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萍萍

  梁春雨剛進小區, 就見徐風在底樓的欄杆面上坐著,雙腳撐開, 手肘微彎,按在欄杆上。


  她走上台階, 叫他一聲。


  徐風回過頭, 一隻手原本按在欄杆上, 此時抓住她手, 梁春雨一用力, 拉著他站了起來。


  「等很久了嗎?」


  徐風拎起放地上的菜,不答反問:「要不你從鄭淼那跳槽?」


  梁春雨知道他開玩笑, 順口接了一句:「跳到哪裡?」


  「我這裡呀,」徐風開玩笑, 又覺得這個玩笑挺誘人似地,「這麼一說, 還真有點嚮往。怎麼樣, 給你漲工資,包吃包住還陪聊, 待遇可以不?」


  「可以啊。」


  「那說定了。」


  ……


  ***

  梁春雨揀徐風帶來的菜:「今天我做飯吧。」


  「隨便。」徐風把外套脫下來, 「我給你當下手唄。」


  他的外套往後一翻,調出來個紫色的小玩意兒, 從梁春雨老家帶出來的,直接落地磚上了。


  徐風撿起來, 見梁春雨望著她, 便將捕夢網遞到她面前:「這個是你的嗎?」


  梁春雨仔細看了看, 有點疑惑:「不是,哪裡來的?」


  徐風知道應該是拿錯東西了。他也不慌,直接掛在門后:「喔,偷來的。」


  「……。」


  徐風拿個篩子,不知想到什麼忽問道:「你們B市有個大德飯莊,裡面的紅毛蟹很有名?」


  「挺貴的。」


  「你吃過沒?」


  「嗯,去過幾次。」


  「味道怎麼樣?」


  「紅毛蟹花樣很多,蟹膏滿,殼的味道濃,火鍋和粥都可以。」」


  徐風笑笑:「還吃過什麼好吃的?」


  梁春雨想了想:「城南還有一個3D料理店,專賣分子料理。」


  徐風對分子料理倒是不感冒,「煙槍,注射器,量杯,感覺在實驗室吃飯。味道呢,怎麼樣?」


  「過去太久,那時候跟我媽去的,忘了。但是應該還不錯吧。」


  徐風洗好菜,按上水閥:「我在想,你上學時,是怎麼樣的。」


  梁春雨進了廚房,接過他洗好的菜:「跟其他人差不多吧,不過我成績很不好,上課提問經常都答不上,老師把我的位置排很後面。」


  「這不行啊,」徐風挑眉:「擺明了欺負你呢。」


  「我跟我媽說了,」梁春雨笑著,「她說我坐前幾排也少有及格的時候,乾脆就把位置讓出來給別人好了。」


  「你媽媽倒是看得挺開,她不督促你學習?」


  「我爸我媽都不催我學習,他們倆以前學習也都不好,覺得是遺傳。」


  徐風也笑了:「別人都有升學壓力,看來你沒有 ?」


  「數學還好,其他幾門課都經常不及格。老師經常把我叫去談話,說有不懂的就要問,」說到這,梁春雨抿了抿嘴,「可是我覺得沒什麼不懂的,就是做不出來而已。」


  「哈哈,『而已』!」徐風樂了,給她抱起來掂了掂,「咋這麼可愛?」


  梁春雨看起來還對自己是學渣挺不好意思的,沒再說下去,反問道:「你呢?」


  徐風回憶了下:「我小學的時候也就中規中矩吧,我爸爸是軍校畢業的,不過他讀的是文科,語言專業的,我以前英語作業不會寫就去問他,他給我弄錯過好幾次。」


  「後來呢?」


  「後來我上了初中,成績突然好了起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覺得,那些題目都還可以。中考考得特別好,要不然你們市裡明譚高中原本是不收外地學生的。」徐風說到這裡,動了動胳膊,低頭,「你高中是哪個學校的?」


  梁春雨讀的是B市末流學校,學渣聚集地,學校管理不嚴,打架鬥毆混子馬仔遍地。


  她眨眨眼,不好意思說了:「不太好。」


  徐風手還搭在她腰上,唇一勾,鬆開手,:「行,不問了啊,英雄不問出處,反正咱小春是條好漢是不?」


  梁春雨被他弄笑了:「你出去吧,我要做飯了。」


  **

  一頓飯的功夫,徐風已經在小沙發上睡著了。


  梁春雨燉湯時往外一瞥,見他睡著,走過去,將窗戶關上了。


  飯做好,他沒醒,梁春雨坐到沙發邊上伸手拍了拍他。


  徐風睡得沉,眼角一動,換個姿勢又睡過去了。


  梁春雨也沒再叫他,自己掏出手機玩一會兒。


  屋裡靜悄悄的。


  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後頭斜伸出一隻手,將梁春雨的手機屏幕整個罩住了。


  梁春雨一邊往後看,一邊把手機從他手掌中挪開繼續看:「醒啦?」


  「嗯,」徐風正無聊,一隻手墊在脖子后,另一隻手繼續追著她的手機屏幕。


  梁春雨躲,他追,倆人小孩似地,動作漸漸大起來,徐風從沙發上坐起來,她就準備站起來,腿還沒站直又被他拉回去。


  這手機跟玩具似地,到最後梁春雨被他摟在懷裡,不得不說:「手機給你吧,別弄了。」


  徐風「呵」了一聲,頭湊到梁春雨肩膀,小聲說:「沒弄嘛,你說我弄什麼了?弄什麼啦?」


  這聲音熱氣騰騰的,滾進她耳朵,暗示有點明顯了。


  梁春雨頭一偏,又被他大手壓回來,大約是剛睡醒,他還有點犟:「老躲我,我不答應。」


  說著吧,眼睛向上一瞥,瞬間來了主意,貼在她面頰上的大手挪了個位置,把她眼睛蒙住了。


  他還笑,湊過去,從她瓷白的面頰上往下吻。


  面頰,鼻樑,上唇,徐風遮她眼睛的手移開了。


  心動欲動,光風轉蕙,滿眼是春。


  四目相對,梁春雨握住他的手,兩人的溫度交融在手心。


  世界上的最遠,到天涯海角如何,掌中寶,心頭痣,情動相迎,氣息綿綿。


  ………


  日子流水一般,鄭淼入圍了A市傑出青年企業家候選人行列。


  此次活動旨在評選出品德高尚,信譽良好,銳意改革且富有時代氣息以及人格魅力的青年企業主。


  他同時也是此次評選活動的發起人之一,這也算是黑幕之一,主辦方特意給他降低了點門檻,以上評選條件中他只需符合「青年企業家」這五個字的標準即可入圍。


  只是黑幕還沒進行到底,獎盃也沒來得及頒下來,入冬的時候,鄭淼公司就出問題了。


  北風那個吹,鄭淼要急上火了。


  這怎麼說?老天爺就是搞,遊手好閒的時候,公司里人心憊懶,業務停滯,可照樣混地下去。可好像人一積極,就非得歷劫受打壓似地,四面起火。


  先是融資失敗,後來想籠絡人心分配股權,股權也不是每個員工都能分到的,被排除在外的員工不滿,有人就要辭職。


  「鄭霸王」扒耳撓腮,節節敗退到江東,牛踩瓦泥團團轉,就差自刎了。


  想開個公司咋就著這麼難?鄭淼以前是不心痛,反正他老子在後面頂著,可這次他是想好好弄的呀,怎麼又不行了呢。


  鄭淼目前也算有點擔當了,求爺爺告奶奶各處跪舔,真是一把辛酸淚。


  半夜三更回到家裡,心裡淚悔直流:老子到底為啥要學好?

  鄭淼早出晚歸,梁春雨和他同步,兩人都是二愣子德行,事倍功半,一個月過去,俱是一臉傾家蕩產的憔悴樣。


  徐風也焦心,媳婦兒臉色越來越差,補得沒去得快,這樣子下去,不得被拖垮?

  他也不遺餘力啊,調動人脈幫鄭淼,請吃飯請喝酒請唱歌。


  拉贊助,飯桌上少不了的就是人傻錢多的土大款。


  當然當然,不能一棍子打死土大款,土豪也不是個個都這樣,但鄭淼見的這幾個,的確是人傻錢多。


  土豪們帶小三小四來吃飯,左摟右抱,前擁后簇,身在百花叢,心華盛放愜意得很。


  徐風見慣不怪,鄭淼呢,也是浪過的人,更不以為然。


  一桌人各懷心思坐下,位置滿了,有個漂亮小妞沒地方坐了。


  小妞不介意,眼睛一斜,屁股一擺就要往旁邊側頭望著窗外的徐風腿上坐。


  所以說徐風貌美其實挺招人的,就這麼坐著都不得舒坦。


  他側頭看外面是想看看梁春雨有沒有跟著鄭淼來了,幾秒鐘的時間,被女郎盯上了,膝蓋一彎屁股一沉就要投懷送抱。


  徐風甫一回頭,面前一團黑影壓下來,快得來不及反應,心中一驚,立刻伸手往外推了把。


  女郎屁股還沒落到實處,背後中一掌,毫不留情,子彈一樣被懟出去了。


  她回頭,徐風跟剛才望向窗外時完全變了張臉,好像還怨她嚇到自己了,沒什麼好氣,瞥一眼又轉回去。


  這人變臉太快,但是怎麼變,太俊太仙,有股子清高,勾人的咧。


  女郎也是回看臉色的人,愣了下,懂規矩,不往他身邊湊了。


  把她帶來的土豪看著徐風乾笑了幾聲,摟了漂亮女郎在一旁,叫了服務員加座。


  土豪點點女郎的臉蛋:「撞槍口了吧?」


  女郎開口,嬌嬌俏俏:「還沒被人這麼推過呢,疼死。」


  她一邊說,眼睛一邊又斜到徐風那裡去,後者正在跟旁人笑談,早把這事兒忘了,神態自若。


  笑起來更有的看呀,漂亮小妞思襯著。


  只是她這一開口,旁邊的幾個男人都驚了下。這女的嗓子,真撩人。


  又清又柔又細簌,音色美,關鍵還不膩,說幾個字,潤,緩,滑溜溜的。


  而且她很懂怎麼說話,氣息自然流暢,不扁不散。


  這麼一把好嗓子,人一聽,已經有了三分好感了,再看相貌。


  五官玲瓏,如珠如玉的。


  漂亮!


  這就很有看頭了。


  立刻有人調戲她:「喲喲,這嗓子好聽。妹妹叫什麼?」


  漂亮小妞答了,笑眯眯的:「萍萍。」


  這一聽就是糊弄人的名字,不過誰也不會深究,名字不過一個代稱,人夠有趣就可。


  「這嗓子跟添了金似地,會唱歌不?」有人問道。


  帶她來的土豪拍拍桌子,頗為得意:「怎麼不會唱,唱得賊好。」


  土豪說著,轉向女子:「寶貝兒,給大傢伙兒來段大鼓書。」


  萍萍也不怯場,真箇站起身清嗓,像模像樣來了段《梁祝下山》。


  她這肯定更定不是專業學的,但是架不住天分好,嗓子拿捏得當,模仿的味兒足了,透出點兒才氣,可說十分出彩了。


  這一唱,酒不醉人人自醉,人美聲美,反正這一桌門外漢土老冒是被哄住了,徐風和鄭淼趁著人叫好的功夫,立即把話題拉到贊助上來了。


  講起生意,土豪沒有事業心也得裝裝樣子,東一句西一句地扯,帶來的幾個女人就被冷落了。


  徐風這回就相當於個牽線的,他對鄭淼公司的業務也不熟悉,偶爾插幾句嘴緩和敦促下,基本也沒什麼事兒。


  萍萍的手在桌上一點一點的,眼睛斜到徐風那。


  他又在看窗外了。


  過不一會兒,徐風說要去洗手間。


  萍萍一看,他起身,沒穿外套,倒是把圍巾帶出去了。


  徐風剛出去,就有個土豪吧唧吧唧說徐風壞話,大致意思就是這人裝得緊,且十分奸詐,講合作談共贏,繞來繞去打太極,一個不小心就被大放血。


  鄭淼聽了覺得好笑,心想:說得好像自己沒錢賺被他坑委屈了似地,要是真沒錢賺,傻子撞一回南牆也長記性了,說來說去,還不就是嘴上點個炮。


  土豪說著說著,拍拍萍萍的手:「大寶貝兒,剛才你看他好幾眼,喜歡人家俊俏不是?」


  萍萍嬌俏斜了一眼,還是柔柔的語氣:「瞎說。」


  人傻錢多的土豪一哼,起了惡作劇心思:「剛才投懷不是沒投成嗎?這也不怪你,人家正經人。不過嘛……你要是真想個法子投成功了,今天的出場費,我給你……。」


  最後幾個字,他湊到萍萍耳邊說了句。


  萍萍眼睛一亮,很快又斂去了,看看對面徐風的座位。


  她用筷子戳戳碗底,慢吞吞地說:「這麼多人,人家臉皮薄,不好意思吶。」


  土豪瀟洒一笑:「在哪都沒關係,抱上了就算數。」


  萍萍瞭然,過會兒也借故出去了。


  鄭淼知道萍萍要去幹什麼,他也知道自己應該幫徐風一把攔住萍萍,可是這人心底也有一點小秘密,抓撓得他不得爽利,一時間混沌,就讓這女的出去了。


  或許人都有一點盈利的思想,鄭淼想知道的,期盼的是什麼不得而知,事情過於複雜,人有的時候甚至沒法猜透自己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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