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事態有變
太子每日隻食一餐之事,突然在庭南傳的沸沸揚揚。這並不是什麽新鮮事,起初民間偶有所聞,不過覺得是官家虛張聲勢而已,沒人把這事放在心上。
現在不一樣,街巷間傳的像模像樣,連街邊的乞丐也能道出一二來,仿佛是自己親眼所見。
這事傳揚起來,雖不能飽腹,但的確鼓舞人心。當今太子都肯為了救災,每日少食,他們這些平民百姓這些日子,吃些苦頭,似乎也沒有那麽痛苦了。有了初步,萬眾一心共抗國難的樣子了。
梁軒仁和宇文懷都提及此事時,表示十分不解,太子落實每日一餐已經日久,不知何故突然間成為美談。
宇文懷都隻是一笑,不做解釋。
郭重天,一定是他大肆傳揚。這個胖掌櫃,每日吃下去的飯食,並不隻肥了肚了而已。這波鼓舞人心的宣揚,雖不及糧食入口那般實在,卻也給了百姓抗災的精神力量。
京華府庫的糧食以及郭重天交付的糧食已經匯至一處,宇文懷都本定下今日離開的,一切查點完畢,他人都已經登上了車輦,即將臨行前,梁夫人突然帶著一封書信出現了。
這信遞到了府衙,丁誌興收到了,信封上言太子殿下收,落腳處還有“知恥”兩個字,作為庭南之官,對這兩個字頗為敏感,想著應是太子故交的來信,便將信呈遞到梁軒仁的府中。
信傳到時,梁夫人正在灶上做飯,這太子來去都不通知州丞大人,差點就誤了送信的時機。
把信送到,來不幾與太子再說幾句告別的話,梁夫人就匆匆的走了,這種時候,浪費糧食可是要遭天譴的。
宇文懷都倒是想和梁夫人再攀談幾句,畢竟打擾了些時日,可他還未及開口,接過信來,抬頭,再看梁夫人,已是匆忙離去的背影。
這信是紅娟寄來的。
不知是福是禍,宇文懷都平靜的打開了信件,粗略瞟了一眼,波瀾不驚的心髒,便突突的跳了起來。
“德順,查點一萬五千石糧食,帶回京都去賑災。”宇文懷都道。
“那殿下您呢?”
“我不走了。”
“殿下不走,讓奴才也留下吧。糧食可以指派別人去送。殿下本就少食,身邊在沒個人侍奉著,奴才實在不放心啊。”
宇文懷都不語,隻是盯著德順,流露出不容辯駁的神情。
百官齊跪,都不曾讓宇文懷都退讓,德順見太子這副樣子,隻能默默的咽了口水,低下頭來聽命行事。
湊來的糧食,剩了五千石,宇文懷都又將郭重天找了回來,讓他帶了些人,將其中的四千石糧食拉回了他的糧倉,剩下一千石,宇文懷都帶著人將糧食拉到了京華駐軍所。
定波侯韓承宗此時正在駐軍所內愁眉不展,天下大旱,京華軍的口糧也被削減,這些軍士們與平民百姓不同,他們每日訓練不停,消耗過大,吃不飽飯,難免怨聲載道。
韓承宗幾次去京華府庫要糧,都被梁軒仁婉拒了,這個吝嗇鬼,守著府庫的糧食,比守他的家財還要緊。
朝中頒下政令,五十歲已下官家,一日一餐,軍中可保兩餐,這位韓侯爺,自己每日一餐,也要保京華軍每日兩餐半。
京華軍晚上會發些墊補的東西,不算正餐,自然也不是違抗政令。可這般做法,撐不了太多時日,旱災不過,別說每日兩餐半,憑駐軍所現在的存糧,十日後,一日兩餐都難保。
軍士操練,揮汗如雨,尤其他的京華軍,從不偷懶耍滑,每日隻食一餐,這像話嗎?
“侯爺,太子求見。”手下報道。
韓承宗思緒正亂,並未聽清來人:“誰?”
“太子殿下。”手下恭敬道。
“哦。對,太子殿下人在京華。”韓承宗念道。
太子這次來可是老實多了,亦是賑災,他沒有在鴻運樓上,再擺一桌宰人宴。韓承宗聽聞太子到來的消息,還是從坊間的太子隻吃一食知道的。
“請太子進來吧。”韓承宗雖然掂不清太子所為何事,不過人都來了,不能不請,“罷了,我親自去迎吧。”
韓承宗已經想好,要裝病還是哭窮,見到太子本人,就可見機行事。
宇文懷都再見韓承宗時,與初見截然不同,對方一臉笑意。
“太子殿下,來我京華駐軍所,真是令此地蓬蓽生輝啊!”韓承宗還未出駐軍所的大門,吹捧之語就從內透了出來。
韓承宗出了大門,見到了太子身後的陣仗,便轉假笑為震驚。那一袋袋捆紮好的,像極了糧食。
“太子這是來慰軍的?”韓承宗眼中已經容不下太子,直奔太子身後的糧車。邊說著,一邊撫摸車上的糧袋,直到親手感受到了米粒的存在,心中激動萬分。
“也可以這麽說。”宇文懷都道。
韓承宗恨不得將每輛車、每袋米都觸摸一遍,根本顧不得迎接太子,這些糧食,是比太子更加寶貝的東西。
“侯爺?不請我進去坐坐嗎?”宇文懷都問。
“請請請,糧食先請。”韓承宗道。
眼見著一車車糧食被運進了駐軍所,韓承宗突然冷靜了下來。太子這突如其來的關懷,不可能毫無來由,反正糧食已進了駐軍所,讓他再吐出來,是不可能的。
宇文懷都剛要抬腳步入駐軍所大門,隻聽身後韓承宗嚴肅道:“留步。”
宇文懷都轉過身道:“侯爺有話要對我講?”
“不是我有話對太子講,而是太子有話,要對我講。駐軍所就不必進了,有什麽話,太子在此地說清楚便好。”韓承宗道。
“在這兒?”宇文懷都不可思議道。
“太子放心,我駐軍所,不容外人靠近,在這裏說,很安全。先把話說明白了,是敵是友,讓我心中有個數。”韓承宗道。
“侯爺,這般對待客人,不太合乎禮儀吧。”
韓承宗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也不是講禮數之人啊。”
他仍對宇文懷都初次訛他錢財之事,心存芥蒂。
宇文懷都開懷大笑道:“我在庭南官員的心中,形象並不十分良好。”
“其中因果,想必太子殿下自己心中清楚。今次來我駐軍所,所為何事,請直言。”韓承宗道。
“調軍,攻墨東。”宇文懷都嚴肅道。
韓承宗微微皺眉,言道:“胥北軍不是去了嗎?殿下要我京華軍也出動?”
“是,兩麵夾擊,更有把握。侯爺,我要的是速戰速勝,不是拖泥帶水的,和通敵之人糾纏半世。”
“太子想清楚了?隻派胥北軍去,就已經引起朝堂軒然大波了,現在還要增兵墨東,殿下就真抵得住百官的悠悠眾口?”
“這個不用侯爺操心。凜西有金,軍費不愁。”
“那軍糧呢?身為軍人,為國出戰,平逆臣自是本分,但我京華軍,個個金貴,死不怕,不能吃不飽。”韓承宗激昂道。
“糧若不夠,我無顏見侯爺,調京華軍。”宇文懷都堅毅道。
“你有糧食?”
“這一千石糧,隻是見麵禮。”
“哈,”韓承宗不禁慨歎,他幾次舍下麵子,去京華府庫調糧,威逼利誘招數都使盡了,結果顆粒未進,太子一來,吝嗇鬼就開了倉,連開戰的軍糧都湊的出,“臭小子,有點本事。”
“謝侯爺誇讚。”宇文懷都道。
韓承宗抬手,恭敬相迎道:“太子殿下,請。”
京華駐軍所終為宇文懷都所開。
晚間,梁軒仁府上,敲門聲急切。
梁大人剛剛歇息,又從床榻上起身開門,說要離開的太子殿下,又回來了!
“殿下,您這是?”梁軒仁不解。
“嘿嘿,事態有變,我再住幾晚,我吃的少,梁大人放心。”
說話間,宇文懷都就從梁軒仁身側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