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第23章
菜都是從菜園子里才摘的, 新鮮水靈, 且品相也極好。
有前世相處快二十年的經驗, 夏櫻自然了解曹瑞雪, 她這人就是這樣, 要麼不給人東西, 要給就給自己有的最好的。要麼就不對人好, 要對人好就恨不得把一顆心都掏出去。
這樣的人啊, 遇到好人自然一切都好,可若是遇到壞人……
「謝謝你啊,家裡還真是沒菜呢。」夏櫻一笑,接了菜籃子往外拿菜。
曹瑞雪站在廚房門口看夏櫻, 今兒夏櫻編了兩條辮子垂在胸口, 身上是一條白底紅點的波點裙,在天色昏暗沒開燈的廚房忙忙碌碌,即便叫曹瑞雪說, 這也是一幕極為養眼的畫面。
難怪青柏哥會將錯就錯娶了她做媳婦, 她比焦琴琴強上太多了。
而比自己……
曹瑞雪低頭看了眼自己黑黑的手臂, 然後快速背到了身後。
「青柏哥呢?」她問。
夏櫻把菜拿出來,家裡卻暫時沒有可回禮的,因此便只能遞過去空籃子了。曹瑞雪這麼一問, 她才猛地想起曹瑞雪現在的奇怪來,也是前世相處太久已經習慣, 即便現在兩人都年輕了那麼多, 她還是一時反應不過來。
「哦, 他出去了。」把菜籃子遞過去,夏櫻試探問道:「你找他嗎?」
曹瑞雪立刻搖頭:「沒、沒啊,我就是隨口一問。」頓了頓,又道:「我也是幹完活回來才知道周家的事的,想著你們剛分家怕是什麼都還沒準備齊,我就先拿了點兒菜過來。回頭你們要是還缺什麼,你再跟我說,我一般午飯晚飯後都會在門口樹下乘涼,你這兩個時間點來找我好了。」
她們在學校時候只是普通同學,即便曹瑞雪對人好是恨不得掏心窩子的那種,但那是後來她們熟了她才知道的,這個時候她們並不是那樣的關係。
先前借盆不算什麼,這送菜也勉強說得過去,但提以後……
曹瑞雪這不是在對她好,而是在對周青柏好吧?
夏櫻說不出心裡的感覺,但不高興卻肯定有的,可再不高興,她和曹瑞雪前世卻是做了快二十年朋友的。曹瑞雪還曾戲言,以後她們老了就結伴住一塊,到時候叫她女兒兩個人一起孝順。
一面是周青柏,一面是曹瑞雪,一個是男人一個是朋友,哪怕夏櫻承認已經不知不覺對周青柏有好感,並真打算和他好好過日子了,但在對待一輩子朋友的事上,她心裡的天平還是不由自主就傾斜了。
不管是有什麼事兒她不知道,也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大不了真有事了兩人絕交不做朋友。但現在,但在曹瑞雪即將遇上前世那害了她一輩子的男人之前,她不能因為猜測就不管曹瑞雪了。
如果她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就不能幹看著。
受過苦的人,沒法看別人掉進苦堆里,尤其這個人還是曹瑞雪,她的朋友。
「好!我要是有事,就去你家找你。」夏櫻笑著點頭。
已經快是晚飯時間了,曹瑞雪沒多待,接了菜籃子就走了。
·
周家這邊,周一鳴直到現在才往家走。
下午他去找村長時就瞧見夏維新正和村長一起往他家來了,那樣的情況想也知道之後會如何吵鬧,他自知自己是做錯了事的,那種時候沒法出現。
可躲了這半天,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一面想一面大步走,路上沒理會有意無意朝他看的村人,眼看著走到家門口了,倒是看見從另一邊走來的焦琴琴了。那會兒他叫焦琴琴回去喊人是把東西給了她的,這會兒她兩手都拎著東西,正面色焦急的快步走著。
「琴琴!」周一鳴叫了一聲,再度加快腳步。
焦琴琴已經停下腳,不等周一鳴到跟前就急急開口:「一鳴哥,你去哪兒了?我之前叫了我爸和姐夫過來你不在,你家那邊又已經進屋談了,我爸和姐夫留下沒用,我就叫他們回去了。」
周一鳴沒心情聽這些,只道:「現在是什麼情況?夏家人給錢了嗎?」
焦琴琴搖頭:「分家了,周青柏和夏櫻搬出去了。」
沒有錢他怎麼辦?
周一鳴顧不得再說什麼,抬腳快速往家裡走。
已經這個點了,周家卻並沒有做晚飯的跡象,院門大敞著,向美蘭正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抹眼淚,抹一把還要罵幾句:「家裡就一個簸箕,他們拿走了,以後家裡用什麼?一大家子人一口鍋怎麼夠,燒了飯就沒法做菜,做菜就沒飯燒飯,家裡還欠那麼多外債,沒錢買鍋吃什麼吃,以後一家子人都不要吃飯了,餓死算了!鍋鏟子也只有一個,湯勺也只有一個,碗和碟子本身就不多,他們這一下都拿走了,以後我們日子還怎麼過?還有地!北邊那塊地是最好的地,年年都那裡收成高,你說給就給了,你怎麼不把自己也給了去,你跟你大兒子過去唄!」
這是一邊抱怨一邊罵周正呢。
周正蹲在廚房門口,正悶著頭抽旱煙,任向美蘭罵不還嘴。
「媽,爸,怎麼回事,怎麼他們就分家走了,那我補習費他們給了嗎?」周一鳴衝進門,別的顧不上,第一時間就問錢。
向美蘭哭罵聲頓時一斷,抬起頭看才進門的周一鳴,頭一回恨的咬牙。
周正慢慢起身靠在廚房的牆上,沖著周一鳴招手:「你過來。」
周一鳴抬腳過去:「爸。」
周正看著他沒應聲,就在周一鳴臉上露出不耐煩神色時,他猛地一下抬手,狠狠一巴掌扇了出去。幹了一輩子農活的手,這一巴掌打下去周一鳴感覺一側牙都鬆動了,嘴裡也甚至有了血腥味。
「周正,你幹什麼?!」向美蘭疼兒子,立刻翻臉撲過來。
周正卻一下子把她掀開,目光冷冷地看著周一鳴:「錢錢錢,誰欠你錢嗎?我跟你媽千辛萬苦給你找了個願意拿錢給你的媳婦,你不要,你都不要人家了還想要人家的錢?行啊,想要你自己去要,我要不到!」
周一鳴長這麼大,這是第一次挨打,還是打的臉。
經過了最初的懵然,他頓時怒不可遏:「沒錢就沒錢,你打我幹什麼?誰家讀書不需要錢,你叫我讀書卻沒錢供我,這是你無能,難道還是我的錯了?」
疼了二十年的兒子,這麼狠的一巴掌下去,即便臉上看不出,但周正心裡也已經疼得不行了。可萬萬沒想到,這兒子的話就像是最尖利的刀,毫不客氣地往他身上捅。他氣得頭一昏,眼都花了,指著周一鳴,半天才罵出聲:「滾!」
滾?
滾就滾!
周一鳴怒道:「你記著今天,以後別後悔了!」
「一鳴!」向美蘭都驚呆了,見周一鳴要走,忙想要抓住。
周一鳴怒氣沖沖一揮手,向美蘭就摔在地上了。
「媽!」周小草尖叫一聲去扶人,眼看著周一鳴出了院門,再一看周正,竟然軟軟的癱倒在地了,周小草便又大喊一聲:「爸!」
周正靠著牆,劇烈的喘氣:「沒……我沒事。」
焦琴琴看著這一幕,猶豫了一下就丟了手裡東西,轉身追出去了。
·
曹瑞雪剛從夏櫻這邊出去進了巷子,前頭周青柏就同樣拎了個菜籃子大步走了過來。曹瑞雪先發現的周青柏,她下意識就想回頭躲開,可小巷並不長,她如果轉身跑就肯定會被發現。
因此她停了下腳,便若無其事繼續往前走。
周青柏卻並沒發現她,他一面走一面低頭看菜籃子里的菜,他這是跑了幾家要的,所以菜籃子里除了有農家人自己種的豆角青椒之類的素菜,還有問人家買的雞蛋以及湊巧有人剛逮了魚,他就也買了一條。
分家了,不管別人怎麼想,對他來說以後和夏櫻一起就是他的家了。
這樣一個重新開始的日子是需要慶祝的,所以今晚上得吃的豐盛些。
只不過他也不知道夏櫻喜歡吃什麼,拿的東西雖然多,但要是沒夏櫻喜歡吃的,那就麻煩了。而且他猶豫是不是去買瓶酒,可又怕喝酒後自己會幹混蛋事,所以這一路走一路心思就在飛快地轉著。
和曹瑞雪擦肩而過,走出去幾步了他才意識到旁邊有人,扭頭一看,正好就和曹瑞雪對上眼了。他一愣,回頭看了眼前方:「瑞雪,你剛剛去我家了?」
這小巷出去除了周家老宅就是荒地,曹瑞雪籃子是空的,只能是去他家了。
曹瑞雪半側了頭,眼睛看向一側巷子里人家的牆壁,道:「嗯,我去找夏櫻了。我們是初中同學,以前玩得很好,我想著你們剛分家怕是沒菜吃,就給她送了點菜。」
「哦,那謝謝你。」周青柏道。
曹瑞雪沉默一下,輕聲道:「不用謝了,夏櫻已經謝過了,我先走了。」
周青柏「嗯」了一聲也轉身,卻是先抬腳步子一樣大,半點兒停頓都沒有。
曹瑞雪卻覺得腳下像是有千金重一般,費了大力才抬得動腳,而不知不覺的,她眼圈已經紅了,雖然沒有掉眼淚,但嘴唇卻被死死咬著,甚至都咬出了血絲。
周青柏回到家,夏櫻已經把米飯煮上了,正準備洗菜。
周青柏鑽進廚房:「櫻櫻你喜歡吃魚嗎?有人剛好逮了魚,我買了一條。」
夏櫻轉頭,迎上周青柏的笑臉,本來想好跟他問問是怎麼回事的,眼下也有點問不出口了。今天是搬家的好日子,先開開心心過了今天再說,而且之前周青柏不想說,現在問了萬一他還不想說,那她心裡只怕更不高興了。
夏櫻有非常嚴重的鴕鳥心態。
「喜歡啊,只是這個點買不到豆腐了,不然咱做紅燒魚?」她提議。
周青柏都行:「好啊,這還有雞蛋,還有豆角青椒什麼的,你看還要炒什麼?」
夏櫻舉了舉手中的盆:「豆角我已經擇好了,炒個豆角,再來個青椒炒蛋,然後再弄個西紅柿湯?」
三菜一湯,兩個人吃其實已經非常奢侈了。
周青柏點頭:「行。」頓了一下,才又道:「我剛剛回來碰到瑞雪了,她說來給你送菜,你們關係很好嗎?」
沒想到她不問,他倒是先提了。
夏櫻皺了皺眉,忽而握緊抓盆的手,抬頭笑著看他:「你這話問的,我還正想問你呢,曹瑞雪來了就一口一個青柏哥,而你也這麼親昵的叫她瑞雪,難不成是你們之間有什麼事我不知道?」
周青柏頓時咳嗽起來:「咳、咳、胡說什麼,沒有的事!」
夏櫻並不是刨根究底的性子,尤其是和周青柏在一起她覺得自己是弱勢的,不管是敬佩周青柏的為人處事,還是因前世那極為不好的人生,反正她覺得她低了周青柏一等,並不敢一味的追問。
於是她「哦」了一聲,便鴕鳥的低頭去舀水了。
周青柏看出她情緒不對,以為她是生氣了,忙伸手去拉她:「櫻……」
夏櫻已經舀了水端起來了,結果被他這一拉,那一水瓢的水一歪,呼啦啦全撒她裙子上了。裙長雖然到腳踝,但這從大腿根的潑下去,裙子下半截整個兒貼在身上,那看著也實在是不雅觀。
夏櫻鬆了水瓢。
周青柏有些慌,忙一邊道「我給你擦」一邊手就摸上了夏櫻大腿。
夏櫻想也沒想,「啪」一巴掌就拍在周青柏的手背上。
周青柏被打愣了,而低頭一看自己的手,驚得忙一下鬆開後退了兩步。
夏櫻也覺得不好意思極了,雖然兩人搬家出來單獨過了,她多多少少也做了點心理準備,可萬萬沒想到這麼快,還大白天呢周青柏就摸上了她的腿……
「我、我去換件衣服!」她說道,悶頭衝出了廚房。
周青柏沒來得及答應,只靠在廚房那還沒顧得上擦的門上,顧不得背後的臟,伸出剛剛碰了夏櫻腿的手。然後輕輕彎了彎手指作出要握住的模樣,明明手心什麼都沒有,但他就是一瞬間感覺到了表層是水的涼,底下是腿的溫熱。
他的呼吸一下子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