞開,方斯年的汽車衝進去,到洋樓前猛然一踩剎車,關瓊枝猝不及防,身體慣性朝前撞在中控台上。
汽車停住的一瞬間,關瓊枝有死裡逃生的感覺,頭腦還是懵的。
一聲巨響,方斯年大力甩上車門,來到副駕駛一側,拉開車門,冰冷的聲音命令,「下車。」
關瓊枝戰戰兢兢,剛要下車,方斯年眉頭緊擰,伸手一把將她扯出汽車,抓住她的手腕,一路拖著她朝洋樓里走。
關瓊枝的手腕骨快要被他捏碎,輕聲低喃,「疼。」
方斯年置之不理,扯進客廳,方斯年高大腿長,步子大,關瓊枝跟不上他的步伐,被他扯得踉踉蹌蹌,一路跌跌撞撞上了樓梯。
進了卧室,方斯年把她甩在床上,關瓊枝剛想要爬起來,方斯年欺身上來,牢牢地壓住她,關瓊枝驚恐望著上方,方斯年極重的戾氣,雙眸閃過寒光,修剪乾淨的手指放在她的纖細的脖頸上。
用力卡住她的咽喉,關瓊枝胸部上下起伏,呼吸變得困難,慢慢地胸悶,窒息,卧室里只有床頭燈亮著,燈光照射範圍小,床榻上光線稍暗,關瓊枝出現幻覺,視線模糊,方斯年的臉放大,表情猙獰。
關瓊枝掙扎,怎能抵得過眼前的男人,徒勞無益,慢慢闔上眼,靜靜地等待死亡,就在她意識恍惚,以為自己魂魄飄散時,突然胸部吸入一口新鮮空氣,瞬間還魂過來,劇烈地咳嗽,喉嚨處火辣辣的疼。
方斯年怒氣未熄,粗暴地剝.光了她,關瓊枝渾渾噩噩中,聽見金屬皮帶扣咔噠一聲響,這回方斯年絲毫不憐香惜玉,兇猛地一下下地撞擊。
關瓊枝烏黑的長發散亂在身下錦緞被上,頭無意識地左右搖晃著,咬破唇,不讓呻.吟聲溢出來,她不敢求饒,承受著,承受方斯年深沉的怒火。
一滴眼淚滑出眼眶,方斯年抬頭看見,心頭燃燒的火焰熄滅了一部分,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動作緩了,終於停止,趴在她的身上,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她身體上。
兩人誰也沒動,良久,方斯年從她身上下來,冷漠地穿上衣裳,手竟是抖的,看也沒看她一眼,朝門口走去。
關瓊枝像一塊被揉搓過的破布一樣趴在床邊,顫顫地喊了聲,「斯年。」
方斯年腳步頓了下,卻沒有回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房門重重關上,厚重的門板隔絕了兩個人。
樓下傳來汽車發動機轟鳴聲,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方斯年的汽車沖入黑暗。
周圍恢復平靜,關瓊枝躺著不動,大腦一片空白,沒有思維,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願意想。
不知過了多久,座鐘突然響了幾下,把關瓊枝拉回現實。
心如刀割,這一刻,關瓊枝生不如死。
良久,關瓊枝掙扎著起身,發現雪白的肌膚上一塊塊青紫,留下幾個深淺的牙印,方斯年一直溫柔對待她,從未像今天這樣失控,大概方斯年對她極度的厭惡,沒有一點溫存的發泄,恨毒了她。
地上的睡袍已經不能穿了,她拖著酸痛的身體走到更衣室,更衣室里掛著一排排衣裳,春夏秋冬,都是方斯年為她準備的,她住在這裡時,不用操心任何事,方斯年為她打點好。
如今想起來,只有心酸,眼淚不覺流下來,方斯年剛才差點掐死自己,她記得切菜時劃破了手,一個小小的口子,方斯年心疼得禁止她下廚房。
怨嗎?她不怨他,自己帶給方斯年的傷害,遠遠不是肉體上的疼,方斯年一貫冷靜,今天這樣失去理智,還是頭一次,他粗暴地對待她的同時,心很痛吧。
關瓊枝隨便抓過一套衣裳穿上,走出洋樓,屋外寒冷的空氣瞬間打透她單薄的衣衫,她無知無覺。
走到公館門房,程武站在那裡,詫異地望著她,小心地說;「這麼晚,關小姐要去哪裡,我叫汽車送關小姐。」
關瓊枝搖搖頭。
程武站在身後,看著她走出門,今晚奇怪,四少這麼晚開車走了,走時好像渾身戾氣,關小姐失魂落魄,難道兩人吵架了。
沒人攔阻,關瓊枝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還沒有出正月,馬路兩旁店鋪高挑大紅燈籠,沒有摘下來,到處一片新年喜慶氣氛。
一輛黃包車跟在她身邊,「小姐坐車嗎?」
看這位小姐點了下頭,黃包車夫極有眼色的停下,殷勤地說;「小姐,你慢點。」
關瓊枝隨口說了個地址。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到了小茶館門口,從方公館出來,腦子昏昏沉沉,也許在這個小茶館還能找到一絲慰藉。
茶館掌柜的看她的眼神探究,知道規矩,不該問的不問,親自沏了一壺茶水,小心地問:「關小姐找陸先生?」
關瓊枝上捧著茶盅,無言地點點頭。
茶館掌柜的說;「據我所知,陸先生今晚有重要的事情,關小姐如果方便在這裡等,我設法聯繫陸先生。」
桌上的鬧鐘已經晚上十點了,關瓊枝穿上大衣,跟掌柜的打了聲招呼,「我走了,不等了,我明天過來。」
掌柜的把她送到門口,不放心地問:「關小姐,您沒事吧?」
「我沒事。」
關瓊枝朝他笑了笑,有個人關心,她心裡感激。
回到學校宿舍時,已經半夜十一點了,學校放假期間,管理鬆散,尤其過年經常有學生玩到半夜回來,因此大門關很晚。
女生浴室里無人,關瓊枝打開淋浴,任由溫熱的水流過全身,水汽氤氳,冰涼的身體漸漸恢復溫度。
夜深人靜,關瓊枝失眠了,方斯年瘋狂駕車,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方斯年不知去了哪裡,這樣惡劣的心情開車出去,會不會遇到危險,如果方斯年有事,這輩子她良心不安,輾轉反側。
天邊出現魚肚白,她進入淺眠,當強光透過窗帘,她悠悠醒來,揉揉太陽穴,下地拉開窗帘,看錶已經晌午了。
無精打采洗漱,把頭髮在腦後隨意盤了個髻,套上薄絨線衫,穿一條薄呢裙,外面罩了件大衣,走出宿舍樓,天空沒出太陽,今天是個陰天。
到電車站乘電車去茶館,意外陸慳誠在小茶室等她,她默默地坐下,陸慳誠給她倒了一杯白開水,問;「出什麼事了?你氣色不好。」
關瓊枝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
期間陸慳誠緊張地聽著,待她說完,陸慳誠緊皺的眉頭鬆開,沉吟片刻,道;「你已經暴露了,別回宿舍了,船票和證件現銀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今晚就離開,你來時沒人跟蹤吧?」
「沒人跟蹤。」
關瓊枝垂眸,情緒低落。
陸慳誠安慰道;「放心,你不會有危險,方斯年自身難保,顧不上你。」
關瓊枝猛然抬起頭,驚恐地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陸慳誠把玩著茶盅,「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有人出大價錢,與我們合作,要方斯年的命,方斯年下午有個生意要談,經過……….現在他們已經動手了。」
啪嗒一聲脆響,關瓊枝手裡的水杯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陸慳誠急忙過來,緊張地問;「燙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