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見張須陀
城門打開後,秦都尉便騎馬來到牛秀麵前,雙手抱拳道:“敢問閣下可是左屯衛大將軍吐萬緒麾下牛秀將軍?”
“正是牛某,敢問將軍是?”
“某曆城都尉,秦叔寶。”
“你便是那馬踏黃河兩岸的秦瓊秦叔寶?”牛秀瞪圓了眼睛。
“區區薄名不值一提,都是朋友們抬愛,秦某愧不敢當。”秦瓊說道,“此地非講話之所,牛將軍且隨我來。”
“好好好,有勞秦將軍,某這些屬下可否入城歇息?”
“當然,牛將軍不必多慮,一同進城便是。”
牛秀回頭招了招手,後麵一百多新柳軍士兵齊步來到牛秀麵前。
秦瓊打量幾眼便收回目光。
兩人客氣一番,便並駕而行。
曆城是齊郡的郡治,也是齊魯最重要的城市之一。
郡丞張須陀因為屢屢擊敗義軍而聲震齊魯,已然成為這一帶的定海神針,加上他平日為官清廉體恤百姓,因此無論是富商地主,還是市井平民,都對張須陀讚頌有加。
附近郡縣很多有錢人都紛紛搬來此地,曆城也因此比以往更加熱鬧繁華。
林立整齊的店鋪,筆直寬闊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這亂世之中也算是難得的景象。
牛秀忍不住讚歎道:“上馬安邦,下馬治國,若我大隋多幾個張將軍,何至於遍地烽火,黎民塗炭!”
“牛將軍所言極是,張將軍為國為民,確是我等楷模。”秦瓊附和道。
“秦將軍威名,牛秀如雷貫耳,齊郡能有今日之太平盛景,將軍功不可沒,牛秀佩服。”
“哪裏,都是以訛傳訛當不得真。倒是牛將軍血戰遼東,才真是讓秦某好生欽佩。”
客氣幾句後,牛秀忍不住問道:“在下有一事不明,還要請秦將軍不吝賜教。”
“哦?牛將軍但講無妨,秦某定會知無不言。”
“牛秀謝過秦將軍,在下想問問,秦將軍是如何知道某帶領的是新柳軍?”
秦瓊笑道:“哦,新柳寨以前遭受秦君弘威脅的時候,曾向淄川縣衙報官,淄川縣衙不敢自專,就火速稟報了郡城,張將軍得知此事後便派出斥候查探,說起來還真要感謝新柳寨的報官。”
“我等派人查探後發現新柳寨所言不虛,於是我們將軍親自帶隊到長壽山下,淄水岸邊埋伏,準備在反賊渡河的時候半渡而擊,孰料秦君弘居然沒去新柳寨,而是去了牛山和郭方預匯合了。”
“我們以為秦君弘察覺了我們的埋伏,於是便撤回了曆城,打算準備好攻城器械後再平定長壽山,回來沒兩天才得知郭方預、秦君弘合兵一處攻下了益都,我們又緊急馳援益都,剿滅了郭方預。”
“斥候打探的時候,就看到過新柳軍,那奇怪的綁腿想不惹人注意都不行,所以,秦某一見便知是新柳軍了。”
原來如此,此事牛秀聽蕭正說過幾句,不料其中還有如此波折,但是,小小的新柳軍入了張大將軍的法眼,可不是什麽好事,牛秀打定主意,要盡快通知蕭正才是。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秦瓊把牛秀等人安置到校軍場,吩咐手下準備飯食,然後與牛秀告辭,回去稟報郡丞張須陀。
張須陀聽屬下稟報秦瓊求見,點了點頭。
秦瓊進了大廳,躬身施禮,“卑職秦瓊,見過將軍。”
其實張須陀現在是郡丞,屬於文官,但因其好武且一直以武將自居,因此屬下都喜稱其為將軍,張須陀也未加糾正。
張須陀放下手裏的書,皺眉道:“叔寶,和你說過多次,來老夫這裏不必通報,你我之間何須多禮,坐吧。”
“是,多謝將軍。”
“叔寶,見老夫何事?”
“將軍,您還記得牛秀和新柳寨嗎?”
張須陀點了點頭,“自是記得,前些日子不還差人打探過嗎,怎麽了?”
“牛秀來了,帶著一百多人,說是去遼東,途徑此地,我已將他們安置到了校軍場。”
“哦?”張須陀稍顯疑惑,隨即點點頭,“老夫一直對這新柳軍很好奇,倒是要好好看一看。”
“叔寶,且隨老夫走一遭。”
“是,將軍請。”
二人很快來到校軍場,沒直接去見牛秀,而是來到一個營房,從裏向外觀看。
打量幾眼後,張須陀問道:“叔寶,有何感想?”
見張須陀詢問,秦瓊收回目光,抱拳施禮道:“回稟將軍,這新柳軍裝備雖然簡單,卻很幹淨齊整,兵器也都安放有序,哪怕從馱馬上卸下來的隨軍物資也都擺放的整整齊齊,另外,將軍您看,這些人即便席地而坐也沒有東倒西歪混亂不堪,而是保持著整齊的隊形,連坐姿都基本一致。”
秦瓊搖搖頭,“將軍,卑職還沒見過這麽規矩的隊伍,應該是平日裏訓練有素方能有如此麵貌,不像是一般的鄉勇啊。”
說話間,校軍場的兵丁抬來飯食,新柳軍的軍兵各自起身,從隨軍的物資中拿出了餐具,然後又重新坐回原地。
張須陀和秦瓊都很疑惑,有些好奇的看著。
隻見新柳軍一個頭領模樣的人,邁步走到負責飯食的士兵麵前,拱手說了幾句,士兵似乎有些不耐煩,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士兵抬來兩個大木桶,一個桶裏是冒著蒸汽的熱水,一個桶裏是涼水。
新柳軍士兵這才起身,排著隊到木桶前用先用熱水洗了餐具,又用涼水洗了手,然後才排著隊領取飯食。
領完之後又重新回到原處,席地而坐開始吃飯。
張須陀微微眯了眯眼。
秦瓊也是深感詫異,回身對一個士兵說道:“你去問問他們剛才是什麽意思,記住,不要太直接。”
沒一會兒,士兵就返了回來,“報告秦將軍,小的問過了,他們說病從口入,不注意衛生很容易生病,用熱水洗飯盆是消毒,飯前洗手是規矩。”
秦瓊輕輕的揮了揮手,疑惑的看著不遠處坐在那裏吃飯的一百多人,滿臉的難以置信。
“將軍,卑職終於明白你為何如此重視新柳軍了,以小見大,這些人確實不簡單!”
“秦君弘當時有多少人?五千!”張須陀轉身看了看秦瓊,“叔寶,麵對五千之眾,那蕭正既不轉移也不求救,而是讓官府去抄秦君弘的老窩,這說明什麽?說明他有把握對付秦君弘的五千兵馬,這樣的力量突然出現在齊魯境內,老夫豈能視而不見。”
“經過一番打探,老夫越發覺得此人不簡單,能橫掃方圓幾十裏內的土匪,能定下‘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規矩,豈能是平庸之輩。”
“叔寶,你看他們吃飯,看出什麽沒?”
秦瓊想了想道:“末將安排飯食的時候,特意吩咐要比平日好些,而新柳軍這些人並無喜悅激動之色,恐怕他們平日的夥食也不錯,據咱們打探的消息,黑鬆山目前大概三千多人,能養活那麽多人,還能保證夥食,那蕭正確實是個人物。”
張須陀微微頷首,“蕭正已經盡收當地民心,若是有一天他舉旗造反,恐怕會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啊!”
“將軍,您的意思是?”
“朝廷許可老夫跨境追敵,而不是跨境剿匪,所以,隻要沒有當地郡城的求救,沒有兵部的準許,老夫是沒有辦法越境而擊的,雖然上次奪回益都幫了鄭虔符的大忙,也建立了不錯的關係,可老夫還是不願和這些世家門閥牽連過多,畢竟他們是聖上的心腹大患。”
“這新柳軍老夫早想采取行動,不過,他們既沒舉旗造反,也未燒殺搶掠,老夫總歸師出無名,再者,那畢竟屬北海郡,要采取行動首先就得和鄭虔符打交道,所以老夫一直有些猶豫,現在看來,職責所在,老夫不得不為之了。”
秦瓊聽完張須陀的話,問道:“將軍的意思是,出兵剿滅新柳寨?”
張須陀搖了搖頭,“暫時不必大動幹戈,叔寶,你明日就帶人去新柳寨捉拿蕭正,將其押回曆城,本官先見見此人再說。”
“這.……”秦瓊有些疑惑,“末將帶多少人去?”
“三五人足矣,那蕭正必然不會反抗。”
“是!”秦瓊躬身施禮。
雖然牛秀的品級和張須陀相差不小,不過張須陀乃是武將出身,對品級身份本就不太在意,尤其對一些能為國征戰沙場的將士更是多了幾分讚賞。
所以,在當夜晚間,張須陀親自出麵招待了牛秀,秦瓊等人都在座相陪。席間牛秀得知,在他離開會稽不久,楊廣便下詔要吐萬緒去定州見駕,吐萬緒鬱鬱不得誌,走到永嘉時發病而死。
對吐萬緒這位老上司,牛秀一直敬重有加,而且心懷感激,誰料現在已是天人永隔,兢兢業業忠心耿耿的一代名臣良將,死的如此憋屈,讓人心中實在難以接受。
牛秀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聽到這個消息不由眼睛有些泛紅,但也知道當下不是自己難過的場合。舉杯謝過張須陀、秦瓊的盛情款待,又聊了一會兒方才散去。
牛秀當晚便在校軍場歇息,第二天早早啟程離開曆城。
出城沒多遠,牛秀叫過一個新柳軍的士兵,吩咐他更換衣服,去掉所有標識,立刻回新柳寨告訴蕭正,新柳軍已經引起曆城張須陀的注意,讓他早作安排。
士兵不敢大意,很快收拾妥當,上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