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 111 章
「你確定？」
「嗯, 我確定。」
顧景夜跟在他們的身後, 踏入花園的時候，看著眼前的城堡多少還是覺得有些魔幻。
遠看的時候就覺得有點陰森了, 近了才發現還真是跟恐怖片里那種超古老的城堡一摸一樣。
彷彿下一秒就會有一道閃電劈過，烏雲炸開, 然後從裡面會冒出一群幽靈來。
當然，腦補歸腦補, 顧景夜看起來仍然很淡定, 步伐從容，上樓梯的時候還不忘扶著點荷蘭爾。
雖然已經知道了荷蘭爾的身份, 但是顧景夜早就習慣了這樣去照顧他，而且看著小捲毛在面前不靠譜地晃啊晃, 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啊！
進門的時候, 顧景夜聽到頭頂上有輕微的聲音，抬頭髮現房樑上掛著一排蝙蝠。
其中有兩隻熟悉的小傢伙抖了抖蓬鬆的小絨毛, 沖著他齜牙咧嘴, 那紅幽幽的小眼睛兇巴巴的。
顧景夜對它們笑了笑, 結果那兩隻小東西非常不給面子, 立刻用翅膀擋住臉，均是一副「懶得理你」的模樣。
顯然還在記恨之前顧景夜用手指戳它們的事情！
麗麗安領著他到了側廳。
「你在這裡等一下。」
顧景夜點頭，老老實實坐下，趁機看了看周圍。
城堡里的裝修風格是那種典型的歐洲復古風格, 不過奢而不華, 每一個擺件都恰到好處。
當他的目光掃到門廳的時候, 才發現有好幾個腦袋扒在那裡偷偷看他，皆是一臉好奇，顧景夜對他們笑了笑。
血仆們立刻竊竊私語起來，要知道他可是這兩百年來頭一個進入這裡的正常人類。
而且還是一個東方人呢！
這可太少見了。
於是他們都用看「稀有動物」的目光圍觀他，直到麗麗安走過去吩咐他們準備招待客人，這才散開了。
荷蘭爾原本坐在茶几對面的沙發上，見血仆們離開，立刻撲了過來，蹲在茶几面前，昂著小包子臉，眨巴眨巴眼睛問道：「顧總監，你有沒有帶手機啊？」
他的手機已經沒電關機很久了，這城堡里壓根沒通電線。
顧景夜很少見著荷蘭爾這望眼欲穿的小模樣，那眼巴巴的表情，實在是可愛得不行，可是他掏出手機的時候，才發現這裡根本沒有網路信號。
網癮少年荷蘭爾頓時一臉失望，嘟著嘴，往下一趴，臉順勢就擺在了茶几上，小捲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垂了下來，劉海擋住了眼睛，不太舒服，他就鼓起腮幫子吹了吹。
「pu——」
第一下沒吹起來。
「pu——」
第二下還沒吹起來，第三下……
眼睜睜地看著那根小呆毛上下搖擺。
顧景夜又被萌到了內傷，伸手幫荷蘭爾把頭髮撩開，並且起身湊上去用極快的速度在他的額頭上啵了一口。
抬頭看到進來送紅茶的血仆震驚的眼神，還若無其事地揉了揉小捲毛，小聲安慰道：「你放心，公司那邊很好，前輩們和粉絲都在等你。」
聽到這話，荷蘭爾的眼眸亮了亮。
這幾天荷蘭爾消失，微博已經被刷爆了。
之前的荷蘭爾在經紀人的教育下，每天至少會發兩條微博，給粉絲們道早安晚安之類的，偶爾還會直播打遊戲，和那犀利的操作相反，荷蘭爾操著一口小奶音兇巴巴地叫囂：「我打死他啦！王森泥快來快來！」
只是聽聲音都足以萌得粉絲們冒泡泡了，天曉得有多少媽媽粉日常蹲他的微博啊，就為了第一時間點贊，然後每天吸兩口荷寶，一天就充滿了精神！
結果現在他竟然失蹤了整整一周，粉絲們都快瘋了！每天瘋狂留言戳私信，電話都打進公司里來了。
顧景夜把這些講給荷蘭爾聽的時候，這隻小綿羊的眼睛更亮了。
還有人記得他，還有很多人在期待著他回去。
然而荷蘭爾沒高興幾分鐘，又露出了失落的神情，藍眼睛往下掃了掃，垂著眼帘，喃喃自語道：「可是還能回去嗎？」
顧景夜知道他在想什麼，抬手揉了揉小捲毛，安慰道：「可以的，我一定會想辦法。」
荷蘭爾眨眨眼睛，小包子臉還放在桌面上，突然略有些緊張地問道：「可我不是已經被公司開除了嗎？」
顧景夜噗嗤一笑：「誰說的，有我在，誰敢開除你？」
「那我的工資……」荷蘭爾小聲問道：「是不是被扣了？」
「哈，你怎麼會想起問這個？」
要知道荷蘭爾對錢一向是不看重的，當初公司代辦的工資卡，他隨手就不知道丟到哪個角落去了，還是顧景夜給他收起來的。
至於每個月有多少錢，多少提成從不過問，反正有顧景夜在，管吃管喝，他也不需要花錢了。
現在怎麼突然想起問這些了？
「我的工資夠還債嗎？」
「還債？」
大概是臉放在桌面上放久了不太舒服了，荷蘭爾抬起頭來，揉揉下巴，委屈巴巴地解釋道：「麗麗安說，你是來開除我的。」
「噗，那你看到我怎麼還這麼開心？」顧景夜自作多情的暗喜了一下。
「麗麗安說，我的工資應該是還完了債，可能還剩了點，你結算成奶茶帶過來了……」荷蘭爾剛才顯然是聽到了奶茶就一門心思地決定先高興再說了。
「哈哈哈！」顧景夜捂著臉笑到差點栽倒，他終於理解到逗荷蘭爾的樂趣了。
這麼鬼扯的理由他也信！？而且重點難道不是他的身份暴露了嗎，結果他在意的竟然是違約被開除的事情？
果然荷蘭爾的思維是永遠琢磨不透的。
可以想象麗麗安是怎麼嚇唬他的了。
他也不想想誰會千里迢迢跨越半個地球就為了來送杯奶茶啊？真是傻得可愛！
顧景夜笑完發現荷蘭爾是真情實感的難過，趕緊又安慰道：「不是的，荷蘭爾，我不是來開除你的，我是來接你回去的。」
聽到這話，荷蘭爾愣住了：「接我回去？」
他剛想追問，突然嗅到了父母的味道，趕緊坐回座位上，小聲說道：「他們來了。」
顧景夜也跟著望了過去。
當他看到扎克先生與安德里亞夫人的時候，明顯是愣住了。
雖然他之前已經在畫上看到過了，但此時見到真人還是有些驚訝。
太年輕了！而且比油畫上還要好看。
見到安德里亞夫人的那一刻，顧景夜算是知道荷蘭爾的高顏值哪來的了，簡直是完美的繼承了母親的美貌。
同樣是淺金色的頭髮精緻的盤在頭上，穿著一條藕粉色連衣裙，藍色的眼眸打量著顧景夜，眼裡也有幾分些冷漠，不過她給人的感覺卻是十足的冷艷。
一切形容美好的詞語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除了外表之外，她的身上還有一獨特的有氣質。
連顧景夜都覺得安德里亞夫人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人，並且特別的有女人味。
他站起來剛想打招呼，卻見荷蘭爾先一步站起來介紹道：「父親，母親，這是我的領導顧景夜。」
顧景夜的笑容猛地僵住了，原本都已經準備好了的自我介紹愣是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好順著說下去：「夫人先生……你們好，我是荷蘭爾的領導。」
領你妹啊！
顧景夜心好痛！
安德里亞夫人優雅的點頭，就算是打招呼了，扎克先生倒是熱情許多：「你好，我是荷蘭爾的父親，這位是我的夫人。」
麗麗安跟在後面偷偷沖著荷蘭爾吐吐舌頭，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也不知道麗麗安是怎麼介紹顧景夜的，反正這夫妻二人對他還算友善，甚至客氣道：「我們聽麗麗安說了，荷蘭爾在人類世界的時候多虧了您的照顧。」
「您客氣了，我是他的領導，照顧他是應該的。」顧景夜說出領導兩個字的時候，心更痛了。
荷蘭爾站起來讓父母坐下，自己乖乖地站在後面，誰知卻母親卻讓他先出去。
荷蘭爾感覺到母親的眼神有點奇怪，但不明白為什麼，見麗麗安沖他招手就跟著出去了。
他們在門廳的時候，麗麗安才說道：「我給父母說，你隨便跑掉違約，顧景夜上門來討債的，要是還不上，就只能把我們家城堡抵給他還錢了。」
荷蘭爾摸摸小捲毛，似乎被嚇了一跳，又耿直的信了：「真的？那我們家還有可以賣錢的東西嗎？」
麗麗安立刻捧腹大笑：「哈哈哈，當然是假的了，不過我說了，之前你在人類世界都是他在照顧你，我要不這麼說，母親肯定不願意見他。」
雖然安德里亞夫人表現得對人類沒什麼好感，但是她一向有禮貌，哪怕是對她口中「下等的人類」也會保持住貴族的優雅與教養，相比之下，扎克先生其實對人類一直還挺友善的。
荷蘭爾理解地點頭，然後麗麗安又補充了一句：「我還說，他喜歡你，就算你是吸血鬼，也喜歡你，他跨越了半個地球，就是為了來找你。」
荷蘭爾微微一愣后明白了父母剛才那有些奇怪的表情，以及打量顧景夜時候像是挑白菜的微妙眼神。
荷蘭爾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反正聊了足有三個小時，叫他進去的時候，父母的表情都少見的有些嚴肅，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母親的眼眶略有些發紅。
倒是顧景夜仍然面帶自信的微笑，看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專註又溫柔。
荷蘭爾走近后看到桌子上放著一本翻開的相冊，裡面居然都是他的照片，準確說來是他在舞台上的照片。
他以前看視頻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看到這些定格下來的照片，才發現，舞台上的自己竟然是那麼耀眼。
像是會發光。
這本是顧景夜偷偷收藏的相冊，裡面的每一張都抓拍得恰到好處，主角自然都是荷蘭爾。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舞台上的荷蘭爾能打動任何人。
顧景夜從之前荷蘭爾的話里，對他的父母就有了一定的了解，以前是不明白，知道真相后，再聯想起來那些話，立刻猜到了很多東西。
後來跟麗麗安對話的時候更是確認了這些猜測。
他們為了荷蘭爾付出了很多。
不止是一起搬走那麼簡單，為了荷蘭爾，幾百年了，他們也再未踏出城堡一步。
荷蘭爾是孤單的，但也是幸運的，因為他的父母願意陪著他一起孤獨。
他們是深深愛著荷蘭爾的。
所以顧景夜篤定，這能打動他們，因為他們肯定從來沒見過兒子如此耀眼，如此興奮，如此神采飛揚的模樣。
所以他並沒有用太多言語來試著說服他們，而是直接拿出了這本相冊。
果然當他們翻動這些照片的時候，顯然是動容了。
因為這樣的荷蘭爾他們很久沒有見到過了。
原來他也會敞開了笑。
他們已經多久沒看到兒子發自肺腑的笑容了？
自被趕出吸血鬼聚集地后，荷蘭爾就很少會笑了，明明年紀不大，卻天天綳著張臉，背著沉重的心事。
安德里亞夫人跟扎克先生想了很多辦法，但最終都沒法讓他解開心結。
他們本以為離開了吸血鬼聚集地，逃離了那些咒罵，荷蘭爾就能安全，可實際上他更加寂寞了，像是陷入了一個死胡同，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儘管他們不斷告訴他：「荷蘭爾，你並不是什麼詛咒，只是有些特別而已，你是正常的。」
可是對於幼小的荷蘭爾來說，這些蒼白的語言又怎麼能比得上那些刻骨銘心的傷害。
所以仍是沒法讓他開心起來。
而現在，他們居然看到了荷蘭爾重拾自信，笑得無比燦爛，就像個閃閃發光的小太陽。
看著照片上如此耀眼的兒子，安德利亞夫人不自覺紅了眼睛，險些在客人面前失態，再看看丈夫，顯然也是動容了。
他們想起很久以前，荷蘭爾出生的時候，抱著那個小小的，天使一樣漂亮的孩子，發誓要照顧好他和麗麗安，要把世界上最好的的東西都給他們，要讓他們永遠開心。
結果一晃這麼多年，他們都快忘記荷蘭爾笑起來的模樣了。
其實安德里亞夫人並不是真的討厭人類與他們的科技，只是擔心荷蘭爾接觸到外面的豐富世界後會偷偷跑掉。
曾經親眼看到過荷蘭爾被同族欺負和排擠，所以她怎麼放得下心讓他離開？
不管荷蘭爾的年紀多大了，在他們的眼裡都還是那個需要被保護的孩子啊。
夫妻兩人在短暫的眼神交流后，安德里亞夫人扭頭把兒子叫了起來。
「荷蘭爾，你想出去嗎？」
「……」荷蘭爾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問，看看父母又看看顧景夜有些不知所措。
「荷蘭爾，你可以說出你的心裡話。」扎克先生鼓勵道：「我們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荷蘭爾猶豫了一會，輕輕點頭了，他捂著自己的胸口緩緩說道：「我想出去，因為站在舞台上的時候，我會有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
「父親，母親，你們曾經說過，你們在畫畫與彈奏音樂的時候會有一種活過來的感覺，我現在可能也明白這種感覺了。」荷蘭爾回憶起在舞台上的感覺，想象著粉絲們狂熱的尖叫與吶喊，忍不住輕輕勾起嘴角，興奮地說道：「你們說得沒錯，這種感覺太棒了。」
「我還想做明星。」
荷蘭爾少見的在父母面前表達自己的心聲，等一口氣說完，又有些緊張了，小心翼翼的看著母親。
卻見安德里亞夫人竟然笑了笑，轉而問：「顧先生，那說說你的計劃吧？」
顧景夜立刻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找到之前追捕荷蘭爾跟麗麗安的那兩個獵人了。」
「所以？」
「我會讓他們改口。」
特刑局要敲定一個人是不是吸血鬼，也是需要證據的，人證物證缺一不可。
顧景夜在找荷蘭爾的途中也沒閑著，找了不少關係打聽到了這個特案局的事情，並且知道了這兩位獵人現在在哪裡住院。
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讓這兩個獵人改口，否認荷蘭爾跟麗麗安是吸血鬼的事情。
只要是人類就會有弱點有慾望，而顧景夜能滿足他們。
黎明的時候，荷蘭爾送顧景夜下山，顧景夜又抱著荷蘭爾捨不得撒手了，臉埋在小捲毛里蹭啊蹭，滿滿地吸著一口奶香。
幸福啊！
「等我，我一定會解決好這些事情的，到時候就來接你。」顧景夜說著還把自己的備用機遞給他：「還有些電，你可以玩玩小遊戲。」
荷蘭爾開心地接過去，又是軟乎乎地道謝。
「到時候你也要回答我的問題哦。」
「什麼問題？」
「你又忘了。」顧景夜不滿地揉了揉小包子臉：「和我在一起啊。」
顧景夜說完又揉了好幾把小捲毛，並且親了個回本，這才戀戀不捨地走了。
荷蘭爾也回到家裡，卻發現父母跟姐姐居然都還沒有睡覺，他們坐在客廳里像是在等他。
「怎麼了？」荷蘭爾奇怪地問道。
「荷蘭爾……你對顧景夜怎麼看的？」
荷蘭爾揉揉小捲毛有些茫然。
「換個說法，你會答應和他在一起嗎？」安德里亞夫人問道。
荷蘭爾還沒回答，麗麗安就笑嘻嘻地說道：「當然是答應了，反正荷蘭爾是想要繼續做明星嘛，顧景夜的確能給他這些。」
「麗麗安，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安德里亞夫人卻瞪了她一眼，轉而繼續問兒子：「荷蘭爾，回答我，你喜歡他嗎？」
荷蘭爾幾乎沒有猶豫，誠實地搖頭了。
「既然你不喜歡他，那麼你就不應該答應他。」
「……」
「如果你只是為了成為明星，為了他給的好處，那就是利用。」扎克先生也教育道：「這是欺騙別人的感情，是不對的。」
荷蘭爾微微低下頭，小包子臉又癟了下去，不敢與父母對視，委屈地眨眨眼睛，輕聲說道：「可……我真的很想回去繼續做明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