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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自從江晚晴搬過來, 寶兒和容定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雖然主子的身份尷尬,但住的是慈寧宮, 又是太后格外照顧的義女,下頭的人自然盡心儘力, 不敢怠慢。


  如此, 寶兒頗有幾分翻身農奴把歌唱的興奮和得意,她進宮時間不長,從前只是最末等的小宮女,到處被人指著鼻子罵, 受足窩囊氣, 這下可高興壞了,每天都活力滿滿幹勁十足, 勵志將西殿打理成宮中最優秀的小部門之一。


  容定則是截然相反的狀態。


  誰都知道他是江晚晴面前第一得力的紅人,可他壓根懶得使用這重身份代表的權利, 也不太願意插手太監宮女的事,樂的將差事推給下頭的人, 時間更多用在陪伴主子上面。


  偶爾閑下來, 比起與處處討好他的宮人相處,他寧可去餵魚。


  西殿斜後面的園子里辟出了一個小池塘, 旁邊則是人工堆成的假山, 風景雅緻。


  容定撈了幾條紅鯉魚放在裡面, 沒事兒便過來喂餵魚, 坐在池邊的大石頭上, 看著魚兒湊在一塊兒,爭搶東西吃。


  這一看就能好久。


  小太監阿祥有次看見他,諂媚地湊上前,自作聰明提議道:「容公公,光看幾條魚游來游去有什麼意思?聽聞宛兒姑娘素來喜愛蓮花,不如叫人栽種下去,到了明年夏天,指不定就能賞荷了,宛兒姑娘見了一定歡喜。」


  容定不置可否,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便移了開去。


  阿祥半天不見他答話,討好的笑容逐漸消失,畏畏縮縮退了下去,走遠以後,忍不住打自己一個耳光。


  嘖,宛兒姑娘喜歡,容公公又不一定喜歡。


  所謂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最是完美無瑕,可他們這樣的下等人,早就陷入淤泥里,更何況寶貝命根子都沒了,談什麼無暇,簡直滿身都是瑕疵。


  容定當然不會種蓮花。


  他腦子沒病也沒坑,悠悠閑閑的餵魚不好么,非要放妻子和他兄弟的定情之花在這裡,可不是存心膈應自己。


  等容定回去,福娃已經由奶娘抱回去睡覺了,江晚晴和寶兒兩個在殿內,寶兒正在大聲彙報工作進展。


  分別是給誰誰誰進行了批評教育,打掃了哪幾個角落,諸如此類。


  江晚晴聽完了,給出評語:「治下不能太苛刻,況且你年紀小,這裡本就有人不服你,仔細以後遭人記恨。」


  寶兒分辨道:「可是姑娘!奴婢又不只叫他們幹活,自己呆在一邊乘風涼,奴婢第一個帶頭勞動呀!」


  江晚晴搖了搖頭,耐著性子教導:「你是跟著我從長華宮出來的,又和我親近,落在別人的眼裡,這就成了你的一大罪狀了,你和他們終究是不同的。」


  寶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江晚晴道:「好了,你先下去。小容子,筆墨伺候。」


  寶兒出去后,容定上前,在桌邊研墨。


  江晚晴在一邊看著,見他的樣子很講究,像是很懂的行家,可偏生動起手來,就有那麼點說不出的彆扭。


  更奇怪的是,當著她的面,他甚至無意於掩飾他的那種生澀和彆扭。


  這個人……


  如果真如她猜測那樣,這個世界是沒救的了,不僅劇情崩成狗,本應身為天選之女的她,就連唯一的主角、大女主的地位都保不住。


  江晚晴看著那人的背影,上下打量他茶色的太監服——顯然認認真真熨燙過了,一絲一毫不該有的褶皺都沒有。


  黑暗料理愛好者,口味獵奇,完美主義者,還有那種永遠溫和、平靜的笑容。


  ……真是夭壽了。


  天上砸下兩根發霉的金手指,一根砸中她,一根砸中他,誰比誰更『幸運』。


  外頭陽光高照,透過打開的窗戶,照進殿內,正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江晚晴胸口卻是透心的涼,不是突然被冰封住的震驚,而是一絲一絲順著血脈蔓延生根的寒氣。


  容定回頭,微笑起來:「姑娘作畫還是寫字?」


  江晚晴道:「寫字。」


  她執起筆,先寫了個日字,只是寫的奇怪,不像整字,更像一個偏旁,再要落筆,筆尖頓住,墨水在紙上洇開。


  她說:「寫壞了。」


  容定聲音溫和,輕聲道:「那就換一張再寫。」


  江晚晴側眸,看著他。


  容定低眉順目立在一邊,不卑不亢的姿態,即使穿著可笑的太監衣服,仔細看去,依舊掩飾不住骨子裡透出的,與生俱來的貴氣,凌駕於千萬人之上。


  那絕非一朝一夕能培養出的氣質,而是長久以來的優越和天生高人一等的從容。


  這個人吶。


  江晚晴擱下筆,問:「換作你,你寫什麼字?」


  容定笑了笑,答道:「補完一個昭字,送去養心殿給皇上,他一定高興極了。」


  江晚晴低下頭,看著那半個字:「皇帝的名諱,我豈敢亂寫。」


  容定道:「姑娘似乎更喜歡寫一串數字,一三九二五四——」


  江晚晴聽他背誦的,正是自己寫下的手機號碼,不禁頭大,瞪他一眼:「我亂寫的,你看了忘了就是,怎還記下來?」


  容定沉靜道:「莫說姑娘寫的字,便是姑娘皺一次眉,我都記在心裡,不敢相忘。」


  江晚晴看著他,不語。


  容定語氣低柔:「姑娘有話問我么?」


  江晚晴不答,又執起筆,寫下一個『昧』字。


  容定看了一眼,笑了:「姑娘是說我愚昧?」


  江晚晴搖頭,臉上不帶笑意:「你我,無知無覺便是最好。你不問,我也不問。你早些尋個好去處。」


  容定嘆一口氣,狀若無奈:「這可真為難。我曾說過,李太後身邊是個好去處,而我一心只想在姑娘身邊。如今太後娘娘住慈寧宮,姑娘也在這裡,於我已是最好,還能有什麼更好的去處?」


  江晚晴心想,他如果真是那個人魂穿了,或是重生了,憑他那顆腦袋,憑他從前無上的身份,難道甘於屈居所有人之下,當個小小的太監么?

  可聽他口氣,又很真誠,不似作假。


  還是她猜錯了?


  江晚晴蘸了點墨,畫了一張福娃圓圓胖胖的小臉。


  容定看著她認真的側顏,唇邊浮現一絲溫柔的笑意,卻在這時,聽她開口,聲音很輕很低,語速極快:「秦衍之在打聽你和寶兒的事情,等會可能過來找你們問話……他不好對付。」


  容定聽了,眼皮都不抬一下,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還好。」


  淡淡兩個字,端的是雲淡風輕。


  江晚晴看了看他,又轉回去看自己的大作:「你先出去吧。」


  容定道:「是。」


  回房的路上,容定遠遠看見寶兒獨自在陰涼處發獃,不知在想點什麼,他低下頭,心思微轉,向那傻乎乎的小宮女走了過去。


  他喚了聲:「寶兒姑娘。」


  寶兒嚇一跳,拍拍胸脯,瞪他:「突然出聲,嚇死人啦。」


  容定莞爾道:「發什麼呆呢?」


  寶兒煩惱道:「在想怎麼讓所有人都服氣我——我以後是姑娘身邊有頭有臉的大宮女,可不能因為年紀小,就被人指指點點。」


  她抬眸,看著容定,問道:「小容子,你現在也風光了,上次把你打的在床上躺了幾天的,是哪個宮的人?你可以報仇了。」


  容定只是搖頭。


  寶兒皺眉:「你傻的嗎?在宮裡可不能一味的忍氣吞聲,好性子也不是這樣的,別人只會當你軟弱,變本加厲欺負你!」


  容定又笑:「寶兒姑娘好見識。」


  寶兒哼了聲:「學著點!難得提點你,傻子。」


  容定低眸,看著地上,慢慢道:「其實……有點事情,想請你幫我個忙。」


  寶兒狐疑的問他:「什麼事?」


  容定回答:「小事。等會我要出去一會兒,可能會耽擱比較久,如果有人問起,你可否替我搪塞過去?」


  寶兒愣了愣:「你去哪裡?」


  容定沉沉嘆一口氣:「唉,非得告訴你么?」


  寶兒堅持:「當然。你不告訴我,出了事萬一連累我怎麼辦?你好歹讓我知道,你不是出去闖禍的……還是你要去尋仇了?」


  容定見她動不動往出氣、報仇上想,笑道:「實不相瞞,我從來不喜口舌之爭,對瞧得上眼的、不太反感的人,偶爾逗兩句嘴,那是閑情樂趣,對真正討厭的人……」


  寶兒追問:「那便怎樣?」


  容定依舊低著頭,眸色微暗。


  對真正討厭的人,且忍著他、讓著他,伺機而動,出手便不會給他掙扎的餘地,不送上黃泉路算他輸。


  他抬頭,溫和笑道:「對討厭的人,不聞不問就是了,宮裡前前後後那麼多條路,還怕繞不開人么?」


  寶兒恨鐵不成鋼,嘆氣:「不中用、不中用!」


  容定笑笑,好聲好氣道:「寶兒姑娘答應我吧,真是頂頂要緊的事。」


  這下寶兒更慌了,堅決道:「不成。那麼要緊的事,你得先告訴姑娘。」


  容定擰緊眉,慢聲道:「……真不好開口。」


  寶兒急了,催促:「你別婆婆媽媽的,要麼你跟我說清楚,要麼咱們現在去姑娘那裡,你跟她說去。」


  容定猶豫片刻,沖她勾了勾手指:「好,那我只和寶兒姑娘一個人說,你聽仔細了。」


  寶兒附耳過去。


  容定眼底帶笑,面上卻顯得忐忑而不安,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個字。


  還沒說完,寶兒驀地退開好幾步,臉紅的像猴子屁股:「你你你……這等話,誰叫你跟我說了?我的耳朵都壞掉了!」


  容定眼神無辜:「不是姑娘讓我坦白從寬的么?」


  寶兒揮了揮手,趕人:「你快去吧,快走快走。」


  容定道:「那姑娘——」


  寶兒截斷:「知道了,快走,我要去洗耳朵了,真倒霉!」


  *

  容定走後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有一個小宮女前來找寶兒,說道:「寶兒姐,有個秦侍衛點名找你吶——咦,你臉上髒了么?」


  寶兒手裡拿著一塊濕掉的手絹,正在使勁擦耳朵,把耳朵都擦紅了:「臉上沒臟,耳朵都污掉了。」


  小宮女一頭霧水。


  寶兒放下手絹,起身隨她出去。


  路上,小宮女眼熱不已,悄聲道:「寶兒姐,那可是皇上身邊的秦侍衛吧,你真有福氣!」


  寶兒挑高細眉:「說什麼糊塗話。這福氣讓給你算了,我是要陪姑娘一輩子的。」


  小宮女不敢接話,暗地裡吐了吐舌頭。


  秦衍之等在慈寧宮宮門外,見寶兒過來,帶著她走到稍微僻靜點的地方,問了她一些細緻的問題,多是她的出身和老家親人相關。


  寶兒一一答了。


  末了,秦衍之問:「那位長華宮的公公呢?」


  寶兒臉上匪夷所思的紅了,道:「秦大人指的是小容子?」


  秦衍之點頭。


  寶兒難以啟齒,重重嘆氣:「唉,你別問了。」


  秦衍之奇道:「為何?」


  寶兒攥著衣角,頭低低的,聲音輕若蚊蠅:「大人您可能不清楚,他們當太監的……」到這裡,又說不下去了。


  秦衍之道:「姑娘但說無妨。」


  寶兒又嘆口氣,臉紅的不像話:「他們當太監的,進宮的時候那個了,凈身房專門干這活兒的老太監,會收起咔擦掉的那個,等他們風光了,又會去重金贖回那個……」


  秦衍之聽她一口一個那個那個的,低笑了聲,故意問:「哪個啊?」


  寶兒極度的羞恥尷尬之下,連他話里的揶揄都沒聽出來,跺一跺腳,道:「還能有哪個呢?子孫的那個呀!」說完,見秦衍之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氣道:「好哇,你耍我來的。」


  秦衍之忙道:「不敢不敢,所以……」他斂去臉上的笑意,緩聲道:「容公公如今發達了,是找老師傅討他的子孫根去了?」


  寶兒臉燒的厲害,暗想壞了壞了,耳朵又污掉了,飛快道:「就是這樣。如果大人沒有別的事,奴婢告退。」


  *

  容定看著老太監辛苦拿出個蒙塵的罐子,放在桌子上,眯著一雙渾濁的眼睛,尖著嗓子道:「喏——容公公的寶貝子孫根,就在這兒了。」


  容定的目光往下,鎖住瓦罐,嘆息道:「放這麼久,怕是已經爛了幹了。」


  老太監是凈身房裡手藝最好的師傅之一,姓方,動手乾脆利落,存活率極高。


  方公公聽他那麼說,忙道:「容公公放一千一萬個心,那誰別的本事一般般,這點能耐還是有的——您聽我的,回頭用布包好掛起來,早晚求一求,保准下輩子你投個好胎,賢妻美妾,胎胎生男,兒孫滿堂。」


  容定笑一笑,突然『咦』了聲,稀奇道:「方公公,不是您讓我六根清凈的嗎?」


  方公公驚訝道:「容公公怎麼年紀輕輕的,記性就不好了?不是我動手,是死了的那個蔡八給您辦的事兒。」


  容定一怔:「死了?」他很快緩過來,嘆道:「當時我疼的昏死過去,哪兒還能看清誰的臉?這才記錯了。」


  方公公嘆口氣,點頭:「他死了。就前些天的事情,蔡八領了牌子出宮,好像是為何太妃辦事來著,他也是個作死的,半道上貪杯喝了酒,摔河裡溺死了。」


  容定頷首:「原來如此。」


  回去的路上,容定手裡捧著那個瓦罐,心裡嫌棄的不得了,為了這次能矇混過去,又不得不像個寶貝似的供著。


  什麼下輩子投個好胎,他這輩子就能兒孫滿堂。


  這裡面是個什麼鬼的東西,左不過鹿鞭虎鞭馬鞭之類,泡酒都嫌礙眼。


  還有。


  他一個未凈身的太監,莫名就進了長華宮。


  寶兒和江晚晴都說,從前的容定是個沒嘴的葫蘆,而替『他』凈身的蔡八也死了,事情真相撲朔迷離。


  全部加在一起,很難用失職和巧合解釋。


  容定心中冷笑。


  怪他當時病的太重,多餘的精力都給了國事,有很多事情,終究未能顧及到。


  不過,不要緊。


  從今往後,一樁樁,一件件,慢慢清算。


  秦衍之從很遠的距離,一眼就看見小心翼翼捧著個瓦罐的容定,快走幾步,攔在他面前,笑容可掬:「容公公,恭喜恭喜。」


  容定的眼神帶著幾分警惕,好像有點緊張,把罐子牢牢藏在身後:「秦大人。」


  秦衍之見他那麼小心寶貝的樣子,不覺感到好笑,又覺得是自己高看他了。


  說實話,他今天來,更多的是因為容定,而不是寶兒。


  那傻丫頭的背景清清白白,人也是,傻的清楚,傻的不加掩飾。


  容定則不一樣,雖然他的出身家世也算清白,沒任何明顯問題,可不知為何……秦衍之皺眉,這人給他的感覺,卻像望不到底的深海,無邊無際的夜空。


  然而,到頭來,他不過是個一朝得勢,急急忙忙贖回他命根子的小太監罷了,和其他太監又有什麼不同。


  接下來,秦衍之問了容定幾個問題,他都清楚明白的答了。


  秦衍之算是滿意了,轉身離開。


  容定望著他的背影,淡淡笑了笑。


  回到西殿,容定抬頭,意外看見江晚晴站在寢殿門口,如煙如霧的眸子,恰恰好看著他手裡的瓦罐。


  容定心底叫苦,臉上止不住的發熱,耳根都有些紅。


  江晚晴幽幽嘆了聲。


  如果容定真是那個人……


  唉,上輩子是個傾國傾城貌、多愁多病身的假風流帝王,這輩子是個痛失命根,無力回天的太監,真叫人心酸。


  正可謂,同是天涯淪落人,穿越何必笑重生,都是可憐人。


  「你……節哀。」


  容定看見她說不出是同情亦或是悲涼的眼神,手裡的瓦罐沉的要命,就像捧了一塊燙手的巨石。


  有苦難言,慘。


  *

  慈寧宮,正殿。


  早上江晚晴去向李太后請安,李太后照常免了她的禮,招呼她一道坐下,便道:「宛兒,哀家這幾日打聽到的消息,一個比一個駭人,你說……」她一手扶著額頭,苦澀道:「皇上好端端的一個大男人,怎麼就突然得失心瘋了呢?」


  江晚晴怔了怔,心想他那癥狀,倒是真有點像失心瘋,一邊問道:「何以見得?」


  李太后只覺得心累,嘆道:「說是皇帝才剛登基沒多久,就把孔老將軍、文大學士給嚇病了,當時還傳了太醫,情況緊急。」


  江晚晴問道:「皇上為何嚇唬二位大人?」


  李太后苦笑道:「哀家也不知道,只是聽人說,這病發作起來,便會有很多不合常理的舉動,這只是其中之一。」


  江晚晴又問:「還有呢?」


  李太後面色悲傷,說不出口,只能讓彭嬤嬤代勞。


  彭嬤嬤皺著一張老臉:「皇上獨自一人時,經常會不由自主的微笑……唉,宛兒姑娘,您應該也清楚,皇上可從來不是愛笑的人呀!更不會坐著發獃,一邊發獃一邊笑,這可不是病的重了?」


  江晚晴想起那日凌昭過來,一直衝著她寵溺微笑的樣子,瑟縮了下,無形的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彭嬤嬤接著道:「這還不算。聽說,皇上會這樣,是從見過一個民間女子開始的,他叫秦大人把那女子帶進宮中,兩人獨處——」


  李太后不悅道:「彭嬤嬤。」


  彭嬤嬤急忙收住口,面色訕訕的站在一邊。


  江晚晴卻不由長長鬆了口氣,甚至還露出一點不經意的笑容。


  看吧,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凌昭不管是礙於對她的情,又或是嚴守軍紀以身作則,這憋了多少年的大男人,一個忍不住,褲腰帶就鬆了。


  只要開了這個口子,以後他就會慢慢習慣別的女人,於是她的存在就可有可無了。


  李太后和彭嬤嬤看見她那頗感欣慰的眼神,和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心裡都是一驚,生怕繼皇帝之後,就連江晚晴也被傳染了失心瘋。


  幸好,江晚晴很快便道:「太後娘娘,您想一想——皇上七年守邊之苦,想來定是一再的剋制自己,回來又碰上先帝駕崩……只要知道的人不多,沒傳到不應該的人耳中,這也不是大事。」


  李太后一聽,不禁大為感動,心道江晚晴這等寬容大度、通情達理的正妻風範,真是再難找出第二個了,這都能處處為皇帝想。


  她握住江晚晴的手,發自內心的感慨:「宛兒,先帝能得你為妻,是他的福分,皇帝和你無緣,是他命苦。」


  江晚晴垂眸,輕輕道:「太後娘娘怎麼又提這話了。」


  李太后強笑道:「好,不提這個。只是你不知道——」她的胸口悶了起來,語氣轉為壓抑的悲痛:「皇帝嚇唬文大學士、孔老將軍,正是因為這事,唯恐他們看見了他和那狐媚子往來,先下手為強,把他們都嚇暈了。」


  江晚晴聽說凌昭這般在意那女子,頓時心花怒放,面上猶自克制著:「……皇上不是這樣的人。」


  李太后嘆氣:「哀家也希望不是。」


  等江晚晴回到西殿,門一關上,臉上終於忍不住掛上明媚的笑容。


  寶兒見了,奇道:「姑娘,李太後跟您說了最近會有好事了嗎?怎麼笑的這麼開心。」


  江晚晴心情舒暢,低低道:「豈止是好事。」


  寶兒更好奇了:「那是什麼?」


  江晚晴走到窗邊,抬起頭,望著萬里無雲的晴空,深深吸一口香甜的空氣:「烏雲散盡,是個好兆頭。」


  寶兒獃獃地看著她,不明覺厲。


  *

  凌昭再次到慈寧宮請安時,總覺得李太后的目光十分奇怪,總像是欲言又止,偶爾又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和氣憤。


  他微不可覺地擰眉,過上一會,開口道:「太后若是有話,不妨直說。」


  李太后笑意蒼白:「這話,怎麼直說呢?」


  凌昭道:「兒臣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李太后嘆了口氣,幾步走到窗邊,沒有看他:「皇帝,你初登基不久,正是顯示你能力和胸懷的時候。」


  凌昭端起一盞茶,淡然道:「還請母后指教。」


  李太后彎起唇角,這笑是苦澀的:「哀家還怎麼敢指教你……對你表達不滿的,不都遭你威嚇了么?」


  凌昭目光冷了下來:「這話從何說起?」


  李太后沉默一會,疲倦道:「皇帝,忠言逆耳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對於那些敢於正言直諫的大臣,你應該多寬容些。」頓了頓,又勸道:「哀家不是怪你……北境七年,你受苦了,就連宛兒都能理解你,先帝才去不久,你好歹也收斂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你就不能等天黑么?」


  凌昭一聽母親提起江晚晴,又說什麼受苦了,等天黑,猜出了大半,寒聲道:「太后可是聽說了什麼?」


  李太后道:「你和那位宮外的姑娘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凌昭冷笑不止:「原來如此。」


  想他從前遠在大夏北境,任人污衊而無還擊之力,不成想到了今天,竟然還能出現這等荒唐的事。


  這宮裡,是該整頓整頓。


  可笑凌暄當初整頓了半天,結果最後養了一群碎嘴的東西,太無能。


  離開慈寧宮后,剛回去,凌昭便叫王充立刻去找秦衍之過來,見了人,開門見山就道:「帶喜冬去慈寧宮。」


  秦衍之一愣,道:「可皇上不是說——」


  凌昭冷聲打斷:「現在就去。」


  秦衍之應道:「是。」


  凌昭閉了閉眼,語氣冷淡:「等喜冬先去言明事實,朕再去,如此定可徹底消除她的疑慮。」


  秦衍之猶豫再三,小心翼翼道:「那為何,不一起去?」


  凌昭看了他一眼。


  秦衍之脖子一涼,急忙低下頭,道:「微臣這就去找喜冬姑娘。」隨即行了一禮,退下。


  走遠了,才鬆口氣。


  好罷,以前貓狗開道,現在丫鬟開道。


  ——都是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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