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104章
眼下汪府雖安全,但那是因著調來的援軍武力高強。
可是他們可保汪家一時, 卻保不了汪家一世!終有他們離開的時候, 若在那之前捉不到這個鐵勒人,汪家可就再沒指望了。
當即汪萼回信同意依計行事, 忍痛將剛剛接回府的汪語蝶送進了府衙大牢。
當日,戊京幾處主街道貼出了告示,羅織了汪語蝶的種種惡行。
其中包括將今科解元陸鶴軒自登科樓推下, 險些至其摔死。還有指使鐵勒殺手,刺殺督察院右僉督御史蘇明堂府上的千金等重罪。
判定於翌日正午,公開於菜市口行笞杖之刑!
此榜一出, 圍觀百姓無不咋舌!
「哎喲喲,看來這位汪家小姐不只是行為放浪, 還心如蛇蠍吶~」
「不過這一百笞杖也真夠她受的,這等於是笞杖至死啊~」
「就是就是, 便是強壯的男子也沒幾個能挺過一百笞杖的!」
……
人群中,有個低低戴著斗笠的男人, 退出了圍得里三圈兒外三圈兒的隊伍。斗笠下,那面目醜陋猙獰!
呼延邪雖不通朝政,更不懂那些波譎雲詭, 但和汪語蝶在一起的時候,她也偶爾提及父親在朝中的艱難。
當初呼延邪亦是被汪萼所雇, 行刺過謝首輔, 故而呼延邪也明白即便是同朝為官, 也有敵對。想來, 這次汪語蝶定是成了某個汪家敵對的犧牲品。
可她是他的女人,怎麼可以死在那些人的手裡!男人憤而離開人群。
***
府衙大牢中,汪語蝶同這裡的每個犯人一樣,身穿刺著碩大一個「囚」字的牢衣。
給犯人穿的衣料自然是最下下等的粗布,那棉線蕭疏的很,又粗糙又透風。汪語蝶就這樣哀哀的抱著自己縮在角落,一臉的凄怨。
爹定是老糊塗了,怎麼竟不問問她就擅自答應以她作餌!作餌也便罷了,至少提前打點好只來走個過場作作樣子,為何要她像個真實囚犯般,關在這骯髒潮濕又冷又臭的鬼地方!
「放飯了!放飯了!」獄卒邊粗暴的喊著,邊將一碗碗豬食似的東西扔在每個鐵欞子前,讓犯人們自己端進去。
汪語蝶急急爬過去看,她確實是餓了。她對這牢飯也無過多期待,哪怕菜色差些,少些葷腥,她都可以忍。可等那飯碗扔在她跟前時,她才徹底傻了眼……
「這……這是人吃的東西嗎?!」汪語蝶端著那飯碗剛聞了一下,便直接將碗又放下了。
這舉動自然引起了獄卒的不滿,看守牢房十幾年,他還未見過這麼狂妄的囚犯。
「不是人吃的就別吃了!留給旁人!」說著,那獄卒端起她那碗放在了對面的鐵欞子前。那裡面關的人多,頓時四五隻手伸了出來搶那個飯碗。
「呵。」汪語蝶不屑的冷笑一聲,轉身縮回角落裡。
獄卒走後,對面的鐵欞子里傳來一些不友好的聲音。
「喂,我說新來的,你來了這種地方還裝什麼千金大小姐呢?」
「就是,說那些東西不是人吃的,你這是罵我們是牲口么!」
……
汪語蝶噁心極了這些聒噪的聲音,在良久的不回嗆之後,見那些女人仍是沒完沒了的不斷指摘,她終於忍不住了!
「你們本來就活的沒什麼人樣兒,吃個豬食都能吃的這麼開心,不是牲口是什麼!」
罵完這句,汪語蝶心下暗暗慶幸自己是獨自關一間,若是和那些人關在同一間里,想是定要被她們生撕了。
接下來,她便見那些氣急敗壞的女人在地上撿拾著些什麼,之後開始往她這處砸!
起初她以為是石子之類的東西,後來有幾個砸到了她身上,她才發現竟是些蟑螂……
接下來還有老鼠……
「啊——」
「啊——」
……
一聲聲的尖叫,似倒讓對面的那些女人愈加興奮起來!她們越加賣力的找尋,扔砸。
***
晨曦徐徐到來,外面仍是靜謐一片,只余院子里青桐樹上殘餘的幾片枯葉,被風拂出『唰唰』的聲音。
書房內,汪萼正坐在書案后,他一夜未闔眼。細看之下,兩鬢竟有銀髮雜生,仿若一夜間老了十歲。
他開始有些後悔自己昨日慌亂之下做的決定了。謝正卿的話他都能信,真是應了那句病急亂投醫。
謝正卿的信上說,只要他肯配閤府衙演一出苦肉計,給汪語蝶隨便扣個罪名,對外宣稱公開執刑,定能引來那個鐵勒人。
當時汪萼倒覺得這是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他甚至苦思冥想逮住鐵勒人後,翻轉事件為汪家找回顏面的說辭。可親眼看到府衙貼出的榜文後,他就傻眼了。
那上面的罪名哪兒是隨便找的,分明都是語蝶真真兒做過的!他開始懷疑謝正卿的目的,難道所謂的苦肉計,竟是場請君入甕的計中計?
竟是他這個當爹的,親自點頭讓語蝶認下了那些罪名……
「老爺!」這時曹管家直接推門而入,一臉激動:「王爺終於回京了!這會兒剛剛回了慶懷王府!」
汪萼猛的一下自椅子里彈起,臉都未洗就急急出了門,邊喊道:「備車!」
他終是看到了一線生機!李成周離京多日,以至於這些天他求助無門。如今王爺回來了,總算有個拿主意的了。
不消半個時辰,汪萼的馬車便在慶懷王府大門前停下。
進府後得知王爺一路舟車勞頓,這會兒正在沐浴解乏。汪萼看著那日頭漸漸高升,在偏堂的椅子上坐著,如坐針氈!
一柱香后,李成周才披著斗篷過來,並囑咐人換了茶。汪萼哪有品茗的心思,急急將事情經過稟明,跪在地上求王爺為他做主。
看著地上頹喪蒼猝的汪萼,李成周長長嘆了聲,將剛剛端起的茶杯放回方几上。
「汪大人,本朝素來重綱紀律法,你居然能輕信了謝正卿口中所提的計謀,讓女兒親手畫了押!她意圖謀害的一位是今科解元,一位是四品朝官家眷,你說要本王現下如何幫你?」
「王爺……是老臣糊塗啊……語蝶被擄的這些日子裡,老臣日夜勞神,偶爾睡下也被夢魘糾纏折磨……老臣的精神早已潰決……」汪萼跪在地上老淚縱橫,語不成調。
李成周幾次道免禮,汪萼都不肯起身,最終李成周只得起身親自去攙他起來。並勸道:「汪大人,白紙黑字寫著令千金親筆認下的罪狀,若謝正卿真要利用此事,那你在這兒求本王,倒不如去求苦主。」
「苦主?」汪萼猛然清醒了些。
「是啊,怎麼說昔日你與蘇明堂也有師徒情份,他又是個老實人,若你誠心去求,他未必不會心軟為你翻供。」
「好……好……老臣這便去……」邊說著,汪萼轉身就慌慌張張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李成周連連搖頭。得力幹將一個個失去,連他手下最足智多謀的汪萼,如今都成了這般蚩蚩蠢蠢的模樣,輕易便被人玩弄於掌間!
大勢果然不可逆了。看來,他要為自己尋找退路了……
***
蘇府門外,汪萼先是扣著那獅口銅環在門上用力叩了幾下,聽到門裡有人問,便自報了家門。可接著再也無人應他,他便乾脆以手撐使勁去拍!
直拍到整個手掌麻木了,也未有人肯再回應他半個字兒,更莫說是開門。
昨日的榜,蘇家人皆看過了。這個時候汪萼來蘇府,目的不言而喻。
桐氏知道蘇明堂是個軟耳朵根子,聽不得旁人賣弄昔日恩情,故而在最初聽到下人來稟報后,便將蘇明堂支去了後院兒。並吩咐好下人們誰也不許去開門。
一柱香后,汪萼徹底死心了。他怒瞪著一雙眼看著蘇府大門,嘴裡憤憤說著:「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說罷,便鑽進馬車裡直接去了府衙。
王爺愛莫能助,蘇明堂閉門不見,謝正卿更是連求都不用求,那是個心如鐵石的。如今自己既已做不了旁的來左右事件,那只有強打起精神,去府衙看看女兒。
見到汪語蝶的那一瞬,從未在女兒面前落過淚的汪萼,終是憋不住兩行老淚,汩汩落下。此時,他竟有個癲狂的期待!
那個鐵勒人不是武功高強么,若他真能將語蝶救走,汪萼寧願女兒自此跟著他去鐵勒,永不回京……
短暫的探視后,汪萼便被請離。之後沒多久就有人來帶汪語蝶去行刑。
……
菜市口的大石檯子上,汪語蝶被兩個精壯的男人架著身子趴在地上,下身用木板兒墊高。
一輛繁奢的紫綢裝裹的黑檀馬車,在眾黑衣人的圍護下停在行刑台對過。
帘子撩開,車裡的男人身旁的姑娘攬進懷裡,撫著她如墨似緞的長發:「知道你最不喜看這種血腥場面,那就不看,只聽。」說著,他將姑娘的臉扳向自己這側。
「聽聽那些欺負過你的人,最終是如何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