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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103章

  眸中帶著半分疑惑,謝正卿看著懷裡的蘇妁, 好奇她想要說的是什麼。


  在那凌厲眼神的注視下, 蘇妁定了定心,斂息掩下倉皇之色, 晏然自若的道:「大人,我與陸公子並非是逃離京城,更不是什麼私奔……而是我們皆被人下了葯, 強擄上車的。」


  「下了葯?」謝正卿蹙眉凝著她,似在審視話中的真假。


  蘇妁認真的點點頭,一雙水汽浸染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萌俏的樣子顯得格外乖巧無害,更不像是會撒謊的樣子。


  這是她想來想去, 想出的唯一一個既哄謝正卿消氣,又能撇清陸鶴軒的法子。反正蘇家剛鬧了刺客, 眼下她編出個莫須有的被擄事件也無甚值得懷疑的,總之先將水攪渾。


  「昨日民女覺得頭昏不適回房小憩, 卻不知怎的沒再醒來,直到再醒來時就是在那輛馬車上了……」


  謝正卿與蘇妁對視須臾,見她雖有些畏他, 卻不似無中生有。他又轉頭看向陸鶴軒,沉聲詢道:「你呢?」


  陸鶴軒先前偷偷瞥了蘇妁一眼, 見她使了個眼色, 知道她是有心救他。讀書人本不欲打誑語, 但眼下生死關頭, 也只好配合。


  「回首輔大人,草民昨日服完葯后,也覺得一陣眩暈,便上榻休息。之後的事,草民也不知了。直到今晨聽到一陣喧鬧草民才醒過來,竟發現自己和蘇姑娘同乘一輛馬車!草民聽到車外的追喊聲,一時無措,蘇姑娘開窗見是大人,立馬便不顧危險的跳下了車!」


  且不深究此話真假,只是聞之,謝正卿便覺心底一酸,既而又一陣暖暖的。低頭看著懷裡的蘇妁,「這麼說,你當時急著跳車是為了向我求救?」他竟以為她是拿自己當餌,意圖保護車上之人!

  蘇妁抿了抿嘴,一邊點點頭,一邊心忖著這陸鶴軒平日里看著老實,撒起謊來卻比她還能說。


  這時岑彥恰巧進來稟報探子帶回的最新消息,謝正卿看他神色便知不是什麼要事,便讓他無需避諱他人。


  岑彥便道:「大人,汪家小姐在蘇府住了一夜后,今早已被汪萼接走,汪府也已調動了人手,加強了守備。」


  蘇妁這才知道,汪語蝶昨晚竟住在了蘇家!她便問道:「我與陸公子私奔的消息,是從哪兒來的?」


  謝正卿斜覷岑彥一眼,岑彥便立馬恭敬的回道:「是聽汪家小姐所說。」


  蘇妁臉上怔了怔,她雖不知汪語蝶是何時厚著臉皮賴進蘇家的,但顯然是在她被爹娘送走之後。


  頓了片刻,岑彥驀然想起一種可能,便問道:「蘇姑娘,既然昨日汪家小姐也在府上,您可有用過她所經手之物?」


  蘇妁立時便意會了岑彥的言下之意。


  看來是昨晚守在門外的那些錦衣衛,未能分清帶她走的馬車,和送汪語蝶來的馬車,從而誤會是汪語蝶先進了府,之後她才出的府。


  反正都是外面雇來的馬車,送人也好接人也罷,皆是過路蘇府門前,經短暫停留後再駛離。加之下雨遮了傘,故而錦衣衛們分不清倒也正常。


  蘇妁開口欲解釋,細弱的聲音剛一發出,頓時被陸鶴軒的聲音壓過:「有!蘇姑娘昨日晚飯沒怎麼用,草民看到汪小姐特意送了一碗甜湯去她房裡!」


  錯訛的轉頭看著陸鶴軒,蘇妁從他眼底看出一股子報復的慾念。顯然陸鶴軒並沒有釋然汪家人對他的所作所為,以前只是鬥不過,如今有了機會又怎能再錯過?

  謝正卿看向蘇妁求證時,蘇妁只能點頭。若不點這下頭,死的便是陸鶴軒了。想來汪語蝶也算是惡行招惡禍,眼下也只有對不住她,順著岑彥的理解去說了。


  「那你也碰了汪語蝶經手之物?」謝正卿冷著一雙眸子睨著陸鶴軒。


  在這強大的威壓下,陸鶴軒身上打了個寒噤。但事已至此絕無退路,他繼續道:「是,草民服藥后,汪家小姐也給草民送了一碗甜湯,說是解解口中苦澀。草民飲下那碗甜湯后,便昏昏欲睡,之後就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如此一來,謝正卿便將事情便縷出了個輪廓。


  看來是汪語蝶從鐵勒人手中逃出后,直接投奔了蘇家。這期間又不忘陷害蘇妁,暗中給蘇妁與陸鶴軒下了葯,強拉出城,再向錦衣衛稟報。


  目的顯然是為了激怒他,從而借用他的手……她以為他會一氣之下殺了蘇妁和陸鶴軒?

  忽地闔上眼,謝正卿暗暗咬牙,竟有蠢貨意圖借他的手傷害蘇妁!更可氣的是他居然情急之下還真做了傷害蘇妁的事。


  再睜開眼時,謝正卿看著懷中妙人的小臉兒,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抱愧之色。先前在卧房裡不顧她受著傷那般嚇她也就罷了,如今還當著外人的面強行將她摟在懷裡,全然未顧女子最看重的矜束。


  念及此,謝正卿將蘇妁小心的放下,讓她自己在椅子里坐好,又轉過半張臉問道:「岑彥,汪府那邊可有人在盯著?」


  「大人放心,汪府這回進宮求援的高手中,就有混入的錦衣衛。一但有什麼風吹草動,定會及時傳遞迴消息。」


  「有動靜及時來報。」說罷,謝正卿拉起蘇妁的手起身。


  蘇妁自然也順著那帶動的力道站了起來,隨著他沿來時的路走回去。她很想回頭安撫一眼蘇博清,可想了想還是沒敢。雖說眼下真假摻半的哄著謝正卿消了氣,可她見識了他發怒的樣子,再也不敢輕易去招惹。


  走出幾步后,謝正卿突然對跟在身後的岑彥命道:「將人鬆綁,安置到偏院兒去,一日三餐以客禮相待,但命人看好他不許出院子。」


  「是。」岑彥領命調頭回去。


  之所以不能放了陸鶴軒,謝正卿自有他的考量。一來查清這件事,或許後面還需他的配合。二來一但放他回蘇家,那麼單扣著蘇妁便有些說不過去。如此便乾脆以協助查案為由,將兩人一併留在褚玉苑幾日。


  走著走著,許是摸著蘇妁的手有些涼,謝正卿便駐下腳步,將她一雙小手放在手心裡暖了暖。天氣本就一日寒過一日,加之牢中以青石寒鐵封閉,更加的陰寒溟冷。


  「別擔心,我稍後自會命人去蘇府告訴你的爹娘你一切安好,請他們放心。」


  蘇妁怔了下,其實她更想說不要。但那樣便會暴漏了爹娘是純心將她送走的,不然她不急著報平安,這不合乎情理。想及此,她便只得將話咽下,點了點頭。


  陸鶴軒畢竟是個外人,想起那些昏招兒她並不責怪。但爹娘所做的,卻令她至今心中有結!再怎麼兩難,他們怎麼忍心這樣不明不白的將親生女兒送走?


  比起回蘇府來,她倒寧可在褚玉苑呆幾日。雖然明知這消息送回去,又將是一場軒然大波……


  謝正卿拉著蘇妁的手繼續往外走,路過那些鐵欞子時,那些女人紛紛哀哭求饒,蘇妁只覺渾身寒毛卓豎。可她的手剛發出一絲輕顫,就被那隻溫熱有力的大手攥得更緊了些。


  想到來時因著心中有氣,而嚇唬蘇妁的那些說辭,謝正卿狀似安慰的解釋道:「不要被這些人表面的可憐所蒙蔽,她們皆是打小被人訓練為細作,這些年費勁心機安插在我身邊的。有的還有些用處,所以暫時留著條命。」


  「噢。」半懂不懂的應了聲,蘇妁終於釋然了。只要這些女人不是他玩弄過後丟棄在此的,她便不那麼怕了。不然她真擔心自己也有那麼一日。


  回房后謝正卿命人傳膳,在外間與蘇妁一同用了些。他才知道蘇妁竟從昨晚的一道甜湯后,就再也沒用一口食物。


  但凡謝正卿駕臨褚玉苑時,小廚房便由宮裡撥來御廚掌勺,故而膳食與在皇極殿時的超高水準相差無幾。蘇妁用完晌午飯,一臉的饜足。


  謝正卿這人,不發火時她不怕,不到晚上時她也不怕,甚至還有些沉醉於他素日里只對她才有的那份溫和。


  只是想到爹娘的擔憂,還有陸公子的那些話,蘇妁明白那些不無道理。自己這樣不清不楚的呆在謝正卿身邊,無異於玩火,終有一日會落個被這焰火焚身的下場,甚至還會連累了爹娘。


  她想著謝正卿也不是個完全不講理的性子,若她利用此次留在褚玉苑的機會,尋個他心情大好的時機與他好生談談,說不准他會同意放過她。那樣她就無需被爹娘逼著離開蘇家,離開戊京……


  就在下人們剛剛收走碗筷后,又有錦衣衛來稟報,說在汪府駐守的錦衣衛看到了汪府院牆上站著個鐵勒人,臉上有道長長的疤,疑似當初攻擊蘇姑娘的那個。但是等錦衣衛躍上牆后那個鐵勒人已不知去處了。


  蘇妁聽聞后倒是覺得驚奇,心說這個鐵勒人對汪語蝶還挺有執念。


  只是謝正卿卻有了另一重猜想和打算。


  顯然這個鐵勒人對汪語蝶並非一般的劫擄,而是非得到她不可!如此,便極好利用。


  之後謝正卿修書一封送去汪府,大意是若想徹底解了汪府的困,還需以汪家小姐為餌,演一出苦肉計,將賊人引出一招斃之。


  汪萼知道謝正卿必無好心,依他的計行事汪家名譽怕是又要受辱。可眼下他也看透了些,語蝶的名譽早已盡毀,保命方為首要。


  語蝶反覆說過,那賊人武功極高,又對她有極大的執念。賊人一日不除,汪家便一日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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