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 112 章
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 顧景夜終於徹底處理完了特案局的那些事情, 然後又踏上了上山尋羊之路。
有了之前的經驗，他這次順利地找到了那條直通山頂的小路, 也沒有血仆再出來干擾他了，於是只花了三個小時就到達了山頂。
雖然這次是白天, 但是和他上次來的時候沒什麼區別，那黑壓壓的巨大城堡即使在陽光下也仍透著一股子陰森的味道, 讓人不太想接近。
只是這個時候顧景夜才看清楚了, 花園裡種的是一些不知名的鮮花，的確沒有荷蘭爾喜歡的那種。
所以他這次專門帶了一束包裝精美的黑魔術。
不過白天的城堡後院里就是另一副場景了, 血仆們有的正在洗晾衣服，有的在清洗瓜果蔬菜, 還有五六個孩子蹲在地上用手語交流著玩著象棋, 歡聲笑語一片。
顧景夜突然覺得這裡挺像世外桃源的，藏在山林深處, 與外界相對隔絕, 雖然少了很多精彩, 但也多了幾分寧靜, 與世無爭，畢竟這裡不愁也吃穿的，又沒什麼煩惱，或許挺好的。
血仆們第二次看到他這個「稀有動物」的時候, 沒有上次這麼驚奇了, 但還是都遠遠的偷偷的看著他, 竊竊私語，既好奇又有些害怕。
倒是之前被他們救下的小米主動對他揮了揮手，用嘴形和手勢比劃了一下，顧景夜沒看懂，只當她在打招呼，也對她笑了笑，然後她就端起地上的衣服去那邊晾曬了。
顧景夜在旁邊了看會兒，發現他們被自己盯得不太自在，於是就又退回了花園裡，坐在花園邊上的一個歐式小亭子中，低頭打開手機玩起了數獨，等待著荷蘭爾一家起床。
只是他每玩一會兒就會退回手機屏幕看看時間，距離黃昏還有好久呢，顯然也是有些急不可耐了。
又一次退出遊戲看時間的時候，他盯著屏幕上荷蘭爾的照片看了好一陣，指尖沿著小包子臉的輪廓輕輕描了一圈。
天曉得他多想念這隻軟乎乎的小綿羊啊！
整整大半個月，他都沒有吸到一口羊，甚至連荷蘭爾的動態都無從得知，還得每天用荷蘭爾的微信發朋友圈，假裝他們真的是在國外進修。
所以顧景夜不但相思成疾，還根本沒地兒說啊！
就在這時，小米過來了，又是一陣含糊不清的口語帶比劃。
「顧先生，荷蘭爾少爺在後面的花園裡。」
「嗯？」顧景夜有些意外：「他沒有睡覺嗎？」
「荷蘭爾少爺最近半個月都是下午才睡覺的，他一直在等你。」
儘管知道那小白眼狼可能是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去了。
但是聽到他一直在等自己，顧景夜仍然是有點自作多情的小開心。
所以顧景夜立刻就順著小米手指的方向走了過去，還沒到的時候，便聽到了優美的旋律。
跨過一道敞開的小鐵門，那裡面是另一個小花園，相比正門那個每天被精心打理的大花園，這個後面的小園子就顯得非常原生態了，裡面的花朵都是隨意而雜亂的生長著，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果樹歪歪扭扭的混雜在了一切，綠油油的藤蔓爬滿了整面牆壁和周圍的鐵欄。
顧景夜跟著小提琴聲往裡面走去，撩開垂著的藤蔓，發現在花園的深處是一塊小小的空地。
那裡有個精緻的雙層玻璃房子，看起來是用於觀賞花園的，而荷蘭爾就坐在那檯子邊緣的欄杆上，閉上雙眼沉醉地拉著小提琴。
顧景夜看著他的腿懸在空中，底下又有2米多高的，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擔心起他的安危，快速走了兩步才想起他會飛啊。
於是又停了下來，見那隻小綿羊拉得入神，就沒有打斷他，只是捧著黑魔術，站在玻璃房子的下面，抬頭注視著他，安靜地充當著觀眾。
這個曲子和他以往拉的都不太一樣，既不悲傷也不快樂，而是非常空靈，每一個音符都像是輕飄飄的，沒有任何重量，從平靜無波的湖面上飛快掠過，然後掀起了一層層漣漪，最後又消失在了空氣里。
似乎有些迷茫。
當最後一個音符完美落幕，荷蘭爾還未睜開雙眼，鼻尖隨著空氣中的味道輕輕動了動，低頭睜開眼睛便看到顧景夜站在下面，為他鼓掌。
「顧總監，你來了？」藍色眼眸立刻亮了起來，身體激動地往前傾了傾。
「小心！」顧景夜下意識地展開了手臂，想接住他。
卻見荷蘭爾不用手扶都能穩穩噹噹地坐在欄杆上，還隨意地晃著腳，顧景夜就知道自己的擔心又是多餘了。
不過他乾脆就著這個姿勢，又往前走了走，抬頭望著這隻小綿羊，他日思夜想的少年。
「荷蘭爾，事情我都處理好了。」
「真的嗎？」
「嗯，那兩個獵人改口了，錄像也被銷毀了。」顧景夜笑著說道：「你可以放心跟我回去了，你的粉絲都在等你～」
這半個月里，為了不讓荷蘭爾糊掉，顧景夜親自接手了他的微博，一邊撩粉微博發得飛起，一邊又痛心疾首，因為荷蘭爾之前拍的寫真都發完了，他只好分享了幾張自己私藏的小綿羊照片。
那可都是近距離抓拍的荷蘭爾，萌呼呼的小模樣比擺拍來得還要可愛真實一百倍！
引得粉絲們再次爆炸了一波又一波！
這種心情真的是非常複雜，顧景夜一方面希望荷蘭爾能夠開心，越來越紅，人氣也越來越高，一方面又有了種把自己小心珍藏很久的寶貝兒拿出去給大家欣賞，然後一個個都盯著他不放了的醋味！
明明荷蘭爾是他先認識的啊！
這麼想著，前·萬人迷·戰無不勝·花花公子顧景夜居然有點委屈。
而現在，荷蘭爾並沒有同他想象中的那樣立刻歡天喜地地撲過來，軟軟地道謝，然後在他的臉上甜甜的來一下，最後屁顛顛地跟他回去。
荷蘭爾聽到粉絲兩個字，明顯是有些興奮的，臉上卻露出了少見的猶豫，那雙藍色的眸子濕漉漉的，像某種小動物，眨了眨。
他注視著眼前這個沖他展開雙臂的男人，以及手中的盛開的黑魔術。
包裝仍然是他最喜歡的配色之一。
顧景夜的臉上仍是魅力十足的微笑：「荷蘭爾，你考慮好了嗎？和我在一起的事情。」
「……」荷蘭爾微微低下頭，沒有回答。
「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既然你想成為明星，那麼我一定會讓你成為全世界最紅的偶像，讓每一個人都喜歡你，讓你的每一場演唱會都坐滿人。」同臉上的微笑一樣，顧景夜的聲音也充滿了誘惑，他望著荷蘭爾，無比專註而認真道：「荷蘭爾，和我在一起，好嗎？」
下一秒，他只覺得手臂一沉，然後是撲面而來的奶香，小捲毛蹭進了懷裡。
他終於答應了？
「荷蘭爾，你……」
顧景夜欣喜若狂，心裡已經炸起了一排排粉色的小煙花，滿滿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
卻見懷裡的荷蘭爾突然抬頭，那雙藍色的眼眸少見的沉重。
「顧總監，我可以利用你嗎？」
「？」顧景夜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而下一秒，荷蘭爾的話如同一桶冰塊，從頭頂倒下來，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顧景夜，我還是不喜歡你。」荷蘭爾語氣非常平靜：「我本來是想答應跟你在一起的，為了成為明星，為了你許諾給我的好處，可是我的父母說這樣是不對的，這是欺騙。」
「……」
「所以我決定不欺騙你，顧景夜，我可以利用你么？」荷蘭爾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還是軟綿綿的，語氣也不輕不重的，彷彿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請求。
顧景夜，我可以利用你么？
顧景夜少見的沉默了。
在他沉默的這幾秒里，荷蘭爾突然有了點小小的緊張。
他會反悔嗎？會翻臉嗎？會轉身就走嗎？
就在這時，顧景夜往後退了一小步，荷蘭爾抬頭髮現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陽光投在臉上的陰影顯得有些冷漠。
荷蘭爾幾乎沒有經過大腦思考，下意識地就伸手抓住了顧景夜的衣袖。
顧景夜低頭往下看了看，看到兩根白嫩嫩的手指用力地捻住了他的袖口，再看看荷蘭爾居然正眼巴巴地看著他。
顧景夜並沒有推開，只是又往後面退了一步，然後荷蘭爾就跟著往前走了一步。
連續退了三步以後，顧景夜看著荷蘭爾腦殼後面的小呆毛失落的垂著，再也綳不住了。
媽的，真的是完全沒辦法對他生氣啊？！
「荷蘭爾……」顧景夜微微嘆息，聲音充滿了無奈，又很寵溺：「你這樣堵著我，可沒辦法把東西撿起來啊。」
「昂？」荷蘭爾腦殼後面的小呆毛不明所以地跟著晃了晃。
顧景夜輕輕推開他拉著自己袖子的手，然後也沒放開，就順勢牽起他的手，拉著他走回剛才的位置，彎腰把地上的那束黑魔術撿了起來。
他剛才接住荷蘭爾的時候，沒拿穩，就由著它掉到地上了。
把這花遞給荷蘭爾，看藍色的眼眸里透著藏不住的驚喜，輕輕捧起小包子臉，搓了搓，一邊被這手感治癒得不要不要的，一邊故作嚴肅地問道：「你以為，你今天說你喜歡我，所以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就會信嗎？」
「唔？」
「你知道嗎？喜歡是藏不住的。」顧景夜指著黑魔術，指著小提琴：「你喜歡它，喜歡它，你還喜歡奶茶喜歡遊戲喜歡童話故事，喜歡《小王子》，喜歡站在舞台上，喜歡聽到粉絲們狂熱的歡呼……」
顧景夜如數家珍一般，一句一詞，乾脆利落地說出荷蘭爾所喜歡的每一個東西，最後卻說。
「但是你不喜歡我。」
「……」
「傻瓜，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顧景夜的語氣很平靜，或者說他早就已經想好了：「不過，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荷蘭爾，不管用多長的時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
「不，顧景夜，我不明白。」荷蘭爾無辜地眨著眼睛，看模樣是根本沒有在思考。
「你不需要明白。」顧景夜伸手揉了揉小捲毛，低頭親吻了他的嘴角，還輕輕啄了一口，柔聲道：「荷蘭爾，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對了。」
「那……你是同意了嗎？」
「好了，快去收拾東西吧，咱們明天就可以走了。」顧景夜算是無奈了。
「我早就收拾好了～」
「……」顧景夜突然驚覺，難不成他才是被套路的那一方？！
然而看著荷蘭爾突然晃起來的小呆毛，拉著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城堡里走了，他又迅速投降了，不但不生氣，還覺得真幾把可愛。
明知道荷蘭爾是什麼樣的人了，就是只又渣又沒良心的小綿羊，偏偏他的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萌氣。
那獨特的思維模式，難以琢磨的想法，真的是呆萌又迷人。
就是這樣的他，讓顧景夜喜歡得不得了。
……
三年後，SHAKE已經發展為了z國最紅的偶像組合之一，拿了多次國內外的大獎，紅極一時，幾乎成了全民偶像。
這其中發展最好的自然是荷蘭爾。
本身就有足夠的能力和顏值，加上顧景夜的支持，已經成了z國人氣最高的偶像，還是連黑子都挑不出刺兒來的那種。
甚至被稱為完美偶像。
喜歡他的粉絲已經不是用幾百幾千幾萬能形容的了，而是數之不盡，走在商業街上隨便一抬頭就是他代言的廣告，隨機採訪，十個人里有4個都喜歡他，還有5個是死忠粉。
荷蘭爾現在過得很快樂，也很滿足。
看到他高興，顧景夜同樣滿足。
更何況，他認為荷蘭爾對他的感情比以前多多了。
雖然不能公布他們的關係，但是私底下，顧景夜再說荷蘭爾跟他是男朋友關係的時候，他沒有反駁了。
唯一讓顧景夜心塞的是，之前撞到過幾次別人勾搭荷蘭爾，他居然仍不拒絕！
問起這隻小渣羊，他竟然回答。
「不需要對伴侶忠誠。」
「誰跟你說的！？」
「你說的！」
「有嗎？」顧景夜看著荷蘭爾理直氣壯的小包子臉，陷入了沉思。
從他們初遇的時候回憶了一遍，然後顧景夜恨不得穿越回去抽自己一巴掌。
草，他到底都給荷蘭爾說過些什麼啊？！
沒錯，雖然他跟荷蘭爾確認了關係，雖然他們在一起了，雖然私底下的親友們都知道這個事情。
但是荷蘭爾依然浪得飛起，有點來者不拒的味道，或者說，他仍然不覺得別人是在追求他，更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非要顧景夜氣到爆炸點明了，他才能反應過來，然後拿顧景夜以前說過的話懟回去。
顧景夜好氣哦！又氣又後悔！
他不得不步步緊跟，分分鐘把那些垂涎荷蘭爾的王八蛋一個個趕走。
好在他深知荷蘭爾的喜好，從衣食住行到床上床下，把荷小爺伺候得服服帖帖的，才能勉強換來一個親親抱抱什麼的，其他的？別想了不存在的。
也只有在某些時候，讓荷蘭爾興奮了，才會軟乎乎地用昵稱叫他。
至於打敗了多少情敵？顧景夜自己都記不清了。
「顧總監，採訪馬上結束了。」
顧景夜聞言點頭，放下茶杯，戴上口罩，拿了瓶奶茶就去後門準備接羊了。
今天是SHAKE成立三周年的紀念日，有幾家娛媒想採訪做專刊，顧景夜乾脆就整了個記者群訪，一步到位。
當後門打開的時候，先出來的是保安，後面是記者，SHAKE的成員們夾在中間，他們剛一出來，停車場那些沒有受邀請的小媒體記者就擠了上來，還有一群狗仔隊在瘋狂拍照。
顧景夜擠到荷蘭爾的身邊，用身體護住他，避免他被擠到。
然後把奶茶遞給了他。
荷蘭爾接得也很自然，只是展開手掌的時候，顧景夜又塞了顆糖給他，還對他眨了眨眼睛。
荷蘭爾剛才還因為應付記者的提問有些疲憊，這一摸到喜歡吃的糖果又立刻又笑了起來。
只有顧景夜能輕而易舉地讓他開心起來。
其實荷蘭爾非常不喜歡這種公開的群訪，要應付麻煩的提問就算了，每次出來的時候都會有一群記者狗仔隊圍過來拍照，鬧轟轟的，這對於吸血鬼敏銳的聽力來說無異於一種折磨，經常整得他頭暈眼花。
顧景夜知道后，給他準備了一副耳塞，每次出來他都會先偷偷戴上，但還是不太舒服。
此時停車場里不到百米的距離，他們愣是走了好幾分鐘，就在要上車的時候。
荷蘭爾突然感覺到了兩道充滿了恨意的眼神，準確說來之前就感覺到了，而在剛才，這兩道目光變得更加惡毒了。
他側臉看了一下，但是這裡人太多了，他沒有能分辨出來，就在他轉身接近車門的時候。
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的吵鬧，還沒有來得及回頭，身邊的顧景夜就猛地撲了過來，將他整個人往下一壓，然後死死地抱在了懷裡。
接著就是慘叫與周圍人鋪天蓋地的尖叫聲。
接著荷蘭爾才嗅到了肉被高溫燙傷的氣味，那雙原本緊抱著他的手也緩緩鬆開了……
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顧景夜已經被送去了醫院。
當年顧景夜處理好了一切，卻忘了兩個重要的人。
吳越的父母，儘管吳越不學無術，幹了不少荒唐的事情，但那畢竟是他們的兒子。
得知他死訊的那一刻，他們就在尋找著兇手，發誓要為他報仇。
可無論他們怎麼找都找不到！沒有任何證據，連警察都無可奈何。
兒子的死最後成了一樁懸案。
即使過去快四年了，他們仍然不願放棄，最後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了當年事情的真相。
是一個怪物吃了他們兒子。
而這個怪物現在不但活得好好的，還成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夫妻二人發誓要讓他血債血還，付出代價。
他們後來又打聽到了這怪物怕銀。
於是他們將大量的銀粉混在了油鍋里，將它煮沸放進特製的容器里，偽裝成了保溫杯，買通會場的保安，成功混了進去，裝作記者，擠在了人群前排。
趁著荷蘭爾轉身的時候，吳父猛地推開了擋在前面的保安，而吳母就趁機動手了。
他們不但要弄死他，還要讓怪物的真面目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徹底毀了他。
然而他們萬萬沒想到，當混著銀粉的高溫液體潑出去的瞬間，一直站在荷蘭爾身邊的黑衣男人撲了上去，用背部代替他承受了那滾燙的油。
儘管顧景夜知道荷蘭爾就算是受傷也能迅速恢復，但是當事情發生的那一刻，他也沒有多想，下意識地就動了。
剛燒開的熱油，溫度在200度以上。
顧景夜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慘叫后就疼到再也發不出聲音的，眼前彷彿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
……
荷蘭爾站在手術室的門口，少見的慌亂。
一到手足無措的時候，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然後打電話給了麗麗安。
麗麗安聽到荷蘭爾驚慌不已的聲音，趕緊趕了過來，陪著他在手術室門口等待。
兩個小時后，手術完成，顧景夜被推了出來。
他趴在床上，竟然還醒著，只是虛弱到抬不起頭，半眯著眼眸，眼神有些恍然。
荷蘭爾趕緊過去，醫生剛想跟他說傷情的時候，只覺得眼前有一抹紅光閃過，然後包括兩名護士，都傻站著不動了。
荷蘭爾湊近，見顧景夜虛弱得看著他，連笑都笑不出來的模樣，更慌了，他撩開顧景夜脖子上的頭髮，稍微有一點猶豫，然後就像是決定了什麼，露出獠牙要咬上去了。
顧景夜卻突然掙紮起來，像是猜到了他要做什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啞著嗓子說道：「別這麼做，荷蘭爾。」
「那你會死嗎？」荷蘭爾說這話的時候，剛在麗麗安安慰下止住的眼淚又吧噠吧噠的流了下來。
顧景夜微微一愣，見荷蘭爾哭，又心疼又有些感動，伸手想摸摸他的臉，可實在沒力氣了。
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高興，荷蘭爾的下一句話就將他從雲端打入了地獄。
心臟都彷彿墜入了寒潭裡。
凍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荷蘭爾問：「你死了，我該怎麼辦？」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軟綿綿的，甚至帶著哭腔，而嘴裡的話也還是那麼沒良心。
他的確是在關心顧景夜的安危，不過他更在意的是，如果顧景夜死了，他該怎麼辦？
這幾年來，顧景夜的確做到了他當初的承諾，給了荷蘭爾想要的一切，僅僅三年時間，就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男團一躍成了z國最紅的偶像組合。
而且是他幫助荷蘭爾完美隱藏了身份，將他的秘密藏得一絲不漏。
以前還不覺得，到了這個時候，荷蘭爾突然開始擔心，如果顧景夜死掉，他的秘密會不會曝光？以前的那些獵人還會不會來追捕他。
他會不會再也做不了明星了？
——你真是自私啊。
顧景夜想這麼說，可是話到嘴邊，看著荷蘭爾哭紅眼的樣子，又捨不得了。
他用全力抬起手來，放在小捲毛上揉了揉，甚至是扯著嘴角對荷蘭爾笑了笑：「小綿羊，別擔心，燙傷而已，我死不了。」
「那我把你變成吸血鬼，你就永遠不會死了。」荷蘭爾說著再次彎下腰想咬上去。
然而顧景夜也再次攔住了他：「不，荷蘭爾，別這樣。」
「為什麼，你不想得到永生嗎？」荷蘭爾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露出疑惑的表情：「你們人類不就是想追求青春永駐，長生不老嗎？雖然會有風險，但一旦成功，你就永遠都不會死了。」
「……你說的沒錯，很多人都追求長生不老，可是荷蘭爾。」顧景夜輕輕收回手臂，他實在是太累了，而且隨著麻醉效果的消失，扯著背上的傷口生疼，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緩緩說道：「那不是我的追求。」
「那你追求什麼？」
「事到如今。」顧景夜輕輕笑了聲：「你還問我這種問題？荷蘭爾，你知道嗎？如果我變成吸血鬼，那麼就不是現在的顧景夜了。」
「我不明白……」
「我太了解自己了，如果獲得永生，總有一天會膩。」顧景夜的笑得很平靜，彷彿是真的不在乎生死：「我這一生從不輕易對人作出承諾，因為我知道很多事情是做不到的，我不想食言，所以從不許諾。但是唯獨你，我不想失去，永遠也不想，如果我的生命也變得無限長，那麼我遲早會變心的，可我不願意這樣……」
「我愛你，荷蘭爾，在我有限的生命里，這是我全部的忠誠。」
「……值得嗎？只是為了追求愛情，放棄獲得永生的機會？」一直站在旁邊的麗麗安突然開口問道。
「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我只知道，這是我的選擇，這就是我的追求。」
顧景夜這一生只對荷蘭爾一人說過「愛」。
其實直到這一刻，顧景夜都不明白他喜歡的到底是荷蘭爾的什麼，但是他只要知道他愛荷蘭爾，並且是想一直愛下去，這就足夠了。
不糾結，不猶豫，憑著本能去追求與挑戰去愛，這就是顧景夜。
他說完這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荷蘭爾又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鬆開了捏緊的拳頭，直起身子，往後退了一步，解開了對醫生護士的控制，讓他們推著顧景夜去了病房休息。
見荷蘭爾盯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久久沉默，麗麗安安慰道：「別怕，他死不了，只是燙傷，雖然溫度很高，但是量不大。」
「不，我是在想別的。」荷蘭爾卻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揉揉自己的小捲毛：「麗麗安，我剛才突然發現，我好像已經不那麼在意詛咒的事情了。」
「噗，傻瓜。」麗麗安拍拍他的肩膀：「我們早就跟你說過了呀，根本不存在什麼詛咒，你只是有點特殊。」
「嗯，我一直在找的或許根本不是破解詛咒的方法。」荷蘭爾沒有收回目光，仍盯著醫院的走廊，顧景夜消失的方向，回憶起這幾年來到人類世界所發生的事情。
他突然明白了。
其實他想要的是別人的認同，別人的支持，別人的讚美。
想找到一個願意包容他的歸宿，用此來證明，他並不是一個被人人唾棄人人咒罵，無處安生的禁忌。
事到如今，他終於找到了。
人的一生都在追求著很多東西。
有的人愛的是追求挑戰的過程，而有的人享受的是最終的結果。
荷蘭爾是顧景夜一生的追求，而顧景夜是荷蘭爾最包容的歸宿。
他們終究都是得嘗所願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