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捉蟲)
「這是……」閔應小心拾起一塊碎瓷片, 放在陽光下仔細看了看。
「雕花瓷?」
所謂雕花瓷,就是在瓷器表面作雕花。
工藝繁複, 當然價格也是一般瓷器的幾倍不止。
「是雕花瓷不假, 但是這尊雕花瓷的瓷瓶,雕花竟然在內里」穆雨棠剛想要拿一片觀察, 但看到閔應略帶威脅的眼神, 聽話的將手縮了回去。
「內里雕花, 這得是盲雕啊, 看來還小看了這尊瓷瓶」將那瓷片翻看了幾次,閔應感嘆道。
「哎?這是……」穆雨棠雙手突然拽住閔應拿著瓷片的那隻手。
閔應的手上有層薄薄的繭,但修長白皙。
雖然他也不止一次的摸過穆雨棠的手, 但是奇怪的是,他每次都會像是觸電般的在那個兒呆愣上半晌。
「怎……怎麼了」閔應的手定在那兒,也不敢貿然抽回來。
「阿應,你看這雕花的圖案, 是不是有點奇怪」穆雨棠鬆開手, 指著上面的一處圖案,道。
這圖案不似一般的雕花瓷上的圖案, 或追求精緻完美,或追求寫意洒脫。
而且這圖案樸素簡單的很, 平鋪直敘的羅列在瓶子的內壁上, 甚至談不上什麼美感。
「這個……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呢?」閔應又從地上拿起幾塊兒, 比對了一下。
這個, 到底是在哪裡見過?
「書!」
穆雨棠被閔應這一驚一乍的模樣給嚇了一跳。
「什麼書?」
「我記得是在這裡的」閔應在桌案上翻找著。
「找到了」
閔應從桌案底下的角落裡, 終於將那本《廣陵雜記》,翻找了出來。
這本雜記正是當初閔應從廣陵知府的后衙,與那些信件一起順手帶回來的。
當時他也沒將其放在心上,只當是本普通的雜記。
隨便扔到了角落裡。
可是如今看到這粉彩雕花瓷上的圖案,閔應才知道,自己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這本書的扉頁上,那朵奇怪的花,與那雕花瓷內里其中的一個圖案,出奇的相似。
「這裡還有好多,而且這些圖案,有些一樣,有些不一樣。」穆雨棠指著地上一塊內里朝上的瓷片道。
這些圖案有的是只小鳥的形狀,有些則是花朵,或者樹葉。
總之都是些簡單易看得懂的圖案。
「這圖案……」閔應將手裡的雜記翻開,裡面其中一頁的頁眉上,也有一個鳥形的圖案。
再往後翻,樹葉,花朵,各種的圖案都有,但是閔應卻感覺少了些什麼。
「這本書上的圖案,瓷瓶上有些是沒有的」不光書上的圖案,瓷瓶上有些沒有。
而且這書上的圖案連一個重複的都沒有。
每一頁的頁眉處,畫的都是一枚新的圖案。
穆雨棠找了支幹凈毛筆,仔細的將那瓷片上細小的碎瓷末子一點一點的掃開。
等到他們倆將所有的碎瓷片清理乾淨,按照碎瓷的茬口拼在一起。
閔應又有些看不懂了,這些圖案排列的完全沒有章法。
有時可能是兩片樹葉,有時則是只小鳥,後面跟著一輪太陽。
「世子,茶涼了,小的去換一壺」樂湛推門進來,看到閔應與穆雨棠俱是滿臉茫然的看著八仙桌上的一對碎瓷片。
閔應手裡還拿著本書。
「嗯」
閔應連臉都沒有空抬一下,只是敷衍的回了一句。
「原來如此!」
『嘭』樂湛手裡的茶壺直接砸到了地上,臉上有些獃滯的看著激動的閔應。
裡面已經冷透的茶水,四濺了一地。
「阿應?」穆雨棠也被閔應這突然的反應給驚了一下。
「你先下去吧」穆雨棠看閔應默不作聲的又翻看起手裡的書,只得回頭擺了擺手,讓樂湛先退了下去。
「阿應」
「啊?」
穆雨棠又喚了一聲,閔應這才回過神來。
「你看,這本書上每一頁的圖案應該都代表著一個字」閔應指著每個頁眉上的圖案道。
「可是每一頁上有這麼多的字,你怎麼知道是哪一個?」穆雨棠指著那整整一篇的字,有些不確定的道。
「我剛剛已經試了一下,應該是每頁的最末一個字。」
「而且這雕花的圖案,按其上面的順序連起來,能串聯成一句話」閔應指著碎瓷上的圖案,又一邊比對著那本雜記上的每一頁最末的一個字。
「清、豐、二、十、年、七、月、灤、河、小、別、村、大、壩、十、三、萬、兩、白、銀」穆雨棠隨著閔應的方法,試著讀下來。
「清豐二十一年冬月,上嶺郡,二十萬兩白銀」
「清豐二十三年……」
穆雨棠越往下念,越感到心驚肉跳。
旁邊一直聽著的閔應,此時面色沉的能滴出水來。
「好了,雨棠,不用念了」這大概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東西了。
他早就暗中觀察過,廣陵知府的卧房,整潔有序的很。
而且他通過知府夫人的描述,知曉那知府不論公務還是私下裡,都是位極為有條理之人。
他喜歡將明日要做的事,或者已完成和未完成的事記錄在一本小冊上。
他既然有這樣的習慣,想必也會有很大的可能記錄些別的對他來說比較重要的事。
比如說,這些貪墨下來的銀子的數目,去向,來歷。
他應該還有一本世人所不知的私冊。
就算沒有這麼全面,肯定也會留下些蛛絲馬跡。
但是閔應翻找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甚至陰差陽錯的將東西帶回來了。
那本私冊卻一直也未找到。
還真是燈下黑,東西就在眼前放著了,都未發現。
「我們先將這些東西抄錄下來」
閔應走到桌案前,撿了支沾飽墨的毛筆。
「你念,我寫,記住不要用手直接去碰那碎瓷」
碎瓷邊緣銳利,若是划傷扎傷她,閔應還不如自己來。
「好」穆雨棠彎下腰,繼續辨認比對著桌上的瓷片。
……
『嘩啦啦』,是門上的鎖鏈被打開的聲音。
榮王與兩名侍從齊齊往門口望去。
「你,出來」老六指著榮王,臉上帶著一貫的不耐煩。
「王爺……」
「你要帶我們王爺去哪兒?」
兩名侍從掙扎著想要護在榮王的身前,但都被老六一手一個的給推開了。
「不想受皮肉之苦,就給老子消停點!」老六的手上力氣雖然不小,但是卻收放自如的很。
兩名侍從也只是撞到牆角又滑了下去。
並未受多麼重的傷。
「走吧,王爺」老六抱著膀子,冷眼斜睨著榮王。
嘴角的竹籤子就算說話,也未曾拿下來過。
榮王深深的嘆了口氣,給那倆還要憤憤起身阻攔的侍從搖了搖頭。
站起身,腳下步子有些虛浮的往門口走去。
「這裡」老六在後面跟著,並沒有給榮王的手上綁繩索。
老六知道,不說這這地方守衛森嚴的很,他跑不出去。
就算是沒有守衛,以那軟筋散的餘威,榮王如今也跑不出幾丈遠去。
「坐」
還是那日他們剛被擄來時的那間小廳。
那名中年男子頭目還是坐在主位下手的地方,並沒有坐在中央的主位上。
榮王爺沒有推拒,臉上帶著淡然的找了把椅子坐下。
「你下去吧」那頭目向著老六揮了揮手,示意讓他先下去。
「是」
老六對這個男子倒是少見的恭順。
「在下祁連,乃是落水寨的寨主」那男子親自倒了杯茶,遞給榮王。
「嗯」榮王接過茶水,平靜的抿了一口。
臉上並沒有祁連想像中的驚懼不定。
反正也無法反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這是榮王的想法。
「哈哈,看來傳言就是傳言,依在下看來,榮王殿下也沒有他們傳的那樣昏聵無能嘛。」
祁連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牛飲下去,暢快的嘆了口氣。
「沒有,他們所言不差,本王確實是平庸無能之輩。如今有的這些,也不過是仰仗著本王有位好皇兄罷了。」
榮王這番話,倒是他的心裡話。
他皇兄從小就是中有丘壑之人。
他不如他皇兄,他一直清楚。
榮王承認自己的平庸。
「其實此次將王爺請來,也不為它事」祁連頓了頓,臉上還是帶著幾分玩味的笑。
「就是想向王爺借些糧」
「借糧?」榮王挺直了身子,一直平靜的臉上終於起了波瀾。
「你們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