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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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這樣, 我沒有事。」阿妧將流蘇扶起來, 向殿內走去,「何況這本來也不是你的錯。」


  進到暖香融融的寢殿,阿妧才覺得一路上的風雪嚴寒被驅散了一些。侍女們很快備好了熱水, 請她去水房沐浴。


  屏風後面, 流蘇伸手替她解著衣帶。等到褪下中衣,少女赤潔的身體一點點顯露出來,流蘇的視線無意中掃向她瑩白如玉的頸子,微微一愣。


  「怎麼了?」阿妧稍稍偏頭, 雙手將一頭秀髮攏在左肩處,看著她道。


  「沒什麼。」流蘇將阿妧換下的衣物搭在一旁的木架子上, 「郡主請沐浴吧。」


  等到換過一身乾淨的衣裳,從水房裡出來, 得知阿妧平安歸來的姜后也回到了出雲殿, 姑侄倆又再敘話半晌。


  ……


  行宮的主殿朝華殿里,蕭權被黃門領到內殿。他恭敬地跪下,向魏帝行禮。


  許久沒有等到叫他起身的命令,蕭權抬了頭,向前方看去。只見魏帝神色冷淡地瞥他一眼, 從上首處慢慢地踱過來。


  到了近前,蕭權剛要開口, 忽然自己的胸口被狠踹一腳。


  這一下正中他心口, 力道極大, 幾乎將他的身子踢飛出去。


  蕭權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也不敢露出十分的痛苦之色,雙手撐著直起了身子,又再端正跪好。


  「父親。」他仍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喚著魏帝。


  蕭謖卻懶得看他作態,聲音冷厲非常,俯視著他道:「你當真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朕是怎麼警告你的?看來你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刺殺暗害,你還會些什麼?」魏帝指著他罵道,「下作的東西!」


  蕭權垂首不語。


  「你是受了誰的指使去暗算永寧?」魏帝再問。


  蕭權心中一驚,害怕牽連到葉緋兒,仰頭看向魏帝,故意道:「誰會指使兒子?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說出來,我就是不喜歡她!父親,你不覺得你對她的寵愛已經超出尋常了嗎?還是說你的親生兒子也比不上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所謂侄女?」


  魏帝冷冷地看著他:「這就是你要置她於死地的理由?二郎,你真讓朕失望。」


  他走到一旁的木架前,手按著擱在上面的佩劍:「你是不是覺得你是朕的兒子,無論做什麼朕都不會把你怎麼樣?」


  朝華殿明亮的燭光下,魏帝背對著他,微微低著頭,那樣伸手按劍的姿態。蕭權的臉白了,身子微微顫著:「父親……兒子知錯了父親。」他向魏帝叩首,「兒子再也不敢了。」


  他怎麼會以為魏帝不會把他怎麼樣?他連甄皇后都捨得殺。


  他不該去挑戰他的,他是天子。


  「滾到封地上去,朕不想再看到你。」魏帝最終還是沒有拔劍,他把手放下來,轉身命令蕭權。


  ……


  走出朝華殿,蕭敘正等在外面,見到蕭權的神色,心知不妙,但還是走上前去,問道:「父親怎麼說?」


  蕭權將魏帝的旨意告訴他。


  「二哥,你太衝動了。」蕭敘的語氣盡量保持平緩,但是很明顯地表達了自己的不贊成。


  蕭權卻絲毫沒有聽進去,他在想有什麼法子可以留下來,不必趕赴封地。


  一時無法,長久的沉默之後,蕭權忽然想到了什麼,向蕭敘道:「我聽說那女子是被太子送回來的,有這回事嗎?」


  蕭敘很快領會到他的意思,點點頭:「是有侍衛這麼說。」


  ……


  沒有幾天,魏帝將成安王蕭權發作了一通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來,成安王以自己尚未成親為由,乞求留在洛陽。


  魏帝雖然應允,但卻將他由王爵貶為侯爵,並且命令他成婚之後立即趕往封地。


  雖說突然,但身在行宮的眾人已經隱約能夠嗅出些端倪來。成安王此次被貶,多半與永寧郡主遭逢的那一場意外有關。


  天氣晴朗,路上的雪也都化得乾乾淨淨。趁著午後暖和,阿妧在花園中散步,崔青蘅陪在她身邊。


  兩人在一株梅樹旁停下了腳步,崔青蘅道:「郡主,我有一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阿妧看向她,很自然地道:「你說。」


  「是這樣,太子殿下年已弱冠,我家中有一堂妹,也已經及笄,長輩們有意將她嫁與太子。不過因為前些年殿下一直在軍中,家中長輩不太清楚殿下秉性如何,所以……」


  阿妧沒有想到她是來問這個的,一時愣在了那裡,半晌后,想了想道:「原本姐姐相問,我應該知無不言的,不過說實話,除了剛剛進宮的那幾個月,我跟太子其實也沒有什麼往來。認真說起來,與他也不是很相熟,要問其為人秉性,我確實無法回答。」


  聽她說完,崔青蘅卻沒有顯露出失望的樣子,而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因為崔家與魏帝的恩怨,她當然是不希望家裡人再跟皇室扯上什麼干係的,只是家人相催,這才不得不前來詢問阿妧。


  眼見她也說不出什麼來,也算自己完成了任務,遂放下此事,向阿妧道:「無妨,此事未必能成,我也只是隨意問問。」


  兩個人再向前行去。


  她們這邊說話,卻沒有料到在幾叢梅樹後面,有人將她們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看著小郡主離開的身影,陸劭輕笑一聲,對蕭叡道:「原以為郡主性情只是傲慢冷淡,現在看來,或許還要再加上薄情二字。殿下,小郡主看著不像是真心將你當成表兄。」


  蕭叡道:「又不是你的表妹。」


  陸劭但笑不語。過一會兒,又向他道:「陛下心軟,允許蕭權暫時留在洛陽,殿下如何應對?」


  「蕭二郎是個蠢人,不過也還有些用處,留便留吧。」蕭叡不以為意。


  少女們都激動起來,她們還沒有見過這麼高、這麼美的花樓呢,聲音雀躍地道:「郡主,我們快過去看看吧!」


  阿妧也有些被驚艷到了,她素來喜愛這樣美好的事物,聽了那少女的話,點點頭道:「那便去吧。」


  到了高樓的下面,有人問那守在樓下的侍衛:「這花樓是誰搭建的?」


  「卑職也不清楚。」那侍衛回她,「只知道是送給郡主的生辰賀禮。」


  這時節百花凋零,若要搭成花樓,只得從特意建的暖房中取花,更遑論這樣一座高九層的花樓,不知要耗費多少鮮花,真真是大手筆,怕是整個洛陽城的花都被搬到這裡來了。


  一時間眾人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向阿妧,神色里既驚奇又羨慕。


  「那會是誰呢?」若是魏帝和姜后,侍衛們肯定是知情的。


  一個縣侯家的女郎笑著道:「不用猜,肯定是某個愛慕郡主的人!」


  雖然好奇,但是看著小郡主的臉上輕輕刷過一層粉紅,肌膚變成了淡淡的瓷粉色,眼睫輕垂,她們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崔青蘅挽著阿妧的手臂道:「我們上去看看吧。」


  樓太高,少女們只上到三層。阿妧邊走邊看,只見樓梯的欄杆上也都扎滿了鮮花,一路上芬芳撲鼻。屋子裡也四面都是薔薇芍藥等數十種名花,宛如花海。


  她走到一個高几的紫檀木架子旁邊,架上擺放著一盆水仙,正是怒放的時候,芳香襲人。


  阿妧低頭嗅了一下,一個少女來到她身旁,問道:「郡主,等花樓拆掉的時候,能把那幾株牡丹送給我嗎?」她指了一下那邊的幾株雲粉和姚黃。


  鮮花無法長久存活,故而在枯萎之前就要把花樓拆掉,散落的花則由主人自行處置。侍衛說這花樓是送給阿妧的賀禮,那這裡面的花她應當有權利處置,於是點點頭:「當然可以。」


  那少女聞言更加歡欣,合掌道:「多謝郡主!」


  不一會兒,姜後派人來找阿妧,說是讓她過些時候回明宣殿等她。阿妧左右無事,於是想先回去。跟崔青蘅打過招呼,提裙步下台階。回頭看見那些女孩子仍在花叢中笑鬧著,她也不由一笑。


  走到樓下,忽然聽到上面有人叫她。


  「郡主!」


  阿妧循聲抬頭,看見頭頂處的欄杆上站著幾個女孩,她們笑著將手一揚,掌心的花瓣被風吹得飄飄蕩蕩,像是飛花雨一樣,向著阿妧這邊飄過來。


  阿妧躲避不及,驚呼了一聲,抬手去擋,秋風將她的衣袖吹得飄舉起來,連同飛花一起扑打到臉頰上。


  她好笑又無奈,放下了手臂仰頭道:「你們別鬧了。」語氣里卻沒有絲毫的責怪。


  頭髮和衣裙上都沾了花瓣,阿妧走到離花樓不遠的一個亭台上,站在欄杆邊讓侍女將身上的花瓣拂落。


  目光仍然落在那座花樓上,太美好的事物總是讓她捨不得移開眼,耳邊依稀傳來笑語聲,風裡有暗香,阿妧覺得自己有些沉醉了。


  這時,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有人走到她旁邊,勁瘦挺拔的身影將陽光都遮擋住。


  阿妧轉頭看了一眼,見蕭叡身著甲衣,腰間佩著長刀。他執掌宮廷宿衛,應當是巡視到了這裡。


  「這花樓很漂亮。」他隨著阿妧的視線看過去,忽而問道,「郡主喜歡嗎?」


  阿妧的心裡有一個猜測,只是不能肯定,她再次轉過頭,發上的步搖墜子隨她動作輕晃兩下,發出簌簌的聲響。


  她正要開口,卻見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快步過來,行過禮后,便來請蕭叡回值房,道是有要事急需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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