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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八章

  「許力, 你可別亂說話,我才沒有給笑藍寫過情書!」


  嗅到了可怕的味道, 薄以漸絕不甘心話語權就此旁落,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否定,順便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虞生微。


  虞生微還保持著微笑,一臉鎮定的樣子。


  對方越鎮定,薄以漸就越不那麼鎮定。


  實話實說, 他現在有點慌。


  許力奇怪了:「我就說了一句而已, 你那麼大反應幹什麼?」


  我對象就坐在旁邊,你說這麼引人誤會的話,我能沒有反應嗎?


  薄以漸腹誹不已。


  他本待開口, 沒想到許力再插一刀, 晃了晃手裡的信件說:「再說我也沒有說錯,罪證都還在我手上呢。」


  薄以漸語氣沉痛:「……兄弟, 我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你至於這麼搞我嗎?!


  許力失笑:「這什麼意思?」


  薄以漸不理許力, 繼續說:「這麼多年來我兢兢業業地替你保守秘密,誰來問我我都沒說過——『嘿,我們班上那個許力當年特別傻,因為自己語文功底不行就特意來找我起草情書, 我看在兄弟的份上幫他寫了一份底稿, 結果這小子嘴巴不牢靠, 我還沒寫完他就到處嚷嚷說自己要向女神告白, 導致在我寫完他抄寫的時候, 雙雙被女神抓包還沒收了情書』……」


  他一臉自然地轉過頭,和虞生微說話:「這就是我剛才想和你說的小故事,本來還想替主人保密的,沒想到主人自己踢爆了秘密。」


  虞生微保持微笑,溫和地應了一聲:「嗯。」


  這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薄以漸瞅著虞生微的神色,簡直想穿入對方的心底,好好探尋下對方真實的想法。


  這時左笑藍挑挑眉,說:「這封信裡頭到底寫什麼我已經忘記了……」


  薄以漸:「也不用想起來。」


  許力不樂意:「為什麼不用想起來?這可是我的情書,我花了很多功夫的。」


  薄以漸沒好氣說話:「花了抄寫的功夫嗎?」


  許力:「還有請你吃飯的功夫!」


  薄以漸哀嘆一聲:「請我吃燒烤的功夫……」


  當年的我為什麼會為一頓燒烤,為現在埋下這種大雷?!

  左笑藍笑得快停不下來了:「你們兩個簡直跟高中時候一樣有趣,說真的,裡面寫什麼我都忘記了,就記得一句話。」


  薄以漸愣了一下。


  他快速地回憶了一下自己當年代寫的情書,具體寫什麼他也忘記了,但是好巧不巧,他也記住了一句話。


  糟糕。


  那句話是——


  薄以漸趕緊制止:「等等——」


  太遲了。


  左笑藍已經愉快地公布了答案:「『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惟獨一人愛你朝聖者的靈魂』,這首詩寫得真的太美了,如果詩人是為我寫的,我是不會捨得拋下詩人和別人結婚的。」


  薄以漸抬起手,撐住了自己的額頭。


  年輕時候的我確實很喜歡這句詩,所以幫朋友用在了需要使用的地方。


  等年長了就發現,每個人對愛的感覺是不一樣的,他遇到了屬於自己的人,就有獨獨為他而生的情與語能夠寫出來。


  所以昨天他用自己的話給虞生微寫了封情書。


  還好他用自己的話給虞生微寫了封情書……還好……吧?


  不知道為什麼。


  總有種黃泥巴掉到了褲襠裡頭的感覺……


  「以漸哥。」虞生微突然說話。


  「怎麼?」薄以漸轉過頭。


  「我出去一下。」他說著,又對屋子裡的另外兩個人露出歉意的微笑。


  另外兩人都說沒關係。


  薄以漸還能說什麼,只能咽下一口唾沫,獨自苦澀:「好的,去吧……」


  虞生微走出了房間。


  他輕輕替屋子裡的人關上門,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房門之外,思考著。


  左笑藍長得不像以漸哥形容過的模樣。


  但她和以漸哥高中同學的關係符合眾人的猜測。


  左笑藍已經結婚生子了。


  但她手中有以漸哥給她的情書。


  雖然以漸哥說這只是代寫。


  但在訪談之中,他提到過這個句子……


  「嗚——嗚嗚——」


  幾聲低鳴,一輛玩具車駛過走廊,撞到虞生微的鞋子。


  虞生微先轉頭看去,看見左笑藍的女兒Elsa正用遙控器操控小轎車。


  虞生微彎腰拿起玩具車,將其遞給搖搖晃晃走過來的Elsa,看著小女孩可愛的模樣,他想著的卻是去年薄以漸關於十年女友的最後一次正面訪談。


  「她結婚了,我死心了。」


  去年結的婚……


  虞生微鬼使神差:「Elsa,你媽媽和你爸爸是什麼時候結婚的?是……去年嗎?」


  Elsa看傻瓜似地看著虞生微,奶聲奶氣:「爸爸說了,他和媽媽結婚六年。」


  ***

  恐怖的宴會終於結束了。


  但宴會結束,恐怖並沒有結束。


  驅車回家的路上,薄以漸不止一次在等紅綠燈的間隙里朝坐在旁邊的虞生微看去。


  可虞生微至始至終,都只低著頭,看著手裡的手機。


  屏幕上明亮的光照著虞生微的臉,將他的臉烘得雪白雪白的,一絲人氣也無。


  「小虞,你在看什麼?」


  薄以漸一路上第三次試圖打破車內令人窒息的安靜。


  「沒什麼。」虞生微淡淡說。


  「你聽我說,那封情書的前因後果就是之前在席上說的樣子……」薄以漸解釋的話沒完,背後傳來一聲喇叭響。


  虞生微也提醒:「紅燈轉綠燈,可以走了。」


  薄以漸:「……」


  他無奈閉嘴,在身後車輛的催促之中,繼續前進。


  虞生微再度垂眼,默默地看著手機上的採訪消息。


  薄以漸×北極鳥的錄製視頻出來了。


  他一隻耳朵塞著耳機,循環著薄以漸和採訪人的問答,聽見他們對話:

  「初戀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是獨特的,對於薄老師而言,它也非常獨特嗎?」


  「是獨特的。你永遠也沒法忘記。」


  夜色之下,燈火曲折。


  一如虞生微曲折的內心。


  ***

  這一採訪視頻的放出,當然不止虞生微一個人看見。


  夜色下的一所房子之中,畢晨正和自己的經紀人坐在一起,拿著之前從代拍手中買到的關於薄以漸的照片,相互討論。


  畢晨的經紀人是位三十多歲的時髦女性,姓舒,名心。


  之前的一段時間,畢晨曾和自己的這位經紀人鬧過不愉快,主要是嫌棄對方資源不行,甚至想要跳槽到虞生微的經紀人湯來手中。但隨著湯來的不冷不熱、拖延時間,畢晨看出端倪,迅速與自己原來的經紀人,如今兩人再度親親我我,宛如一體。


  「薄以漸的照片都在這裡。」


  舒心從茶几上散落的照片中挑出兩張。


  左邊的一張,有薄以漸、左笑藍、Elsa、還有拍照片的記者;右邊的一張,只有薄以漸和左笑藍。


  紅彤彤的指甲在圍著圍巾、遮住了半張臉的薄以漸身上點了下,又在左笑藍臉上點了上,接著,舒心皺眉:「你真要把這些照片放出去?其實根本沒有這個必要,薄以漸和你不是一個路子的,你也不知道未來會不會走他的門路,不要到處樹敵,這圈子裡沒什麼秘密的,別到時候被爆出來了,你不好做人。」


  畢晨笑道:「你放心,我沒有瘋,薄以漸和我無冤無仇,我不會憑著一張照片就去搞薄以漸的。我的主要目的……」他彈了彈手中的照片,「當然還是通過薄以漸,去搞虞生微。」他又解釋,「現在時機正好,薄以漸自己參加訪談承認他對舊情人戀戀不捨,而這張照片拍攝的時間又是在訪談出來之前。此時放出去,大家肯定會聯想,薄以漸是不是見了舊情人之後,舊情復燃了?」


  舒心:「那這和虞生微又有什麼關係?」


  畢晨:「直男還炒CP,多low啊?倒貼也要和直男炒CP,更low了吧?」


  手下的藝人太上進是一種什麼感覺?

  一種很頭痛的感覺……


  舒心不著痕迹地按了按抽痛的額角,打起精神問:「你準備把薄以漸這些照片當成跳板?但我看所有照片都沒有親密舉動,分量不夠吧?」


  畢晨仔細端詳著照片,回答舒心:「開局一張圖,內容全靠編。本來就只是捕風捉影的事情,有親密舉動才奇怪呢。虞生微的唯粉和CP粉之間,本來就放滿了火藥桶,我們只需要給他們一個引子,當然,這個引子必須精巧誘人一點……」


  舒心:「你有什麼想法?」


  畢晨:「巧了,我還真有一個不錯的想法。你看,我讓人寫了一個模板,投給了微博上的營銷號@大地球吐槽君。」


  他把內容發給舒心。


  舒心打眼一瞧,看見長長一段話:


  「今天知道了閨蜜做的一件事,想和球球吐槽吐槽。我閨蜜是個很厲害的女人(褒義),她在高中的時候就拿了很多獎狀,大學考入某專業領域內的TOP學府,大學畢業了通過全額獎學金出國留學,然後和個富二代閃婚了,婚後感情一直很好。基本到這裡為止都是人贏模板。


  但有些時候,她的行為真的讓人覺得……她一面和老公天天秀恩愛,一面和高中一位對她痴情不改,宣稱她結了婚也愛她的同學保持長期不間斷的聯繫。比如這次,她帶著女兒回國,大晚上的還特意讓這個高中同學過來接機,接完了再發朋友圈感謝這位老同學。


  Emmmmmm……


  我不知道這位高中老同學是怎麼想的,但我知道,她的老公並不知道她的高中老同學……


  不等舒心把吐槽看完,畢晨再度開口,智珠在握,顧盼得意:「等這條吐槽被眾人關注之後,我就再放出這張照片。照片結合訪談,不愁薄以漸的粉絲和虞生微的粉絲撕不起來!最好讓他們直接把《大律師》給撕糊了!」


  ***

  令人窒息的一路終於結束了。


  薄以漸和虞生微回到了家裡。


  這個時候,沉重的氣氛似乎又因為地點的轉換而消失了,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薄以漸也放鬆了一點,他決定和虞生微好好談談:「小虞,關於今天晚上的事情……」


  虞生微:「什麼事情?」


  薄以漸看著虞生微的臉色試探:「情書的事情?」


  虞生微神色很平靜,語句也挺普通的,還衝薄以漸笑了一下:「之前不是說清楚了嗎?你只是替人代寫。」


  薄以漸:「沒錯,就是這樣子的。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你問問,我可以回答。」


  虞生微搖頭:「沒什麼其他的,以漸哥,你先去洗澡吧。」


  雖然現在一切普通,但薄以漸本能地感覺不對勁:「不,我們還是先聊聊吧?」


  虞生微又笑了一下,他見薄以漸不動,索性自己上前去推薄以漸,把薄以漸一路從客廳推到浴室,還替薄以漸拿了睡衣,打開熱水開關:「好了,我真的沒有什麼想問的,你先洗個澡吧,我去收拾一下客廳。」


  說著,虞生微出了浴室,關上門。


  砰的一聲關門響,像木板拍在薄以漸的心口,悶得發慌。


  薄以漸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了。


  但他在這種情況下,執意違抗虞生微的要求好像也不對。


  薄以漸思考幾秒鐘,快速脫掉衣服,來到噴頭底下,沖了個戰鬥澡。


  就算是戰鬥澡,也感覺冷冷的水胡亂拍打在身上……


  十分鐘后,薄以漸洗完澡,整理完思緒,打開浴室的門,重新回到客廳。


  僅僅十分鐘的時間。


  客廳的燈被關了,也沒有其餘的聲音。


  但虞生微還坐在沙發上,他一個人陷入黑暗與寂靜之中,舉著杯子,喝著酒,在桌面的手機屏幕的光亮之中,孤獨又冷漠的坐著。


  薄以漸倒抽了一口氣。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客廳,從虞生微手裡奪了杯子:「別喝了,晚上已經喝了那麼多了!」


  他說完沒有停下,又去開燈,開燈的過程之中,他看見了虞生微的手機屏幕,手機屏幕上邊顯示的是……他參加的北極鳥的訪談?

  薄以漸正自驚訝,安靜的客廳突然響起虞生微的聲音。


  虞生微緩緩說話,聲音里染了平常沒有的酒意:「以漸哥,有時候,我真的分辨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他斂著眼,長長的睫毛覆蓋在他的眼睛上,遮住了他瞳中的神色。


  讓坐在沙發上的人,安靜如雕塑。


  薄以漸坐在了虞生微身旁。


  他看著對方的臉:「小虞,你現在這樣是因為我嗎?」


  虞生微默不作聲。


  薄以漸撫了撫對方的臉,一絲絲的涼意透過對方的皮膚,傳遞到他的皮膚。


  「那為什麼不問我呢?」


  「既然是關於我的事情,你分辨不清的,我可以告訴你,我可以幫你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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