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路旁的青草叢裡，夾雜著熱鬧的、清澈的蟲鳴。
天色早就暗了下來，月亮高高地懸挂在藍色天幕。
鬆脆的空氣里，浮動著清甜的花香。
夜自修下課。
陸燃雙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出教學樓。
他找了個清凈的角落，停下。
陸燃漫不經心地靠在牆上。
不遠處，是亮著燈的超市，同學來來往往。
几絲光透了過來，映亮了陸燃站著的地方。
晚風依舊透著一點燥。
陸燃手肘撐著牆，他抽出一根煙來，打火機咔擦一聲響。
火光一明一滅。
陸燃手插在褲帶里，嘴裡咬著煙，煙的頂端亮著火星。
手上拿著的打火機就沒放回去，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
……
喻夏吃了葯，已經好多了。
她和林之言去散步，繞著學校走了一圈。
後來，林之言有東西要買，她們順便去了一趟超市。
超市裡冷氣足，林之言進了超市，喻夏站在門口等她。
喻夏低垂著頭，百無聊賴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子。
一遍遍地看著石子咕嚕嚕地滾遠。
喻夏側過頭，看著操場的方向，操場那邊的聲音隱約傳來。
操場上開了頂燈，亮極了。
操場和超市中間隔著一條小路，兩邊有樹叢遮擋著。
燈光落下，樹木影影綽綽。
在小路的盡頭處，似乎靠著一個人。
喻夏直起身子，忍不住探身去看，有人在那抽煙。
那人似乎是陸燃。
這時，林之言買好東西，走了出來：「好了，我們走吧。」
喻夏一直側著頭，沒回答。
林之言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沒看到什麼，她有些奇怪。
「你在看什麼？這麼出神？」
喻夏轉過頭，看向林之言：「我有些事，你先回去吧。」
林之言愣了半秒，還是點了點頭：「那好吧。」
林之言一面抱著手上的東西離開，一面提醒喻夏注意時間，別遲到了。
林之言一離開，喻夏就往小路走了過去。
路上沒有燈，光線有些暗，喻夏低頭看著腳下的路，走得不快。
喻夏剛走向陸燃的時候，陸燃就發現了。
陸燃半眯著眼，看向不遠處的那條小路。
微弱的光線下，喻夏瘦弱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一步一步，朝著他走來。
陸燃沒動作，他仍舊靠在牆上，吸了一半的煙沒接著抽，只是隨意咬著。
視線停在喻夏身上，等著她過來。
僅僅只是極短的一段距離，陸燃卻覺得有點長。
喻夏走出那條小路后，立即看向牆邊靠著的人。
那人果真是陸燃。
喻夏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她快步走了過去。
當她看著陸燃嘴上的煙時，微微皺起了眉。
陸燃就這麼看著喻夏走到他的面前，在還有幾步的距離停下。
喻夏想了想，踮起腳，伸手把陸燃嘴上的煙抽走。
瑩白纖細的手靠近他的眼前，過了一秒收回。
她的呼吸彷彿近在耳側。
下一秒，喻夏認認真真地看著陸燃，語氣堅持。
「陸燃，你不要抽煙。」
喻夏又接著說了一句：「抽煙對身體不好。」
喻夏目光專註，緊盯著陸燃。
陸燃怔了幾秒，饒有興緻地挑了下眉。
喻夏明明只是說了兩句話，陸燃卻彎了彎嘴角。
陸燃單手撐著牆，直起身子，走近了一步。
原本處在陰影中的陸燃走上前，他臉上的神情變得清晰，唇角勾著笑。
喻夏能清楚地看見陸燃眼底浮起的笑意。
她靜靜地看著陸燃，沒開口說話。
他們之間的距離瞬間近了些。
陸燃挑了挑眉，垂下眼，漆黑的眼眸盯著喻夏的臉看著。
過了一會，他突然笑了一聲，身子微微往下傾了些。
陸燃故意拉出了語調，慢悠悠地哦了一聲。
他語氣變了幾分，隨後開了口，理所當然的樣子。
「那你多管管我啊？」
喻夏頓了頓。
空氣安靜了片刻。
陸燃以為她不會回答。
過了一會，喻夏輕聲地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喻夏轉身，跑到不遠處的超市。
她走到冷藏櫃前，垂著頭，看著陳列著的酸奶。
喻夏平時很喜歡喝酸奶，如果她心情不好了，就會去買酸奶喝。
她掃了幾眼，酸奶的口味很多，有草莓味的，黃桃味的……
喻夏忽然想起了什麼，皺了皺眉，轉身離開了冷藏櫃。
她走出超市，朝陸燃跑去。
陸燃懶懶地站在那裡，一隻手插在褲袋裡，神色漫不經心。
餘光看見喻夏的身影，他偏頭，看了過來。
喻夏到了陸燃面前，她微微仰著頭，看著陸燃。
她的語氣十分認真：「你喜歡什麼口味的酸奶？」
陸燃有些愣住，他垂眼望著喻夏，沒有回答。
喻夏見他沒有說話，催了一句，聲音輕輕的：「你快說啊。」
陸燃失笑。
他俯下身，漆黑的眼睛盯著她，彎了下唇：「那你喜歡什麼味道的？」
喻夏認真地想了想，她買東西總要按照陸燃的喜好來買。
如果她挑了自己喜歡的口味，到時候要是陸燃不喜歡怎麼辦。
喻夏有些糾結。她垂著眼，沒有說話。
陸燃盯著喻夏，她就站在他面前，身子小小的，烏黑的馬尾軟軟地垂在肩上。
他緩緩說了一句：「你喜歡什麼就給我買什麼。」
喻夏心裡一松，點點頭：「好。」
喻夏往前走了幾步，她忽然想起什麼，腳步一頓。
她站在原地，轉頭，看著陸燃。
喻夏輕軟的聲音響起，一字一句，認真地說：「你等我。」
陸燃抬起頭，對上了喻夏的眼睛。
周圍是黑漆漆的夜色，花香淺淺地瀰漫著。
喻夏站在前面，漆黑的眼睛望著他。
像是盛夏里，一道乾淨的風。
陸燃一瞬不瞬地盯著喻夏，心裡有一塊地方微微塌了一下。
他很輕地嗯了一聲。
喻夏跑到超市，買了一小盒草莓味的酸奶。
她走到陸燃前面，把酸奶遞給他：「喏，給你的。」
陸燃接過酸奶，掃了一眼，隨口問道：「你平時喜歡喝這個？」
喻夏抬起眼睛看他，認真地說：「很好喝的，你嘗嘗。」
她又補了一句：「剛才說好的，我管你，你就不抽煙的。」
陸燃拿起酸奶，拆掉吸管外面的包裝。他把吸管插入袋子，移到嘴邊。
喻夏盯著他的動作，心裡有些緊張。
她不知道陸燃會不會喜歡。
陸燃看見喻夏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似是覺得她的反應有些好笑。
他喝了一口：「是挺甜的。」
喻夏鬆了口氣，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你以後要是想抽煙的時候，就買這個喝。」
陸燃唇角微挑，緩緩吐出一句：「那你以後多管管我啊。」
他盯著喻夏的臉，看了幾秒。
半餉，陸燃低啞的聲線響起：「你盯著我，我就不抽煙。」
喻夏愣了一瞬。然後，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
星期一。
沈憶萍走進教室，清了清嗓子。
「我和幾個任課老師都商量過了，決定換下座位。」
「以後，成績好的同學和成績稍微差的同學一桌。」
「我們都認為，這樣可以帶動大家學習，互相監督，共同進步。」
沈憶萍一走，林之言轉頭，看向喻夏，嘆了一口氣：「喻夏，到時候換座位的話，我可不想和你分開。」
喻夏脾氣好，成績好，她和喻夏待在一起，總感覺特別自在。
喻夏安慰林之言：「別擔心。」
喻夏認認真真地說：「就算以後位置隔得遠，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去上體育課。」
「一起去吃午飯。」
「一起去超市……」
林之言噗嗤笑了：「喻夏，你怎麼這麼可愛啊。」
林之言的語氣頓時變得輕快：「那我們可說好了，如果分開了，我會經常去找你玩的。」
喻夏點點頭：「嗯。」
隔著一條過道，傳來孟子誠的聲音。
「班主任又來這一招。」孟子誠仰在椅子上，哀嚎一聲，「我才不想被人管。」
不過他覺得，陸燃被小班長管是樂在其中的。
孟子誠一臉壞笑地看過來：「燃哥，你成績這麼好，到時候老師會不會讓你和小班長分開啊。」
戴池：「是有這個可能。」
董嘉和保持中立：「那也說不準，估計班主任還想找個人管著他。」
「哥們，你又要重新回到沒有同桌的日子了，感覺如何？」孟子誠看著陸燃，湊了過去。
沈憶萍說完話后，陸燃就有些心不在焉的，面上沒什麼表情。
陸燃瞥了孟子誠一眼，用力踹了他的椅子一腳，緩緩吐出幾個字。
「少廢話。」
孟子誠摸了摸腦袋，不知道陸燃在生氣什麼。
董嘉和壓低了聲音：「你覺得燃哥是什麼想法？」
「我總覺得，他不會和班長分開。」
戴池點頭：「那也對，燃哥誰啊，老師的話從來沒被他放在眼裡。」
董嘉和靈光一閃，朝孟子誠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賭什麼？」孟子誠饒有興緻地問。
董嘉和看了陸燃一眼：「我們就賭，以後燃哥和班長還會不會是同桌。」
孟子誠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那還用說，兩人估計是要分開了。」
這兩人都是學霸，還坐在一起的可能性太小了。
董嘉和語氣有些莫測：「那我就賭，班長和燃哥肯定還是同桌。」
「輸的人，給贏的人帶一個月早飯。」董嘉和淡定地說。
「你想好了嗎？到時候別不認賬。」
孟子誠一個激靈站起來，聲音大了起來：「小樣兒，看不起我。好啊，我還怕你不成。」
「如果我輸了，不僅每天給你帶早飯，還順帶送你一瓶牛奶。」
董嘉和：「那就這麼定了。」
……
周末。
喻夏早就做好了老師布置的作業，還複習了下星期要上的課。
她把剩下的時間，用來畫畫。
喻夏從小就喜歡畫畫，雖然她的媽媽不是很支持，但是也沒反對。
如果喻夏想要畫畫，必須把其他事情做完。
喻夏坐在桌前，神情專註，筆尖劃過畫紙，發出沙沙的聲音。
喻夏勾畫好了大致的線條，已經開始上色了。
這時，門鈴聲突然響了。
一聲響起后，又緊接著響了第二聲。
不過沒人去開門。
喻夏放下手上的筆，她打開房門，探出頭看了一眼。
喻夏的媽媽正在廚房做飯。
油煙機開著，門鈴聲聽不大清。
喻夏馬上出了房門，走去玄關處開門。
喻夏拉開門，抬眼看去。
等她看清楚門口站著的人時，怔住了。
陸燃手上提著東西，斜斜地靠在門邊上。
他嘴角懶懶地勾著，盯著喻夏左臉上的顏料看了一會。
他挑了挑眉，隨意笑了一聲：「小花貓。」
喻夏愣了，沒理解他說的話。
喻母趙苓聽到門口的聲音，從廚房走了過來。
喻夏眼睜睜地看著陸燃換了另一副模樣。
陸燃手肘在門框上一撐，站直了身子。玩世不恭的表情一下子收了。
看上去就像一個認真聽話的少年。
陸燃對喻夏的媽媽笑了笑，笑容很陽光。
他好像盛夏明亮的陽光，但還燃著一絲不安分的火。
語氣卻是乖得不行。
「阿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