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寧死也要OOC[快穿]> 43.金主寶貝不撒嬌

43.金主寶貝不撒嬌

  要在一起三個月, 謝緣十分鄭重地拉了他回到謝家宅邸,將家中的各類收據、壓箱底的根契票約都交給了他,各類信件也都給桑意看過了。連與成陽王往來的軍中機密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


  桑意有點手足無措:「這些你不用跟我說的……」


  謝緣道:「我只是不想對你再有什麼隱瞞, 無論好的還是壞的。像上回那個小倌的事, 我也不想再發生一次。」


  桑意坐在窄桌的另一邊, 低頭理了理謝緣給他的東西, 而後無比小心謹慎地問道:「那你……還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謝緣點了點頭:「有。」


  他推過來一張紙, 上面寫著自己的疑問。每一個問題后都留白半頁, 活像是私塾中先生給學生出的考卷。謝緣把紙遞給他后就起身離開了, 去了庭院中吹風煮茶,留桑意一個人在房中默默無言。


  第一個問題:涪京城外救我的人是你嗎?

  第二問:如果是,你從何處學來的打殺人的本事?

  第三問:你愛吃甜粽子還是咸粽子?

  系統:【前兩問我為你提供標準答案,你不用寫了。第三問看起來有點搞笑,你自己答罷。】


  桑意問道:「為什麼?為什麼只把粽子題留給我?」


  系統:【因為你並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能解釋你的身手問題。你的身手是你八歲到十六歲這期間養成的,這與你的原世界息息相關, 為了避免過過度OOC引起攻略失敗, 同時也為了穩定好感度,我選擇替你回答。】


  桑意挑起眉:「不會的,我很穩妥, 自然知道怎麼去說。」


  系統:【那你說說, 你準備怎麼回答前兩個問題?】


  桑意道:「不回答, 留白表示我不想說。」


  系統:【唔, 看起來不錯, 但是我覺得不及我的答案好。】


  桑意又問:「那你呢,你打算怎麼替我回答?」


  系統:【第一個問題,救他的人是你沒有錯;第二個問題,你就說你是被人送入謝家的人,一開始就被當做送給謝緣的一件武器,你除了陪在他身邊以外,還有一個秘密的任務,就是保他平安無虞。】


  桑意發表疑問:「有點矛盾,既然我的使命就是成為他的暗衛,要將一生都獻給他,那麼我此前選擇和他分手,或者離開他的行為,是與這條使命相悖的。」


  【你可以解釋成嚮往自由,但最終還是聽從使命。】


  桑意搖搖頭:「還有另一個問題,你也說過了,我的身手是無法解釋的,因為我是在現實中被鍛煉成這樣,按照你的說法——城主他存在因為我OOC過度而想起現實的可能性,對吧?」


  【是這樣的。】


  「那麼你的說法就不能用。你給我編排的理由,同我在現實中來到城主身邊的理由是一樣的,我同樣是作為謝家的一把刀被送去了江陵,如果有一天我們必須死,那麼我也絕不會讓他死在我前面。兩重身份疊起來,會很容易讓他記起我。」桑意微笑了一下,「所以我個人覺得,還是留白比較好。他胡思亂想歸他,可不關我的事。」


  系統:【唔,有道理,就按你說的這樣寫罷。】


  桑意獲得了系統的允許后,跳過前面兩題,再略一思索,往粽子那題畫了個圈,認真寫道:「我不愛吃粽子,鹹的和甜的都不喜歡,一定要選的話,我喜歡吃清水白粽的尖兒。」


  寫完之後,他並沒有立刻出去將這份答案交給謝緣,而是靜下心來想了片刻。


  沒多久,他開口詢問系統:「說起來,我剛開始對你報備的計劃,你還記得嗎?」


  【記得,你一開始準備OOC,我考慮到你上一世也是用OOC的手段迅速獲得了謝緣的好感度,所以批准了。但是你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天就發現了,你就是謝緣的夢中人,而且他所夢到的還是你的前世,所以你暫停了OOC計劃,開始試圖讓謝緣想起前世的你來。再然後,你就把自己浪死了,他沒能想起來,反而拋卻了內心的白月光,一心只要你。】


  「行吧,你說的沒錯,是這樣。好感度多少了?」


  【97,我已經分析過了,謝緣這一世的人格比上一世還要麻煩,上一世尚且都是臨死之際才說喜歡,這一世也不會太輕鬆,你也要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要他真正說出喜歡這兩個字,恐怕非常困難。】


  「沒事,我有準備,城主什麼性格我都吃得透。」桑意擺擺手,忽而再道,「那你認可我的計劃么?我是說,如果真的可以讓他想起上個世界的事,讓他認為我們前世彼此有緣,也是可以的嗎?」


  【理論上可行。前世今生的橋段也有助於攻略進度,這一點你可以執行,我分析過,風險也比較低,也是許多快穿者會採用的手段之一。】


  「那我希望你能……幫我複述一下,上個世界中每次城主好感度跳高的情況,我想還原一下當時的場景。」


  【沒問題。】


  桑意一邊聽系統說著,一邊拿出了紙張,掩藏起自己眼裡細微的笑意。


  謝緣能想起上輩子的事情,就能想起上輩子他們打過的那些啞謎。不過唯有一點問題是,上一世的啞謎在即將成功的時候被突然打斷,謝緣最終因為他的身份而會錯意,導致永遠也不可能認出他來。


  然而,如果加上這輩子呢?如果他繼續跟謝緣打啞謎,謝緣肯定也能知會一二,從而重新審視他的身份。他必須要加快進度了——上個世界過後,系統已經進行了一次升級,具有初步的人格,平時還能跟他聊聊天,時不時嘲諷幾句。系統越聰明,他的機會就會越來越渺茫。如今謝緣已經愛他愛得七七八八,萬事已經具備,那麼欠的只有一把東風。


  【他第一次對你動心,是他頭一次教你下棋的那天早晨。】


  桑意想起來了:「當時我和他並肩坐著,他過來摸了摸我的頭髮,然後突然就親了我一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動心。」


  但他還是把這個場景記錄了下來,並用簡筆勾勒出一副畫,畫的正是那個泛著桑白皮與草木香的清晨。


  【第二次好感度急劇飆升到戀戀不捨,是你為他打死那隻白虎后,站在他面前宣誓效忠的時候。】


  桑意有點激動:「這個我記得,我當時很瀟洒帥氣的,這個場面肯定令人印象深刻。這個我肯定要畫下來嘿嘿嘿。」


  雖然嘴裡說惦記著自己的瀟洒模樣,但這第二幅畫他畫得簡略,基本就是五筆一個跳蚤人,勉強夠得上學齡前的繪畫水平,旁邊是兩隻張牙舞爪的大老虎。


  【第三次好感度跳100,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早上,我也沒有更多的信息可以提供給你。】


  「哦,那次我記得,沒關係,我也畫出來。」


  桑意對這一次倒是印象深刻,他當時費盡心思想讓謝緣認出他,等了好長的時間都無果,最後還差點被系統看出端倪,並接受了一次來自系統的電擊警告。但當時謝緣主動過來找他說了幾句話,話裡有話,字字珠璣,兩個人的默契在那個時候達到了最頂點,他也第一次在快穿世界真真正正地放鬆了下來,曉得謝緣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不過的確沒什麼可畫,他便畫了一個躺在床上的自己,微笑著看向床帳外的謝緣,兩個人手拉著手,姿態無限親昵,自然而欣喜,是他們在一起時最稀鬆平常的每一天。這幅畫他畫得最細緻,畫上人眼似含情,一眼望過去便是前塵的影子。


  三幅畫畢,他把它們都壓在要交給謝緣的答卷中,而後用一塊玉筆架認認真真地壓好。他走出門去時,謝緣的茶也煮好了,給他倒了一杯,招他過去飲茶。


  「我寫完了。」桑意道,「我認真寫了,你過會兒去看罷。」


  謝緣溫柔地看著他:「好。」


  而後兩邊對望,兩廂無言。


  還是謝緣最先打破了沉默。他將剔透的青玉茶杯輕輕放在一邊的案板上,望著院外簌簌搖動的長草,輕聲道:「那個時候你被送過來,就在這院子里。晚上什麼也看不見,就你一雙眼睛亮得瘮人,水汪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受了欺負,也十分怕人的樣子。」


  桑意道:「爺記錯了,當時不是在這個院子里,是在您的府邸中。那時候是深夜,天黑,又落雪,我也沒能瞧明白您的模樣。」


  謝緣笑了笑,伸手過來摸了摸他的頭。兩個人甫一湊近,又勾得謝緣有點想吻他,但他只是凝視著眼前人晶亮好看的眼睛,還是忍住了,只是好像揉他的頭髮上癮似的,拍拍摸摸,最後捨不得地收了手,再幫他順好頭髮。


  桑意對他笑了笑,而後起身回了房,說是午睡。


  謝緣則走近書房裡,低頭去翻動桑意交上來的答卷。前兩題交了白卷,意味深長,意思似乎是叫他去想。然而謝緣一看即知,不回答也就是默認了——這反而給他留下了更多的想象空間。


  是他救了他,但是他哪裡來的本事去救他?


  他的身邊人,還是五年前他親手抱過來的那個怯弱白凈的孩子么?還是說……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甚至也有被人掉包的可能性?桑意能找出一個與他自己九成像的小倌,會不會另有一個與他十成十像的陌生人,朝夕扮演他謝家家主的枕邊人呢?


  他再往下看,見到第三題,是問桑意喜歡吃哪樣的粽子的問題。桑意來他這裡第二年時長高了一點,但還是白白小小的一團,聽了謝緣的話每天辛苦地練身段、吊嗓子、背書,每天練到深夜。那時端午,謝緣每天晚上接他回家,看他餓得肚子都在咕咕叫,於是隨手去街邊買了一大堆粽子,剝給桑意吃。


  「要吃甜的還是鹹的?」


  那時的小桑意搖搖頭,一隻手被他牽著,聲音也還奶聲奶氣的:「我不喜歡吃粽子,我剝給您吃罷,我嘗個尖兒,可以嗎?」


  謝緣摸摸他的頭:「好啊。」


  桑意便從他手裡找出散發著粽葉清香的幾個清水粽,統統咬下軟綿綿的尖兒,而後把剩下的遞給謝緣。謝緣倒是不嫌棄有人咬過,桑意剝了幾個他便吃幾個,清水的寡淡無味,咀嚼久了卻有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此後兩個人每逢端午,家中無人一起包粽子過節,就去街上買上五六個清水粽,桑意負責啃掉尖兒,謝緣吃剩下的。


  再過幾年,桑意長大了,做派也穩重起來。南樓中人一起過端午,也不再像以前只有他們兩個人時那樣冷清,但桑意照舊只吃粽子的尖兒。他一向不怎麼浪費食物,唯獨端午例外,好似還在等著什麼人跟他一起分食一個清水粽一樣,只是那之後的謝緣百般忙碌,再也無暇顧及這些小小的細節。


  桑意給出了他的答案,不愛吃甜的也不愛吃鹹的,偏好清水粽子的那一個尖兒。謝緣便知道,人還是以前的那個人,沒有變過。


  只要確認了是他,那麼前兩題的答案是什麼都已經無所謂了,桑意的留白恰合他心意,他便將這張紙箋放下,強行拋開了自己心上的所有疑惑。


  有什麼好問的呢?是他就好了,他的來路和去路,他的秘密與疑點,謝緣都不關心,只要人在他這裡。


  他將視線往下移了移,正想著桑意其實交了大半張白卷,實在算不上他剛剛出來口中所說的認真二字,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往下還有三疊紙,一張一幅畫。


  第一幅畫,他僅僅看了一眼,就被一種巨大而澎湃的震動所擊中——牽引了他近十年的夢境被完整地再現在紙張上,寥寥幾筆,將兩個人的神態動作勾勒得清晰無比,令他啞口無言。


  他從來沒有清晰地見過夢中人的臉,此刻卻經由另一個人的手,將之完完整整地揭露在青天之下。他與什麼人並肩坐在石桌前,桌上錯落擺著棋子,陽光正好,空氣中光影流動,桑白皮與木槿葉的香氣輕輕飄散,樹蔭帶著林間的清香向他們二人籠罩下來,他一隻手伸過去,握住那人的一縷頭髮。也是在那一刻,他的心飛快地跳動了起來——


  這就是答案。


  他對誰也不曾說出口,那替他算命的術士能算出他心上人手臂上有三點硃砂痣,卻也不可能窺見他睡夢中的心思,無法將他看見的幻影實實在在地描摹出來。


  桑意是他的夢中人。以前是,現在也是。


  經年折磨在他心上的陰霾忽而就消解了,因為它們被桑意從見不得光的黑暗中拎了出來,仔細描摹填補,最後化成一副和樂美景。謝緣顫抖著手指往下翻,見到第二章,是筆觸更加簡單的兩個小人,中間橫亘一隻兇惡白虎,人畫得潦草是真,老虎卻氣勢洶洶,眼神兇惡,彷彿要從畫里撲出來一樣,這一瞬間,他腦海中有什麼畫面一閃而過,像是有一個渾身是血的青年,一身獵裝,提刀立在他身邊起誓,宣布永遠的效忠與臣服,而謝緣的心臟隨著那副畫面猛地一沉——極致的擔憂與心悸破土而出,讓他幾乎啞口無言。他定了定神,翻到最後一張,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對最後一張的情景並沒有多大的印象。


  他是他的夢中人。


  他們在另一個遙遠的時間中相愛過,他動情在兩人第一次放下戒備與偏見談話的時候,在心上人出事之後的那一瞬間曉得,自己恐怕就此情根深種,再也回不了頭,但是他遺忘了最後一張圖景的意義——這幅畫上,桑意睡在床頭,微笑著向他遞來一隻手,好似在撒嬌要他抱著穿衣起床,而他也縱容他,伸手與他十指相扣,和每個平常的晨間都一樣。


  他想起了一部分,但是忘記了應當很重要的事,那會是什麼?桑意的第三幅畫,究竟畫了什麼?

  那樣一副平常的晨間景象,他想告訴他什麼?

  謝緣立在桑意的房門前,徘徊良久,遲遲不敢進去。古人所謂近鄉情怯,當他隱約記起時,他便不敢去見他的心上人了——第一世,他給他以冷遇和磋磨,這一世,他也曾給他毫無意義的希望。


  「你喜歡我的,對不對?」謝緣在房門外輕聲問,「我希望……你還是喜歡我的。」


  裡面的人呼吸均勻,已經睡熟了。


  他在外面站了片刻,便回到自己幽暗漆黑的房中。


  桑意很快發現,謝緣說是陪他三個月,謝緣的舉止卻意外地剋制了起來,給桑意以完全自由、自在的選擇空間,兩人的接觸也就限制在每天三餐時見的幾面,又或是謝緣問桑意能不能幫忙泡一杯茶。謝緣忙自己的公事,桑意宅在家中十分快樂,兩邊都不急著主動,即便是夜晚同睡一個床榻,謝緣也只靜靜抱著他,沒有其他逾矩的行為。


  三個月的時間眨眼就過了三分之一,桑意在家裡宅久了,也終於覺得無聊起來,準備給自己找點事做,

  謝緣道:「願意的話,回南樓罷。」


  桑意想了想:「但是我想回去我的小茶館。」


  「也行。」謝緣道,「注意休息,別太勞累。那麼,你還是去那邊住嗎?」


  桑意瞧他。


  謝緣又摸了摸他的頭:「想住在那邊就去住罷,我不勉強你。我這裡的確離城裡太遠了。」


  桑意便打包了東西,回到了自己的東街茶館。如今茶館和南樓正式並成一家,各自都發展得紅紅火火,桑青聽說桑意搬回來了之後,非要擠過來跟他一起住,於是兩個人便共用一個房間,兩張榻,中間只隔一道帘子。白天桑意負責教教新人,給茶館中添置一些物件,其實還是被眾人嫌棄著:「去去去,一邊玩去,別搗亂,你是二東家,給錢就成,可別過來添亂了您。」


  桑意有點無奈,於是天天幫掌柜的帶孩子。掌柜家的小女兒生得玲瓏活潑,每天纏著他講故事。有一天午間,小姑娘哭著跑來說自己被隔壁家的胖虎欺負了,桑意便抱著小姑娘,雄赳赳氣昂昂地找人理論,蹲下來與那個叫胖虎的小子平齊,問他:「你幹什麼欺負我家丫頭?」


  胖虎道:「小丫頭片子,我就是看不慣她這般嬌氣,天天過來跟我炫耀有人給她講睡前故事。我娘也給我講故事,說她怎麼烙大餅的經歷,這有什麼好得意的?我就愛欺負她,怎麼著罷。」


  桑意和藹一笑:「哦?小朋友們這點年歲,還是以和為貴的好。這樣,作為和解的禮數,我也給你講個睡前故事聽聽,你聽聽咱們小姑娘聽的故事,再來評判她嬌氣不嬌氣。」


  胖虎沖著茶樓里的免費點心過去聽了,而後哭著跑回了家——桑意和藹地微笑著,繪聲繪色地給他講了個離奇驚悚的鬼故事,把人嚇得鑽進了桌肚子里。


  桑意拍拍手,自信地對小姑娘道:「以後他再欺負你,你就把他聽故事聽得嚇尿了褲子的事給其他小夥伴說。」


  旁邊掌柜的幽幽道了聲:「別聽他瞎扯呼,這麼大人了還拿鬼故事嚇唬小孩子,嘖。」


  桑意卻被這一出提醒了,他雖然不好唱戲,但是惹是生非的本領一點也不比別人少,起初他圖好玩,給茶樓班子里的的人講鬼故事,別人嚇得兩股篩糠,卻又耐不住好奇非要聽個結局,他的聽眾跟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最後乾脆開了場子,就叫小桑鬼話,每天午夜一場,場場爆滿。


  桑意為了表示低調,戴了面具還隔了一扇屏風,但也擋不住熱情的觀眾們給他打賞。一忙活起來,就有好幾天沒去見謝緣。


  這天,眼看著又要到晚上,桑意嗑著瓜子問系統:「大瓜皮在幹嘛呀?」


  【謝緣正在洗漱,看樣子準備睡下了。】


  桑意握著一把瓜子訝然道:「這麼早?天都還沒黑呢,他是最近太累了嗎?」


  【沒有,這個月的事他做完了,這幾天正閑。你若是時常寂寞便知道了,無事可做,又沒有別人在身側,無需做戲給別人看,只能用睡覺來消磨時間。】


  「瓜皮他會寂寞?我不信,我去瞧一瞧新鮮。另外瓜皮也好久沒來過了,肯定想我了,我也挺想他的,那就去慰問他一下。」


  系統:【你不用加上後面那句話的,我知道你就是想看新奇,謝謝。】


  桑意沒理系統,他撣開膝頭的瓜子皮,起身讓茶童去貼了告示,就說今兒個小桑鬼話的頭號主講人暫時請假,由另一人代替。之後便興沖沖地叫了馬車,頭也不回地奔去了城外的僧院。


  謝緣一向是不準這個地方留人的,身邊的暗衛侍從,都是統一封鎖這整條街道,總之地僻無人,也沒有多少人過問。桑意以前進了這條街便要下車,免得驚擾僧院里的謝緣,今天倒是忘了這回事,也沒有人過來攔他。車輛骨碌碌地響了一路,直響到院前,桑意跳下馬車時才發現自己鬧出的動靜有多大,不由得撓了撓頭:「瓜皮他睡了沒有?我是不是吵醒他了?」


  系統:【我看看,睡了……嗯,不對,是被你吵醒了,現在腦內波動顯示他意識很清醒,但是他沒有要起床的意思。】


  桑意心裡有了八成數,勾起嘴角笑了笑,進去找人。出乎他意料的是,謝緣並沒有睡在他一直睡著的小黑屋裡,反而睡去了桑意平常喜歡午睡看連環畫的偏房中。他便含蓄又自然地推開了門,往裡面看了看,而後將們關上了。


  他趕路過來時天已經黑盡,窗外正對一輪皎潔圓月,雖然室內沒有點燈,但是四下倒是顯出了白雪皚皚的天光中才會有的明亮景象。謝緣對著窗睡的,眉目亦被月色照得清晰明凈,而眉心微微蹙起,好像月色照得他睡不安穩似的。


  桑意瞧了他一會兒,轉身去關窗、拉帘子。


  系統:【他笑了笑了——他趁你關窗的時候偷偷笑了——】


  桑意含蓄地翻了個白眼表示對系統的不屑,而後看了看突然黑下來的房間,輕輕嘆了口氣,小心點燃了一支蠟燭,放得離床榻遠遠的。曉得謝緣在裝睡,他又是真怕黑,過來看了一下謝緣好像睡得舒服些了,也就準備跑路走人,誰知剛剛打開房門時,又聽見身後的人悶哼一聲,聲音聽起來有些痛苦。


  桑意回頭過去,看見謝緣面容緊繃,神色懨懨不郁,似有掙扎之態,正是他以往夢魘的樣子。他心道一聲演得還真像,還是又走回去,俯身看了看謝緣,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也就是這一伸手,如同他剛來這個世界中的頭一夜,謝緣翻了個身,帶著他的手,將他整個人都拉入懷中,抱著不放了。桑意被他抱進懷裡后,他倒也真的慢慢平靜下來,呼吸也平緩許多。桑意聽著系統在他耳邊的大呼小叫,整個人都不好了,掙扎了一下沒走脫,反而他稍微離謝緣遠一點,謝緣就閉著眼表現出十分焦慮不安的模樣,非要把他箍在身邊才算完。


  沒一會兒,桑意在桌角燒的小蠟燭也燒完了,撲哧一下滅掉。整個房屋陷入了黑暗中,桑意僵了一下,猶豫著往謝緣那邊湊了湊,就又聽見系統在那兒嘰嘰喳喳:【他又笑了又笑了!你快看!】


  桑意再次默默翻了個白眼兒。他等啊等,就想等著謝緣真正睡過去,他好早點脫身了回茶館里,說不定不用請假,還能趕上今晚的鬼故事場子。然而他等了半天,沒等到謝緣睡著,卻等來了天公不作美,外頭月色漸漸隱去,昏昏沉沉,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竟然下起雨來,噼里啪啦地砸在屋外放置花盆的小雨棚里,珠玉落盤的聲音響成一片,涼氣襲來。


  桑意小聲咕噥一聲:「算了,今晚睡這吧。」而後又動起來,謝緣好像知道他要寬衣,手裡的力度也應景地放鬆了,讓他得以坐起來慢慢解下衣襟,只穿著一身裡衣爬上床。他一鑽進被子里,謝緣立刻又過來將他抱住,壓得緊緊的,好像整個天地間都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桑意怕黑的事也就不小心忘了。


  系統:【好了,他真睡著了,不得不讚歎一句,真是好演技啊。】


  系統:【嗯?你有看到我的字幕嗎?】


  系統:【嗯?你也睡著了?你是小豬嗎,他這麼居心叵測留你下來你都能睡著???算了算了,你就是一條鹹魚,我不該要求鹹魚宿主太多的。】


  第二天桑意睜開眼,如他預料,謝緣早就醒轉過來等著他了。


  謝緣一雙烏黑的眼睛深沉莫測地看著他:「你怎麼跑到我床上來了?」


  桑意心道我怎麼跑過來的你能不知道嗎,面上還是有點羞澀地微微一笑,忸怩了一下:「昨天我過來……想取走我的畫冊,看見爺您在夢魘,外面又落了雨,就順便留下來了。」


  謝緣的笑意越發高深:「哦,順便。」


  他伸手摸了摸桑意的頭髮,笑得溫柔又曖昧,桑意一張臉慢慢紅了,紅得像煮熟的螃蟹,勾得謝緣湊過來,往他面頰上輕輕落下一個謹慎的吻。柔軟又甜美的觸感讓他有點沉淪無措,想要接著吻下去,最後還是生生頓住,啞著聲音道:「你白日,還有什麼事情要做嗎?」


  桑意想了想:「晚上要回茶館講故事,白天好像挺閑的,沒有什麼事情要做。」


  謝緣道:「我想上街去挑一些珠寶玩意兒,南樓也來了一茬新人需要調|教,你眼光好,陪我一起去看看,可以嗎?」


  桑意點了點頭。


  「那好,想再睡會兒嗎?」謝緣摸摸他的頭髮,輕聲問道。


  桑意眨巴著眼睛看他,一雙眼波光蕩漾,又無辜又惑人,謝緣被他看得即將破功,匆忙就下了床,放開他自己去穿衣了。等過了一個回籠覺的時間,謝緣又讓人布置好午間的飯菜,這才抓了桑意起床。


  桑意睡飽了,精神也好,吃了兩大碗飯,又驚喜地發現桌上多了許多葷菜,順口提了一句:「爺近來開葷了?」


  謝緣瞧著他:「……還沒呢。」


  桑意夾了一塊肉,過了片刻才想明白謝緣話里的意思,手裡的水煮肉片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引的謝緣低低地笑了一聲。


  系統:【真是不要臉哦,明明你剛回來時把你按著做了一遍又一遍,就幾天沒碰你,居然好意思說自己沒開葷。】


  桑意揉揉太陽穴,看著謝緣似笑非笑的臉,最終作出了讓系統待機幾天的決定。他不動聲色地用手指寫道:「就你話多,一邊玩去。」


  系統:【哼。】


  吃過飯後,謝緣帶著他往街上走。最近謝緣諸事打點了,認得他的,基本都認定他是未來城主——即便本朝不設城主之位,但民間還是保留著口口相傳的說法與尊稱,認為一城之主便是地位最尊榮的人。他一路帶著桑意,也不見有什麼人說閑話,亦沒有人對他們另眼相看。


  桑意問:「爺想選些什麼珠寶首飾?是帶回去給樓子里做行頭的么?」


  謝緣看著他道:「是想送人的。」


  桑意還沒回過神來,仰臉看來看去,伸手拿起一串珠花,忽而就聽見謝緣道:「耳璫好不好?你喜歡耳璫么?」


  桑意手一抖,珠花掉在了地上,碎了指甲蓋大小的一片玉。謝緣讓人把這串珠花買下了,又聽見桑意道:「耳璫太女氣了,爺若是想送給男子,還得送一些剛烈瀟洒的物件。」


  「那你覺得送什麼好?」謝緣不動聲色。


  「刀扣罷,金玉的或者綠玉石的,好看不花哨。」桑意抬起一雙澄澈的眼,望向他。


  謝緣沉默了一下。


  「我是要送給你。」


  桑意忽而歪頭一笑:「你忘記我會用刀的了?」


  這一瞬間,過往片段如同雪花一樣閃過,猶如就是不久前的往事。謝緣記起他在打鐵鋪和銀器作坊中買刀亮刀的那一回,發覺眼前人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刀扣和耳璫,那是他們上一世的信物。


  「我沒忘。」謝緣伸手過去握住他的手,有些遲疑,「沒有忘記的,我想起來了,只是有一些——有一些東西還需要時間,你等等我,好不好?」


  桑意看了看他:「也不是多重要的大事,不用費心去想。」


  謝緣搖搖頭,神情也慎重起來。他輕聲道:「你的第三——第三幅畫,我想不起來。」


  我知道你是我的夢中人,你我曾在上輩子伉儷情深,我記起了你畫上的前兩個瞬間,知曉我何時情起,何時情深。但我隱約知道……有什麼東西被我遺忘了。


  那應當是對你很重要的東西。


  謝緣不再說話,桑意也不再說話,沉默地挑了幾樣東西,最後隨手指了一把精緻好看的玉笛:「您送我這個罷。」


  謝緣買下了,看著桑意把蕭抱進懷裡,微微一笑:「我那回聽桑青說,你給我長姐彈琴時和過笛音,為她吹奏過鳳求凰。」


  桑意道:「好像有這回事。」


  「我也想聽。」謝緣道,隨後又不著痕迹地補了一句,「我是說……以前不知道你會這樣樂器,也想聽一聽咱們桑先生的絕妙笛音。」


  桑意撓撓頭:「好啊,一會兒回了樓里就吹給你聽。」


  謝緣便過來,牽住他的指尖。


  挑完東西后,兩個人回到南樓,像從前那樣聽新人唱曲,排班提攜,無一錯漏,桑意聽了一下午,聽得滿腦子都是咿咿呀呀,去茶水間倒茶,意外又撞見了桑青。


  桑青一把撲進他懷裡:「先生!你怎麼不告訴我你來了!」


  桑意摸摸他的頭,而後將這隻小白兔也帶了上去,桑青方知道他和謝緣將將辦公結束。這一邊,桑意遵照他答應謝緣的,拿起玉笛準備給謝緣吹鳳求凰聽,不料桑青見了他得手一個新玉笛,於是興緻勃勃地搶先問道:「先生能吹一吹採桑子給我聽嗎?那首樂曲是坊間新作的,我特別喜歡,先生會吹嗎?」


  桑意道:「嗯……我還是先吹鳳求——」


  桑青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求他:「就吹一下,我聽一下好不好,先生好不好嘛?」


  小白兔的撒嬌本事照舊是一流,處處都討人喜歡,桑意經不起他一再懇求,終於還是笑著妥協了:「好好好,那就先奏給你聽。」


  謝緣本來在一邊剝了會兒花生,就等著聽桑意的笛子,這會兒停了停,又開始低頭剝起來,耐著性子聽桑意給桑青奏完了一曲。


  結果一曲過後,桑青又賴在桑意身邊提議道:「先生!笛聲好聽,清脆活潑,您能不能教我怎麼吹笛啊?你等等,我過去拿一根差不多的,您教教我罷。」


  桑意被他賴著,不得已向謝緣那邊投去了一個歉然的微笑,而後拉著桑青,手把手地教起他來。謝緣被晾了大半天,花生剝了一大盤,最後放下了,往桑青那邊瞥了又瞥。


  於是又一個晚上過去了,桑意到底沒給謝緣奏成這一曲,後面更是興沖沖地差點跟著桑青出去吃了宵夜。如果不是因為困了,桑意回頭看見座上還有個一晚上沒發話的謝緣,他連為什麼要過來吹笛子都忘了。


  桑意:「……我改天補給您聽。」


  謝緣把手下的花生盤子遞給他,憋了半天憋出兩個字:「沒事。」


  過了一會兒,又憋出幾個字:「你……回哪邊?」


  桑意琢磨了一會兒:「昨兒我已經請過假了,今天再請的話會對人氣有損,我得回南樓去。」他最近收穫一大幫把他的鬼故事當成聽書的粉絲票友,偶像包袱比河東的石獅子還重,事業心也越發強起來。


  謝緣又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后,他與桑意一起下樓,在門口分道揚鑣。


  桑意沖他揮揮手:「我,嗯,改天過來找您玩。」


  謝緣對著他笑了笑,目送他離開,而後令人起轎回程。


  轎子慢悠悠往城外轉,謝緣突然又道:「不回去了,去崑山東街茶館,跟在你們桑先生後面,別讓他發現了。」


  屬下應是。


  他又道:「再給我買個面具來,隨便什麼樣的都好。我聽聞,他們茶館那邊與南樓這邊的打賞方式也不同,我們這邊買標花,那邊直接真金實銀地送到角兒手裡?」


  屬下又說是。


  其實這是桑意他們那一幫子人的惡趣味,自從見識過桑意頭一次來財大氣粗地掏銀子掏了一個下午之後,眾人深以為然,紛紛跟風效仿,學的就是如何自然不做作地炫富,這種風氣也就誠實地反應在了館子里打賞的方式上,什麼風雅標花都是虛的,他們就喜歡銀票和元寶真真切切握在手裡的感覺。


  謝緣想了想:「去府里取銀子來,先拿個……三千兩罷。」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