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第26章穆雨棠回廣陵
薛啟銘騎不了馬, 閔應只得跟他一塊兒乘馬車。
「到底怎麼回事?」剛在車廂內坐定, 閔應就開口問道。
「前段日子穆家就來信,表妹的父親因為要外任,再加上表妹如今年紀也漸漸大了,規矩也學的差不多。就想將她接回去。但是聽說最近她祖父病重, 此次怕是要一塊兒回廣陵一趟」
薛啟銘將自己所了解的情況大體上與閔應說了一遍。
他也是今早聽房裡伺候的丫鬟們小聲耳語時,才知道有這檔子事。
等他去後院請安時,果然看到穆雨棠臉色不好。
待他細問之下,才明白了事件的始末。
「你是說,他父親親自來接的她」閔應知道這事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而且他也不想讓穆雨棠回穆府。
不說她那個專橫的爹, 還有那府里的一眾庶母姨娘。
聽說她爹去年剛剛續娶, 如今正是與新夫人蜜裡調油的時候。
還不知道這位新夫人是個什麼秉性。
穆家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還不如在薛府, 起碼有薛老太太護著,還能安逸一些。
「不光是他父親, 還有她的繼母,親自來接的她。我出來的時候已經來了一會兒, 不知此時人走了沒。」薛啟銘臉上也帶著擔心。
他也不知道怎麼就想到出來找閔應幫忙。
「樂湛, 讓車夫將馬車趕的再快些。」閔應張了張嘴,最後對著車轅上坐著的樂湛道。
榮王府與薛府離得不近, 兩府恰巧處在內城的兩個大對角上。
這一駕的馬車就算跑的再快, 也得小半個時辰。
「唉——」閔應吩咐完, 看著薛啟銘搖了搖頭, 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傢伙跟白卓待的時間長了, 怎麼也變的一根筋了。
隨便找個信得過的下人來跟他知會一聲,他先在府里幫著穆雨棠與那些人周旋一下也好啊。
如今這般,怕是更加被動。
終於顛簸了小半個時辰,來到了薛府。
因為閔應與薛啟銘交好,這薛府也來過幾次。
門房上的小廝恭敬的彎腰喊了聲『世子,大公子』
一抬頭,大門口哪裡還有閔應兩人的人影。
若不是那馬車還在,那小廝都差點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表小姐呢?」薛啟銘抓住前院一名小廝,問道。
「稟、稟大公子,剛剛姑老爺才把表小姐接走。」那小廝看到薛啟銘這般模樣,有些心驚膽戰的道。
「什麼?」薛啟銘臉上鮮有的泛起了怒色。
「可是,母親答應幫我再挽留一下的?」薛啟銘看向閔應時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臉上帶著愧疚之色。
「他們幾時走的?」閔應拍了拍薛啟銘的肩膀。
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的。
「稟榮王世子,剛剛走了兩炷香的功夫,此時怕早就出了內城。」那小廝看閔應的臉色明顯比他家公子好的多,心裡的膽怯也漸漸放下。
「兩炷香」
這兩炷香的時間想要出內城的話,只能走離著薛府最近的南門。
這內城的南門連著外城的朱雀大街,朱雀大街則是去往碼頭最近的一條街。
他們是要乘船?
穆雨棠的爹,穆宏伯此次外放之地是雲中。
雲中在北邊,只能走官道,怎麼可能乘船?
難道他們是要去南邊?
穆宏伯祖籍廣陵,廣陵在南邊。
而且廣陵臨水,從京城乘船直下,是最便捷的方式。
「他們為何走的這樣急?」閔應接著問道。
「這——」那小廝上下偷偷打量了閔應幾眼。
「這什麼這?榮王世子問話你也敢吞吞吐吐!」薛啟銘直接朝著那小廝的腦袋伸手拍了上去。
「是,是,小的也不清楚,只是模糊聽說是姑老爺的爹死了,要接著表小姐一道回鄉守孝。」那小廝抱著腦袋趕忙回道。
「守孝?」閔應這時臉上才露出幾分難色。
他的拳頭暗暗握起,若是這個由頭,怕是很難將穆雨棠留在京城了。
畢竟這一聲『孝』字壓下來,什麼也不好使。
「我們先去城南碼頭,其餘的事情路上再說。」眨眼間,閔應就做出了決定。
「你去嗎?」看到薛啟銘還一副愣怔的模樣,閔應只得開口問道。
「去」
薛啟銘臉色恢復正常,回答的乾脆。
「我騎馬先行,你乘馬車隨後。」閔應說著,頓了頓,「你去幫我牽匹馬來。」
指著那剛剛回話的小廝,閔應吩咐道。
薛府門外。
那小廝牽來的是匹棗紅馬,那馬打著響鼻,看起來性子烈的很。
閔應踏上馬鐙,一個側身,人已經坐在馬上。
「我先行一步。」閔應揚起鞭子,人已經竄了出去。
……
「雨棠啊,你瞧瞧,這是剛讓金鋪的巧匠給你打的瓔珞。看看帶上是不是合適的很」程氏像哄小孩子似的從一旁的丫鬟手中接過一條紅色瓔珞,想要幫穆雨棠帶上。
「謝謝母親,雨棠很喜歡。」穆雨棠側了下身子,伸手接過了那條瓔珞。臉上帶著得體的笑。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程氏的手還伸在那裡,臉上有些局促。
程氏是穆宏伯去年才續娶的夫人,今年才十八歲。
姿容姣好,看上去還有些少女的羞赧。
她比穆雨棠也才大了九歲,從剛剛在薛府見面開始。
她就一直在試圖拉近與穆雨棠的關係,如今倒是已經初見成效。
起碼如今穆雨棠雖然面上淡淡,但是已經肯叫她一聲母親了。
「雨棠是不願意回來嗎?」看到穆雨棠還是怏怏的樣子,程氏試探的問道。
「只是在外祖家待時間長了,一時有些放不下外祖父、外祖母他們。」穆雨棠將瓔珞用帕子包好放了起來。
「這次回廣陵,可能怎麼也得三年後才能回來了。」程氏輕輕拍了拍穆雨棠的手,安慰道。
穆雨棠的祖父去世,穆宏伯身為嫡長子,丁憂三年,這三年他們一家人都要留在廣陵。
「我知道」穆雨棠低下了頭,回道。
穆宏伯沒有嫡子,甚至連庶子也沒有。
所以穆雨棠身為嫡長孫女必須也得替其祖父守孝三年。
馬車走的不慢,但等到來到南門碼頭之時,太陽也已經掛的老高。
「快扶著小姐夫人進船艙」穆宏伯吩咐完,自己率先鑽進了涼快的船艙里。
碼頭上人來人往,穆雨棠她們一眾女眷頭上都帶著幃帽。
突然這麼多大戶人家的女眷出現在碼頭,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
「雨棠,我們走的快些,這太陽太毒辣了,灼的人生疼」程氏一邊要保持著步態優雅,步子卻也邁得不慢。
穆雨棠則是一步三回頭的在張望著什麼。
她知道表哥去找他了。
可是到如今還是沒來。
「雨棠——」船艙里傳來穆宏伯的聲音。
穆雨棠再回頭望了一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還是沒有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影。
她剛將頭回過去,就聽到了身後噠噠的馬蹄聲,還有人群里發出的驚呼聲。
多年以後,她每次記起今日的光景,嘴角就不自覺的向上揚起,臉上還是此時少女時的神情。
驀然回頭,只見那騎著赤馬的白衣少年,俊朗無儔的臉上,失了往日的從容。
一縷黑髮拂在臉上,星子般的雙目不停的在人群中尋著什麼。
每一次轉首,那張臉上的失望之色就添上幾分。
穆雨棠多想大喊一聲,我在這裡!
可是她不能這麼做。
她彎起了嘴角,垂眸,掩笑。如他們那天在觀台上那樣,心照不宣。
不過這次不同的是,他沒有尋見她。
閔應有些焦急的搜尋著人群,碼頭上停泊的船隻眾多,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赤馬的嘶鳴聲讓閔應本來就焦灼的心,又添了幾分煩躁。
一勒韁繩,閔應的視線越過摩肩接踵的人群與穆雨棠在空中相接。
找到了。
閔應翻身下馬,牽著不停的打著響鼻的馬,直直的往穆雨棠那裡走去。
周圍的人看到他牽著馬橫衝直撞,剛想開口謾罵,又打量到他的衣著不凡。
都低聲抱怨了幾句,向兩邊避開。
「小姐,老爺在催了」爾竹回頭看了看已經等的一臉不耐煩的穆宏伯,扶著穆雨棠的胳膊催促道。
程氏也早就邁進船艙,獨留穆雨棠停在船艙前,顯得與周圍格格不入。
「你要走?」閔應走近,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
「嗯」穆雨棠點了點頭,帷帽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拂起,露出了她瘦削的下巴。
「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
閔應從懷裡掏出一個木盒,遞到穆雨棠的面前。
穆雨棠笑著接過,「這次又是什麼新奇玩意兒?」
「你打開看看」閔應眉稍彎下,俊逸的臉上添了份柔和。
此番動作之下,他的臉上已經蒙了層薄薄的汗。
「小姐,就要開船了」爾葉從船艙探出頭來,「老爺要發怒了」爾葉壓低了聲音道。
「走吧,省得他過會兒為難你」
「你讓我走?」穆雨棠拿著木盒的手頓了頓。
「我等你,三年後你若不回來…」閔應手裡的韁繩攥的更緊了些。「我親自去廣陵提親」
「——好」穆雨棠感覺自己的嗓子乾澀難受的緊,眼睛也是熱熱的,但是臉上的笑卻比這夏日的驕陽還要燦爛上幾分。
船行了起來,穆雨棠將那木盒打開。
是一對小木人,一男一女。
衣著打扮是閔應與穆雨棠在青山寺初見時穿的衣裳。
「真丑」穆雨棠捂著嘴,臉上雖然笑著,但是頰上兩道淚痕清晰可見。
「剛剛那個與你說話的小子是誰?這光天化日的你就跟個外男拉拉扯扯,這就是你學的婦德?」
穆宏伯吹鬍子瞪眼,彷彿穆雨棠給他蒙羞了一般。
「你別忘了,你可是已有婚約在身。若是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到榮王府,你讓榮王世子怎麼看你?怎麼看你父親我?」穆宏伯越說越激動,臉上疾言厲色的模樣,他都有些後悔聽那人的話,將穆雨棠接走了。
「老爺,」爾竹上前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說,吞吞吐吐,學的什麼規矩?」穆宏伯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滿是不耐。
「老爺,剛剛那位,就是榮王世子」爾竹一臉認真的道。
「哦,他就是榮王世子。什麼?」剛開始穆宏伯還沒反應過來,待回過神來時,臉上青紅交接,像開了染坊。
「小姐,您看!」
爾葉指著船窗外,驚喜的道。
「什麼?」穆雨棠順著爾葉指的方向看去。
少年策馬疾馳,白衣赤馬。
船行的速度漸漸加快,前面已經沒了路。閔應策馬而立,直到那舟船已經肉眼不見。
良久,閔應才默默轉回。
「小凌,我命你即日啟程去廣陵,暗中保護穆大小姐」閔應看著一直在他身後跟著的小凌,「有什麼情況立即傳信稟報」
「是」
小凌沒有絲毫猶豫的拱手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