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長長的紅絨地毯穿過走廊，鋪下樓梯，一路延伸到游輪的溫泉區。
他們進入溫泉區的時候，周圍並沒有其他人，只有一位年輕的女服務員，無聊地坐在櫃檯后玩手機。
薄以漸走上前：「這裡有單獨的池子嗎？有的話替我們開一間。再拿點度數低的酒進去，你呢？要來點什麼嗎？」
最後兩句，薄以漸都是在問虞生微。
一路走神的虞生微陡然驚醒。
他看著周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最後的離開機會。
「我……」虞生微，「我……有牛奶嗎？」
服務員收起手機，露出微笑：「有的。請問兩位還有什麼需要？待會會一起送進去。」
「等等！」虞生微連忙說，「我說的是加在浴池裡的！」
這話一出，其餘兩人齊齊一愣。
薄以漸想了想：「牛奶入浴劑？」
虞生微鬆了一大口氣：「沒錯。」
薄以漸若有所思：「你喜歡牛奶入浴劑？」
虞生微：「這……它……味道讓人覺得蠻舒服的。」
薄以漸瞟了虞生微一眼，內心不太贊同。
但這個入浴劑確實適合虞生微。
還是個能聞到奶香味的小孩子啊……
難怪這麼可愛。
***
離開了櫃檯，進入更衣室，穿過淋浴區，再向前兩步，就是整片的溫泉區域。
船上的溫泉區域並不算大，面積大概比籃球場更多一點，中間分為大大小小的浴池，每個浴池的形狀和溫度都不一樣；臨近邊界的四角還圍著綠竹紮成的籬笆，圍成了一個半封閉的空間，是薄以漸和虞生微特意要私人浴池。
茂密的綠竹之後，是一塊小小的半月形池子，池子緊靠著船艙的落地窗，落地窗外就是大海，黑夜之下，海面平靜，有種一望無垠的溫柔。
薄以漸緊接著看見了虞生微。
對方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正藏在彎月的尖尖裡頭，身體還按得低低的，只露個脖子與腦袋，露出來的皮膚還粉粉的。
年輕就是好。
可能還有常喝牛奶的緣故。
薄以漸頗帶讚賞地看了看對方的皮膚，坐下來，試了試水池的溫度。
水溫有點高。
不過泡溫泉，水溫高一點比較好。
薄以漸入了水，調整姿勢，只讓水沒到腰上一點，把整個上半身都露了出來。
「小虞……」
聲音傳來，虞生微頓時一驚，又往下滑了滑。
他原本露出水面的脖子藏入了水下，下巴碰著池水，一下點出幾圈漣漪。
薄以漸沒有注意，他很認真的泡自己的溫泉，喟嘆一聲，繼續閑聊：「這艘船看著不大，真沒想到裡頭居然還有溫泉，舒服。」
虞生微定定神，小聲接話：「其實還有歌舞廳……基本上別的游輪有什麼，這艘游輪都有，只是比較迷你。」
薄以漸好奇：「那你們平常會去看錶演嗎？」
虞生微搖搖頭：「不會，除非要去歌舞廳里取景，大家才會過去。平常做綜藝已經很累了，游輪上最常用的設施就是酒吧、餐廳和球館。」
正常的聊天讓虞生微慢慢放鬆下來了。
他甚至能夠自然地瞟一瞟前方赤|裸的結實胸膛……然後迅速收回視線，繼續盯著自己面前的一塊奶白池水。
他沒有忘記自己半夜跑來找薄以漸的初衷。
只是不想看薄以漸和別人聊自己不知道的話題。
他假裝若無其事：「對了，以漸哥，之前吃飯的時候我聽你和昕姐說《大律師》的事情……怎麼，還沒有找到補拍的人嗎？」
薄以漸：「確實還沒談妥。」
虞生微：「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那個角色還不錯。」薄以漸依舊選擇了這樣的開頭，浴池的水溫讓他享受之中帶點懶洋洋。
不過時間與地點不一樣，問話的人也不一樣。
所以薄以漸回答得更仔細一些。
他拿起了擺在岸上的酒，喝了一口，咽下喉嚨，感覺一股溫熱從肚子直傳到腦袋，才眯著眼睛說：「他是主角的朋友，對主角的性格形成產生很大作用，而且他還死了。雖然死了，但依舊陰魂不散，每隔三五集就要出來刷一個存在感，讓主角又愛又恨。」
虞生微心頭一動。
他被薄以漸描述中的某個詞吸引了。
他稍稍坐直，讓自己的脖子和肩膀露出水面：「這個人物確實很有意思。」
薄以漸點點頭：「戲份不多，但價值不小。」
虞生微：「那以漸哥覺得我可以嗎？」
薄以漸愣了下，沒轉過彎來：「可以什麼？」
虞生微：「演這個角色。」
薄以漸當即失笑：「你？我們請不起你。」
虞生微：「我可以免費出演。」
薄以漸：「？？？」
他這回真的愣住了，躺著的身體都直起來了：「你認真的？」
虞生微：「認真的。」
薄以漸有點費解：「為什麼？」
虞生微早就準備好了理由：「因為這是以漸哥拍的劇，各方面都有保障，人物的設計也確實不錯；而且我最近也比較閑，正好想找個事情打發打發時間。」
薄以漸搖頭：「……這怎麼可以，怎麼可能讓你免費出演，該多少錢會有多少錢的。你先等等，回頭我和姚導說說，讓他和你的工作室聯繫一下。」
虞生微：「沒有問題。」
說到這裡，雙方一時都沒有說話，只有水流，在脈脈地流淌。
虞生微又朝薄以漸看了一眼。
這一次，他的目光停留得更久了一點，還不動聲色地從月亮尖尖挪了出來，往薄以漸的位置靠了靠。
這安然的間隙沒有存在太久。
薄以漸很快出聲。
他有點意外虞生微願意參演這部劇，但並沒有意外太久；他再度舉杯，又喝了一口酒，然後說：「我們來說說今天和明天的事情吧。」
他說著，朝虞生微看去，意外地和對方的視線相撞了。
還沒撞上幾秒鐘，薄以漸又看見虞生微驀地縮下身，剛才露出來的肩膀與脖子又落回了水中。
薄以漸：「……？」
虞生微的反應讓他有點迷惑。
他想了想，覺得虞生微剛才是一直在看著他沒錯。但自己又沒有什麼好看的，所以對方在意的，大概是……
薄以漸端起酒杯，邀請虞生微：「一起喝一杯？」
縮在水裡的虞生微沉默一會，往前蹭蹭，又蹭過一段水池，到了距離薄以漸位置的一臂處。
他抬起手臂，去接對方手中的酒。
接遞酒杯的同時，兩人手指輕輕一碰。
虞生微手一抖，手中酒杯沒有拿穩，向旁傾斜。
倉促間，兩人又同時用力，抓住酒杯。
雙方的手指頓時纏繞一處，共同捏著一個小酒杯。
虞生微的臉刷地變成了紅色。
但在溫泉的浸泡下，他的皮膚本來就是粉紅色的，哪怕粉得再深一點，也沒有引起薄以漸的注意。
薄以漸自然側身，用另一隻手幫虞生微扶穩酒杯，然後懶懶躺回自己的位置。
虞生微先看了薄以漸一眼，隨後低頭，啜了一口。
杯中的酒，熱辣辣的。
兩人繼續說話。
薄以漸按照之前的慣例，先分析已經發生的事情：「今天下午抱著貓擁抱我那一幕，你是怎麼想到的？當時我都愣住了！」
虞生微：「嗯……以漸哥覺得好？」
薄以漸交口稱讚：「特別棒。那一刻，我的心都多跳了兩拍，一瞬間有種談戀愛的感覺了。」
虞生微：「是，是嗎？」
他突然感覺口乾舌燥，於是又倒了酒，喝了一杯。
薄以漸兀自說：「接下去幾天之中，多幾種這樣的神來之筆，我們準備的事情就穩了。」
虞生微又開始緊張了。
也許是水溫，也許是酒。
他的額頭已經冒出了密密的汗水，還感覺到了一絲暈眩。
他喃喃著：「那……以漸哥喜歡和我在一起嗎？」
以漸哥喜歡和我在一起營業嗎？
薄以漸的腦海自動把這個句子補全了。
他輕鬆回答：「喜歡。和你的對手戲有種激情四射的感覺。」
虞生微：「嗯……」
他又喝了酒。
喝著就停不下來了。
對方的聲音有點長，有點拖。
薄以漸覺得這像是道悶悶的笑聲。
薄以漸繼續問：「對了，你知道明天是去哪裡嗎？」
虞生微回答有點慢，停頓了好一會，接著才嘟囔：「大體是和才藝有關的。我記得一開始就分成三組，各自行動，我們還是一組……」
薄以漸表示滿意：「我們單獨一組就有充足的時間互動。互動之中總會擦出火花的。我覺得你很有這方面的天賦，我們的即興表演會比根據劇本來得更好。」
虞生微：「對了，明天還會有人跟著我們行動……」
薄以漸：「導演組？」
虞生微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發熱，他意識到自己的手腳有點酸軟，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也打了點磕絆：「不止，嗯，不止。還有我工作室的人，他也會全天跟著我們，拍個比較有感覺的照片，作為路透放在微博上……」
不用太多，虞生微說到這裡，薄以漸就明白了。
薄以漸笑道：「我們認識了，相處了，確實應該更進一步了。」
對方好像話中有話。
虞生微知道自己在瞎想。
他除了熱之外，還感覺到有點累，他又向下滑了滑，感覺池水漫過下巴，漫上嘴巴。
他吐了口氣。
「咕嚕咕嚕……」
薄以漸：「咕嚕？」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奇怪的聲音不止沒有變小，還加大了。
薄以漸睜開眼睛，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他都驚了。
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他身旁的虞生微滑到了水中。他臉色緋紅，正吐著泡泡玩。
大大小小大大。
小小大大小小。
大的氣泡套著小的氣泡，小的氣泡套著大的氣泡，連串的出現，炸開，再出現，再炸開，玩得可開心了。
可他又忽然停了下來。
薄以漸發現虞生微轉過臉來，在看自己。
「以漸哥……」
一句沒完。
對方紅著臉，藏水中，小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