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不錯啊!
薄以漸都有點驚訝了。
體驗派歸體驗派, 但這麼容易被感染並能夠飛速進入狀態的體驗派, 也著實不多見。
以前都沒有人發現虞生微在演戲上的天賦嗎?
難道真的被我撞到了一個被臉耽誤的潛在實力派演員?
薄以漸心裡嘀咕了下,也沒繼續想下去。
表演還在繼續, 他專註地和虞生微對戲。
薄以漸像脫了睡的魚似,在床上猛地一彈, 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是虞生微的動作更快,幾乎薄以漸向上的那一瞬間,他就整個欺上來,用身體將薄以漸死死壓在床鋪上。
同一時間,有什麼堅硬的東西猛地撞上薄以漸的背脊,撞得毫無防備的薄以漸倒抽一口氣。
很快, 他體會出來了, 那是鞭子的手柄。
木製的手柄按在的他的肩胛上,隔著皮肉, 抵著骨頭,壓著筋絡。
虞生微還在繼續。
他重複著同樣的話,聲音裡帶一些歡跳,像哼著一首恐怖童謠:
「猜猜我是誰?」
「猜猜我是誰?」
「猜猜我是……」
抵著薄以漸背部的鞭子忽然動了。
它用力的, 快速的,從左肩胛一路橫到薄以漸的右腰位置, 像是一道閃電, 驟然穿過薄以漸的整個背脊。
薄以漸的身體僵了片刻, 像是真的過電, 半個背部都產生了細微的麻痹感。
但鞭子還沒有停下來。
它繼續移動著,向上移動著,數著薄以漸背上的一根根骨骼,又忽然跳到他脊柱位置,在上邊敲叩摩挲。
一絲絲電流出現在薄以漸的身體里了。
它們像是銜尾的蛇,滋生在皮鞭途經的道路上,穿梭於薄以漸的血肉,追隨著鞭子的移動而移動。
而等皮鞭到了脊柱,電流消失了,另一種感覺滋生了。
敲在脊柱上的,不像是鞭柄,像是手指。
男人的手指穿透了他的身體,握住他的脊骨,緩緩摸索,仔細打量,觀察那些完美與不完美之處。
無論哪一種感覺,都極其刺激。
薄以漸先抽了一口氣,控制不住身體地抖了抖,隨後閉嘴沉默。
雖然說我認同了他關於白湖「愛著」何深的理解,又用「愛情」的點引他入戲,可這個樣子,也未免太像情殺而不是仇殺了,還是沒有憤怒的情殺,這可不行,這演得有點歪了……
演歪了,那就掰回來。
薄以漸忽然動彈,狠狠掙扎,聲音之中充滿憤怒。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誰他媽關心你是誰?!放開我!」
身體下邊的人動得太突然太劇烈,虞生微差點被掀翻下來。
他只能鬆開抓著皮鞭的手,雙手按住薄以漸的身體,他的聲音還保持著笑意,但因為要控制薄以漸,聲音也不再如之前一樣從容戲謔:
「小心點,不要傷害到你自己……」
薄以漸繼續怒罵:「滾,從我身上滾下去,我妻子呢?我妻子在哪裡?」
虞生微:「……」
薄以漸咬牙切齒:「不要動她!如果你傷害了我妻子,我一定會幹掉你的,我一定會把你大卸八塊!」
巨大的怒火沖開了禁止,自虞生微心頭升起,再席捲他的身體,燒灼他的血肉,最後衝上他的腦海,將屬於理智的那根神經,徹底燎斷。
這一刻,另外的東西佔據了虞生微的身體。
他不再用力按住掙扎的薄以漸,而是撲上去,用雙手卡住對方的脖頸。
他死死盯著薄以漸的臉。
他無法忍受對方嘴裡念出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名字。
我得不到他。
其他人也不能得到他!
如果——
如果。
事情結束在此時此刻。
那麼,他還沒有徹底離我而去。
我還是擁有他的。
他的雙手,開始收緊了。
也是這個時候,薄以漸臉上的憤怒消失了。
他的神情變得平靜,他抬起眼,和虞生微對視。
那雙眼睛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從容、敏銳,又帶著一點散漫。又下一刻,這雙眼睛輕輕一彎。
薄以漸沖他笑了一笑。
那讓人瘋狂的氛圍被打破了。
燒灼著虞生微身體的火焰也消失了。
可是控制著虞生微身體的東西並沒有離去,這讓虞生微忽然意識到……
那不是什麼「別的東西」。
那就是自己。
一個瘋狂的自己。
薄以漸看著怔怔的虞生微。
對方的雙手還卡在他的脖子上,但他並不著急,只是耐心的等待著。
正如高|潮之後會殘留餘韻,體驗派的演員在入戲之後,絕大多數都會將現實和虛幻稍稍混淆,區別只是,混淆的時間長與短,混淆的程度深與淺。
他給虞生微足夠的從幻境之中掙脫出來的時間。
寂靜的音符在此刻被拖長了。它曳著尾巴,如果流星,在廣袤而漆黑的夜空上長長久久的劃過,直至卡著薄以漸脖子的手忽然鬆開。
虞生微失去了力量。
他跌倒在薄以漸身上,將臉埋入薄以漸的頸邊。
薄以漸這時出聲,他笑道:「演得非常棒。記住剛才那個感覺,那就是殺人者的憤怒與瘋狂,你非常有天賦……」
「以漸哥。」
虞生微出了聲,聲音細小。
薄以漸讚揚的話停住了。他有點疑惑,下意識地抬起手,拍拍對方的背脊,安撫道:「怎麼了?」
沒有回答。
虞生微長久地趴在薄以漸的身體上,一動不動。
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在這時候暈染了薄以漸的肩膀,還有一聲含糊的低音,兩個字的,因為太低了,薄以漸沒有聽清楚。
他在叫何深嗎?
薄以漸忽然擔心了。
他按著虞生微的手加重了力道,他的聲音也跟著嚴肅了點,他對虞生微說:「小虞,你看著我。戲演完了,戲中的一切都是假的。你……」
他準備坐起來。
而虞生微的動作更快。
薄以漸動彈的那一刻,虞生微抬起了身體。
他單手撐著床鋪,將唇落在薄以漸的額頭。
一個輕顫微鹹的吻。
像是印記,像是承諾。
而後他快速地離開薄以漸,愣愣地看著薄以漸,帶著一絲恍惚,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麼。
薄以漸同樣愣了好幾秒鐘。
他下意識地摸摸額頭,額頭上還殘留著被虞生微碰觸的感覺。
他又看向虞生微,當兩方視線接觸,虞生微如夢初醒似地回過神來,連忙從薄以漸身上下來,不好意思似的縮在一旁,面朝牆壁,像在面壁。
薄以漸有點明白了。
對方還沉浸在角色之中呢,所以才會做這些事情。
他翻身坐起,輕輕撲了下對方的腦袋,再攬著對方的肩膀,安撫意味十足地捏了捏。
薄以漸:「還好嗎?從角色中離開了嗎?」
虞生微:「……還好。」他又小聲說,「以漸哥,抱歉,我不是故意親你的。」
薄以漸笑道:「不用道歉,這沒有什麼,你只是一下子太入戲了,注意調節就好了。這還只是個開始呢。」
許久許久。
虞生微回應了。
他用鼻音「嗯」了一下,聲音有絲絲的古怪。
***
第二天,上午七點。
助理工作人員行走在酒店的走廊之中,按著單子上的門牌號,挨個敲門,念著由姚立明擬寫的起床語:
「大家好,起床了,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晚起的傢伙沒工資……」
門后一陣無語。
接著,稀稀落落的回應響起來,伴著助理人員一路前行。
十五分鐘之後,名單上的房間號都通知完了,他收回名單表,為防有什麼臨時任務,還順勢掏出手機瞟了一眼工作群。大早上的,也沒什麼人在工作群中發言,只有虞生微的助理問了句:
「有人看見虞哥嗎?」
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沒有」、「沒有看見」。
得,大家都起來了。
助理人員同樣沒有看見虞生微,他隨大流地回復了一句,將手機放回兜里,沒有直接去餐廳吃早餐,而是下了層樓,來到1103。
他知道薄以漸,薄老師,昨天就下榻在這個房間之中。
雖然薄老師並不在他的工作名單上,但作為一個深櫃小迷弟,他還是想要抓住機會和薄老師單獨對下話的。
現在,他就輕輕叩響房門,用比剛才溫柔得多也親切得多,還隱隱帶著一絲熱情的聲音說:
「薄老師,劇組的八點開始拍攝,現在大家都起來準備了。需要我為您帶一份早餐上來嗎?」
說完他耐心等了等。
果然,沒過多久,裡頭就傳來腳步聲,接著,門打開了,一身浴袍,隨意扎了根腰帶,並沒有完全將衣領合攏的虞生微站在門後邊。
虞生微打了個哈欠,抓了下頭髮,睡眼惺忪:「以漸哥還在睡覺……你有事嗎?」
助理人員:「???」
不是……為什麼虞哥你,會在這裡?
他眼睜睜看著門打開,再眼睜睜看著門閉合,帶著某種程度上的恍惚向外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重新掏出手機,在工作群里發了條消息。
「我看見虞哥了,虞哥在薄老師的房間里。」
此時此刻,湯來已經找了虞生微半個小時了。
上午時候,怎麼打電話也沒人接的湯來索性直接跑到虞生微的房間里瞧上一眼。
一眼之後,他差點罵娘。
知道你是出門去約會,但也不用為了約會手機都不帶吧?!
正心急火燎之際,一通電話打進了他的手機。
虞生微的助理對他說:「湯哥,虞哥找到了,他在薄老師的房間里,昨天晚上他和薄老師在一起!」
湯來:「……」
這一刻,憤怒消失了,迷茫升起來,他的心和助理人員的心意外重合了。
雖然找到了人很好。
但怎麼總感覺有點奇怪的地方……?
***
兵荒馬亂的起床時間結束了,上午八點,拍攝準時開始。
姚立明繼續坐在監視器后,看著拍攝進度。
他覺得昨天的進度就很不錯,今天,他當然也準備好了繼續鼓掌繼續讓虞生微放鬆愉快的演出。
然後……
?
??
???
姚立明茫然地看著鏡頭裡的虞生微,他做出了和昨天的薄以漸一樣的動作,他揉了揉眼,仔細地看了會監視器,又從導演椅上站起來,一路走到攝像機旁邊,直盯著虞生微看。
看了許久。
姚立明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坐在椅子上,屁股挪了兩下,挪到薄以漸身旁:「……你們昨天藏屋子裡都做了什麼?這就成功給他開光了?」
薄以漸老神在在,矢口否認:「我們能做什麼?我們什麼也沒做。」
姚立明不信:「什麼也沒做小虞的變化能這麼大?」
薄以漸睜著眼睛說瞎話:「他哪裡變了?」
姚立明明確指出:「昨天的他根本沒有演技……」
薄以漸:「姚導,昨天您可不是這樣說的。」他沖姚立明愜意一笑,「昨天您說他演得挺好。」
姚立明:「……」
得,還挺記仇的。
他無語地看了眼薄以漸,用台本敲敲機器,喊了聲「停」。
姚立明:「先暫停一下,小虞過來,李老師也過來。」
薄以漸的耳朵突然豎起來了。
他對姚立明的劇組還是比較了解的,知道對方口中的「李老師」是劇組中的表演指導老師,專門負責給演員講戲的。
姚立明想讓別人給虞生微講戲?
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