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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購買比例不夠, 此為防盜章  王府的門客,大都是從北地跟過來的, 也有幾位是攝政王歸來后招攬的, 唯獨張遠一人算是少年相識, 在凌昭奉命戍守邊疆前, 就立志追隨他左右,地位非同一般。


  此刻,秦衍之手裡捧著一份書函, 越看越是驚奇, 抬頭看向座上的人:「張先生,這……」


  張遠頷首:「這是大理寺卿朱大人給我看了, 又由我抄寫下來的。據我所知, 朝中至少有三人持有同樣的密詔,皆是先帝十分器重的肱股之臣。」


  秦衍之眉宇緊鎖:「可是沒道理。太子尚在,若是先帝早料到王爺有稱帝之心,又為何會交代臣子盡心輔佐王爺?難道人之將死, 良心發現——」他看了眼凌昭的臉色, 不敢再往下說去。


  先帝會良心發現,懊悔當年橫刀奪愛的舊事嗎?


  凌昭坐在上首, 廳內燈燭通明, 映出他寒意瀰漫的眼,臉部線條是那般剛毅冷硬, 滿室的燭光燈影都柔和不了半分。


  小時候, 他和身為太子的凌暄算不得親近, 但也絕不曾交惡。


  凌暄是太子,將來會是帝王,和他是兄弟更是君臣,他也早就認了,保家衛國開疆拓土,絕無二話。


  若不是那年的變故,也許他這輩子都不會想到染指皇位。


  從江晚晴成為太子妃的一刻起,他和凌暄只能是仇人。


  他不由想起了不久前,見凌暄的最後一面。


  當時凌暄病重,穿著一襲絲綢薄衫,斜靠榻上,桌子上放著筆墨紙硯,他卻再無力氣執筆作畫,只是讓小太監研墨,輕嗅墨香。


  看見自己進來,也只抬了抬眼皮:「七弟,一別多年,你看起來……更礙眼了。」


  有氣無力的說完一句,他開始咳嗽,咳得坐起身,等他放下袖子,紙上已然有幾點腥紅的血珠暈染開。


  太監嚇白了臉,張口欲傳太醫。


  凌暄的容色慘淡如紙,懨懨道:「再用上十副葯,也未必能拖上半天性命……咳咳咳,平白害朕受罪。」


  他一邊說,一邊咳嗽,偏要硬撐著執起筆,就著那幾點咳出的血,畫了疏疏落落幾朵紅梅,落筆后欣賞一番,微笑道:「送去長華宮,就說是朕的遺作,留個紀念。」


  太監領旨退下了,凌暄側眸看他,唇角那一抹疲倦的笑容,深了幾許:「還恨朕?」


  凌昭無動於衷地站在那裡,冷眼看著將死的帝王。


  他在戰場上看過太多死人,此刻映在他眼裡的,彷彿只是其中之一,並無任何特殊。


  凌暄低笑了聲,和顏悅色道:「七弟,你記住,生在帝王家,就不應奢求公平,求人不如求己,敗者不配擁有借口——終究是你無能。」他低垂著眸,不再去看久未相見的弟弟:「朕的一生已經走到盡頭,而你們的路,還很長。」


  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有悔恨嗎?


  ——沒有。


  凌昭從思緒中回神,看向張遠:「他們有投誠之意,本王也有容人之心。」


  張遠微笑道:「王爺寬宏大量,將來必為一代明君。」


  凌昭道:「但是也不可不防他們暗藏禍心,你命人暗地裡盯緊,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來報。」


  張遠愣了愣,目中有驚訝的神色。


  凌昭皺眉:「怎麼了?」


  張遠展眉笑了笑,搖頭:「不,沒什麼,只是認識王爺這麼多年,王爺……真的變了許多。」


  凌昭看著他,等他往下說。


  張遠嘆了口氣,看不出來是欣慰或是感慨:「當年,王爺雖然也是少言寡語,可本性爽朗,待人赤誠,不願輕易起疑心,如今……」他欠了欠身,拱手道:「王爺在北地苦熬七年,其中的艱辛,終究沒有白費了。」


  夜深了,張遠開口告辭。


  秦衍之送他到王府門前,回來的時候,卻見凌昭仍獨自坐著,便道:「王爺,您考慮事情周詳,張先生是為您高興。」


  凌昭目光平靜,漠然道:「這世上可以信任的人少,值得信任的,更少。」


  秦衍之恭敬地侍立在側。


  過了會兒,凌昭擰起眉,兩指按住鼻樑,沉聲道:「這幾日事務繁忙……」


  秦衍之接了下去:「王爺日理萬機,若有什麼需要吩咐的,屬下定當盡心竭力,為王爺分憂。」


  凌昭道:「你去找魏志忠,長華宮的一應用度,你叫他寫下來,必須精細,本王要親自過目。」


  秦衍之:「……」


  又來了。


  怪狗怪天熱怪沒冰盆怪長華宮風水不好,總之江家小姐不理他有千種萬種原因,什麼都可能,就不可能因為當真移情先帝,無心於他。


  凌昭想了想,生硬地添了句:「這些不可讓江氏知道。」


  秦衍之實在哭笑不得,忍著好笑,道:「王爺,左不過三五天,江……」他瞥了眼凌昭,彆扭的改口:「……江氏在長華宮將就一下,也不會有怨言的。」


  凌昭看了他一眼:「誰都能將就,她不能。」


  *

  平南王府。


  清晨,晉陽郡主用過早膳,便穿著一身火紅色的衣裳,在涼亭里練武,一條軟鞭揮得虎虎生威。


  旁邊站了許多小廝和丫鬟,十分配合地鼓掌喝彩。


  這時,一名小廝悄悄走近,對郡主的貼身侍女碧清說了幾句話。


  碧清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等郡主舞鞭子累了,忙走了過去,攆走了其他人,小小聲道:「郡主,今早宮門一開,小福子就過來傳話了,說昨兒雨下的好大,攝政王帶著秦大人去了一趟長華宮,出來的時候,臉都氣綠了!」


  晉陽郡主大喜,神采飛揚:「當真?」


  碧清笑道:「怎會有假?唉,咱們花了多少心思打點宮裡的人、疏通關係,這下終於派上用場了,總算不是白費力氣。」


  晉陽郡主將鞭子往石桌上一放,快步往回走,臉上是掩不住的得意和欣喜:「好哇!他現在總該曉得,只有本郡主才對他好,江晚晴早變心了。」


  碧清附和道:「是是是,郡主待王爺的真心,天地日月可鑒。」


  晉陽郡主換了一身嫩黃色的裙子,著人準備車馬,急著出門。


  碧清在旁出謀劃策:「郡主,奴婢聽人家說,男人碰了釘子、正失落的時候,只要你溫柔小意的在一邊陪伴,便可一舉拿下他的心!」


  晉陽郡主呆了呆,不確定的開口:「溫柔小意?」


  碧清抿唇笑道:「郡主別擔心,王爺既然喜歡江姑娘那樣的,您只要照著她的樣子——」


  晉陽郡主怒道:「我才不跟那裝腔作勢的女人學!」


  碧清急道:「郡主息怒。奴婢的意思是,王爺現在恨上了江姑娘,這時您耐下性子安慰他,叫他看清您女兒家的一片柔情,王爺定會覺得耳目一新,對您另眼相看。」


  晉陽郡主思索一會兒,嘀咕:「你說的也對……」抬起頭,又有些苦惱:「江晚晴都喜歡些什麼來著?」


  碧清答道:「江姑娘精於女紅、琴藝。」


  晉陽郡主擺了擺手,很是不屑:「不想學。」


  碧清又道:「詩詞歌賦?」


  晉陽郡主:「背不出來。」


  碧清苦苦思索良久,突然眼眸一亮:「有辦法了!」


  兩人準備了好些時候,出發已經過了午時,攝政王不在府里,晉陽郡主等了又等,眼看天黑了下來,心裡緊張不已。


  好不容易聽說人回來了,晉陽郡主已經等的不耐煩,穿過九曲長廊,徑直走向大門口。


  凌昭從前門進來,看也不看迎面走來的主僕二人:「衍之,送客。」


  晉陽郡主瞪了秦衍之一眼,追過去:「我等了你幾個時辰,你也不問問我,最近過的怎麼樣了。」


  凌昭壓根沒理她,到了廳里,來不及喝一口茶,便叫了王府的總管過來,查問了幾件事,然後又叫秦衍之著人送幾封信去某某大人府上,忙的一刻不停。


  晉陽郡主被他晾著,在旁邊看了會兒,起初生氣,漸漸的又心疼他如今位高權重,片刻不得閑。


  站足半個時辰,所有人都走了,才道:「我特意熬了一盅參棗雞湯,你這幾天辛苦了……」


  凌昭道:「帶回去。」


  晉陽郡主氣得想跳腳,碧清拚命給她使眼色,她才忍住了,又道:「我、我知道,王爺一直覺得我沒有規矩,近來我……」


  碧清鼓勵地看著她。


  晉陽郡主深吸一口氣:「近來我常讀弘揚婦德的文章,頗有心得,我有不懂的,還特地請了人來教我。」


  凌昭原本坐著寫字,聞言臉沉了下來,她以為他不信,急於證明自己:「我真的學了!你聽,女兒有三從,未嫁從父,出嫁從夫——」


  最後一句沒來得及出口,只聽『啪』的一聲,凌昭硬生生折斷了一支紫毫筆。


  晉陽郡主驚呆了,怔怔地看著他。


  凌昭扔掉斷筆,起身就走:「少讀廢紙,將來也是害人。」


  晉陽郡主嘴巴微微張著,看他寒著臉揚長而去,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顫巍巍指向他的背影,氣急敗壞叫道:「她讀這些東西你就喜歡,我讀就是害人,你——偏心偏心偏心!偏心眼兒!」


  碧清上前一步:「郡主——」


  晉陽郡主驀然回頭,神色猙獰,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還不都怪你!」


  從那時起,江晚晴就成了她心底的一根刺。


  她的性子大大咧咧的,凌昭在一眾皇子中排行第七,她便總是七皇子、七殿下的叫著,起初沒覺得什麼,直到某天賞花宴上,她聽見了江晚晴是怎麼喚他的。


  一聲七哥,分明是最簡單的兩個字,從少女淡粉的唇里輕輕吐出來,卻帶著無盡的纏綿情意。


  氣煞她也。


  噁心,討厭,黏黏糊糊的。


  晉陽郡主怎麼看江晚晴怎麼不順眼,凌昭越是喜歡江晚晴,她就越是討厭她,幾度蓄意找茬,皆是鎩羽而歸。


  那生的空谷幽蘭一般安靜的少女,只在凌昭面前會顯露幾分小女兒情態,在同齡人和他人面前,則是永遠與世無爭、容忍大度的樣子,眉梢眼角染著淡淡的冷清意態,好似不屑於爭鬥,反倒襯托得別人全成了尖酸刻薄的惡人,好生氣人。


  上天開眼,江晚晴沒能嫁給凌昭,而是成了東宮的太子妃。


  晉陽郡主以為凌昭總會清醒了,知道她才是真正在意他的人,不成想,他還是念著那負心的壞女人。


  如今先帝過世,幽居長華宮的那人還年輕,凌昭又總在宮裡走動,多的是見面敘舊的機會。


  晉陽郡主聽了身邊人的幾句挑唆,又恨又怕,正好今天進宮,就這麼風風火火地往長華宮來。


  「郡主!郡主使不得!」


  丫鬟碧清追上去,著急得不知怎麼辦才好:「長華宮那位,先帝可是嚴令禁止任何人擅自見她的,您這麼一去,萬一走漏了風聲——」


  晉陽郡主冷哼一聲,大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迷路了,記不清路,只曉得往前走!」


  碧清明知主子是在耍賴,卻也不得法。


  到了長華宮角門前,兩旁看守的侍衛本欲上前阻攔,晉陽郡主惡狠狠瞪了他們一眼,倒是讓他們愣住了——這位闖進來的姑娘衣著華貴,身後又跟著隨從,肯定是位主子,眼神這般兇狠,怕是來頭不小,他們也不敢魯莽地攔下。


  晉陽郡主越發得意,腳步不停,闖入大殿。


  兩旁朱紅的門有些斑駁,幾處地方都脫了漆,顯出主人的落魄境地。


  晉陽郡主悶久了的心思舒展了些,左右那女人過的不好,她就暢懷了,可乍一眼看見從偏殿過來的人,那笑意忽然凝在了唇角,尷尬又僵硬。


  七年了。


  江晚晴嫁人時不過十六,在深宮裡磋磨了七年,卻還是昔年閨閣中的模樣,弱不禁風的身段,步步生蓮的優雅姿態,連眉梢眼角溫柔中透著清冷的神/韻,都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看見不速之客,她挑了下細眉:「郡主?」


  晉陽郡主本是來找茬,外加看笑話的,但故人還是昔年風采,自己的氣勢瞬間就弱了一半。她挺起胸膛,好像借著這個動作,能打足底氣:「我是迷路了,才走到這鬼地方來的。」


  江晚晴的目光在她臉上緩緩飄過,宛如一汪沁涼的月色悄然流淌。半晌,她笑了笑,走到一邊的位子上坐下,淡淡道:「原來如此。」


  晉陽郡主沉默地打量著對方。


  江晚晴穿的很素凈,通身不帶雜色的白,頭上的簪子也是純粹的白玉,更顯得長發烏黑,眼眸若墨玉。


  一名稚氣的宮女和一名清瘦的小太監從裡間出來,站在江晚晴身後,似乎不知是否應該給客人上茶。


  江晚晴沒抬眼看寶兒,只道:「長華宮粗茶淡水,晉陽郡主入不了口的。」


  這話不但交代了下人,也算點醒了晉陽郡主。


  這火鳳凰一般的女子幾步走到她面前,冷笑道:「只怕當年你敲鑼打鼓,天下同慶封為東宮太子妃的時候,沒想到會有今天這下場吧!」


  江晚晴點了點頭,感慨道:「當年嫁給先帝,他還是太子,他的父皇龍體安康,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會當上皇后。」


  「哈!」晉陽郡主尖銳的笑了聲,環顧四周:「江晚晴,你少在我面前裝腔作勢,誰不知道你早就遭了先帝厭棄,只留皇后之名,實則已是棄婦廢后!」


  江晚晴臉色如常,不見半點氣惱:「先帝終究沒下廢后的詔書,豈不是證明他終究顧念著我,捨不得我?」


  身後的容定神色一變,深深凝視著她的背影。


  晉陽郡主不耐煩道:「你和先帝如何,又干我何事?你是慣會在男人面前裝樣子的,可我知道你的真面目——」她恨恨地剮了座上的素衣女子一眼,冷冷道:「我告訴你,你現在後悔,也晚了!別白費心思。」


  江晚晴奇道:「我後悔什麼?」


  晉陽郡主嗤道:「你還裝!當年攝政王衝撞了聖祖皇帝,被關入大牢,你以為他徹底失勢了,再無翻身餘地,就轉身投入先帝懷中,你自然是後悔這個。」


  寶兒聽完,已經氣白了臉,喝道:「大膽!誰准你侮辱我們娘娘的?」


  晉陽郡主輕蔑地掃過她,不屑於和奴才說話,只問江晚晴:「你敢說不是嗎!」


  江晚晴悠然一笑,道:「寶兒,上茶。」


  寶兒氣道:「娘娘!」


  江晚晴笑道:「接下來總得費些口舌功夫,晉陽郡主喝不慣不好的茶,我卻是要潤潤唇的。」


  寶兒低著頭,應了聲。


  跟入殿中的碧清拉了拉晉陽郡主的衣角,緊擰著眉喚了聲:「郡主……」


  晉陽郡主冷著臉,甩開她的手,依然直視著江晚晴:「好,我就聽聽你怎麼狡辯。」


  江晚晴有的是耐心,等寶兒端著熱茶上來,倒了一杯,她接過手裡吹涼了,輕輕抿一口,才道:「當年我年幼無知,和攝政王確實有些來往,但從來守禮,並無私情。後來,我既嫁給了先帝,心中便只有他一人,先帝待我寵愛有加,我待先帝,更是一心一意。」


  容定渾身一震,望著江晚晴的眼神,震驚而新奇。


  江晚晴放下茶盞,幽幽嘆了聲:「可惜我沒福氣,先帝撒手人寰,留我一人在世,我的心已經死了,若說有後悔,也只悔恨沒有更早認識先帝,更早嫁他為妻,平白辜負了大好時光。」


  晉陽郡主臉色驚愕,愣了好一會兒,脫口道:「你胡說!當初一口一個七哥,喊的那麼親熱,你卻說你——」


  江晚晴抬眸,目光如冬日雪色,映在她的身上,不帶溫度:「我也喚我兄長們大哥二哥,難道我對他們也有情意不成?」


  晉陽郡主怒道:「你強詞奪理,曲解我的話!」


  江晚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全由得你。」


  晉陽郡主瞪著她,過了許久,哼了聲:「你說你從未喜歡過王爺?」


  江晚晴微微變色,冷然道:「郡主,我今生唯一心悅之人,如今躺在永安殿的金棺中,我是先帝的正宮皇后,望你自重。」


  晉陽郡主狐疑道:「那你從前待王爺的種種,難道就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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