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細水長流

  送你一隻酥寶寶  酥寶粉嫩的唇被純凈水映白, 淡色的眉毛,眉型像極了蘇安, 隨著喝水的動作臉頰鼓鼓的,像只小海豚。


  有了昨晚喂酥寶喝水的經驗,這次蘇衍角度掌握的極好,始終保持淺淺的一層水和酥寶的雙唇接觸, 等他把那淺淺的一層水咕嚕完杯口才會再向下一點,所以這次並沒有水漬順著酥寶的唇邊流出。


  小半杯水下去,酥寶偏過頭,不願意再靠玻璃杯。


  蘇衍估摸著酥寶是喝飽了,才將玻璃杯放回吧台上。


  酥寶一雙清潤有神的大眼睛看著蘇衍, 止不住的好奇。


  蘇衍將他放在吧台上, 雙手撐在酥寶身體兩邊,骨指拭去酥寶唇角的水,著了魔一樣說:「叫爸爸。」


  酥寶「啊」了一聲, 嘴巴半張的看著蘇衍, 過了好一會,才發出幾個音節:「吃、吃飯!」


  蘇衍垂下眼帘,酥寶的反應其實在他的預料之中。


  爸爸這個詞對酥寶來說太過陌生了。


  他不急, 慢慢來,有的是時間。


  「你想吃什麼?」蘇衍將酥寶抱起, 走出廚房。蘇安剛才斷斷續續給他發了不少消息, 看樣子她今天中午是趕不回來吃午飯了。


  酥寶小小的又軟乎乎的身體靠在蘇衍懷裡, 雙手摟著蘇衍的脖頸, 下巴磕在蘇衍肩膀上,搖了搖頭。


  「安安吃什麼?」


  蘇衍打開門準備抱酥寶上樓,一邊等電梯一邊說:「安安今天中午不能和酥寶一起吃飯,所以酥寶想吃什麼?」


  酥寶低頭捏著自己的小手指。


  「你為什麼叫媽媽安安?」蘇衍微蹙了下眉,想到昨天晚上酥寶困了要睡覺的時候也是喊的安安,一般小寶寶都是直接喊媽媽的,直呼名字有些失禮。


  「媽媽是安安。」


  「嗯。」


  電梯在平穩地上升。


  「安安是安安。」酥寶的奶音跟著電梯停下的聲音顫了顫:「喜歡安安。」


  「嗯。」蘇衍抱著酥寶出了電梯,看著懷裡的大肉糰子,唇揚了些許,說:「爸爸也喜歡安安。」


  出了電梯,放在口袋中的手機震動了下,蘇衍單手抱著酥寶,另一隻手摸出手機。綠色的微信圖標右上角浮現一個紅色的圓圈,圓圈上標有數字。


  解鎖手機,點開。


  聯繫人列表只有一個人,數條消息全部來自那個人。


  【蘇安:你們吃飯了嗎?】


  【蘇安:你等會帶酥寶吃飯的時候不要喂他吃魚,他會卡住,也別喂太硬的。】


  【蘇安:對了,千萬別帶他去吃生肉類的,他太小了,消化跟不上。】


  蘇衍動了動手指,打了幾個字過去。


  【蘇衍:沒有出去吃。】


  蘇安收到蘇衍回復的第一反應是蘇衍不帶酥寶出去吃,難道吃空氣嗎?蘇衍正式就任沒幾天,以前負責他日常起居生活的老管家肯定沒有跟著蘇衍到中國。


  【蘇安:那你們吃什麼?】


  「先生,已經準備好了。」一個穿著廚師服的上了年紀的女人從廚房中走了出來,見到蘇衍,略微欠下身。


  蘇衍點了下頭,把酥寶抱到了餐廳放到了讓助理新買來的兒童座椅里。


  女廚師又欠了欠身,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蘇衍半靠在餐桌邊,一雙大長腿隨意地交疊著,拿手機對著餐桌拍了一張照片,保存后低垂下長睫將照片發給了蘇安。


  他回來的路上讓助理聯繫了一位兒童輔食方面的專家廚師,負責酥寶今天的餐點。助理的工作效率很高,他喂酥寶喝完水沒多久人家就把午飯做好了。


  【蘇衍:酥寶有對海鮮過敏嗎?】


  【蘇安:沒有。】


  拿過一旁乾淨的勺子,蘇衍把那碗燉得鮮嫩的蝦仁燉蛋端到酥寶面前。


  「想吃?」蘇衍問。


  酥寶點頭,長睫毛動了動。


  「嗯。」蘇衍淡淡地應了一聲,吃了第一口蝦仁燉蛋。


  酥寶瞪大了眼睛,看著蘇衍「啊」了一聲。


  蘇衍嘗了第一口,覺得不燙不油膩才開始喂酥寶,看著酥寶鼓著腮幫子咀嚼蝦仁的樣子,心底柔軟的不可思議。


  第一眼看酥寶會覺得像他,再仔細看下來酥寶和小時候的蘇安也很像,吃東西一樣喜歡鼓著腮幫子,還喜歡舔唇角和手指。


  一勺蝦仁燉蛋后再喂一小勺糯米飯,酥寶鼓著腮幫子吃得認真。


  蘇衍靠在餐桌邊看著吃飯的酥寶又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蘇安。蘇安似乎在忙,等了好一會也沒有等到她的回復。


  蘇衍點開蘇安的微信頭像,放大看了下,搭在桌沿的手指輕敲了下,將自己的微信頭像也換了。


  他的微信是今天才申請的,頭像還是空白。


  蘇安的頭像是酥寶還小的時候攤開四肢在柔軟的床墊上睡的四仰八叉的照片,蘇衍的頭像是剛才酥寶低垂著長睫毛鼓著腮幫子認真咀嚼糯米飯的照片。


  蘇安跟著王守國跑完了大半的建材市場,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她請王守國在街邊一家特色麵館吃飯。


  臨近中午,來這家特色麵館吃飯的大多是附近工地上的工人。不大的麵館里,人聲吵雜。門口老舊的櫃式空調冷風襲襲,兩邊的牆壁上開著電扇。


  玻璃推門被曬的滾熱,一冷一熱下玻璃上泛起了霧氣。


  從外面進來沒多久身上的熱汗被冷風吹成了冷汗,蘇安拿濕紙巾擦乾額頭的冷汗,看王守國也是滿頭大汗的樣子又遞了一張濕紙巾過去。


  一上午跑下來,王守國對材料的價格多少也有了一些了解,和蘇安說話的口氣也沒有早上那麼沖了,但他仍然對隔壁鄰居可以以一個較低的價格獲得同樣的材料這件事耿耿於懷。


  「蘇小姐,今早你也看到了,為什麼隔壁家就可以用一個更低的價格拿下同樣的材料?」


  蘇安搖了搖頭:「王先生一分價錢一分貨,今早你也問了,同樣的材料市場上只貴不低。沒有商人會做虧本的買賣,除非材料本身就有問題成本低廉,自然市場上的價格也會低。商品的價格由價值決定。」


  離開蘇衍的這段時間裡,她遇見了形形色色的人,逐漸體會到以前體會不到的生活處境。


  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生來都可以過的很安穩,他們可能為了幾毛幾角和別人爭得面紅耳赤。如果可以,沒有人生來就願意麵對困苦。


  每天僅僅為了必要的最低的生活而不辭辛勞,付出最大的努力。


  哪怕最卑微,哪怕處於社會的最底層,也應該得到同樣的尊重。


  人本生就沒有三六九等之分,生而平等。


  所以蘇安對於王守國的所作所為給予最大程度的理解,親自跟著王守國一個店面一個店面地跑建材市場了解價格。


  「你們的面,調料自己加,慢用!小心燙啊。」服務員麻利地上了兩碗牛肉麵。


  「謝謝。」


  王守國略有些局促,看著低頭小口小口吃面的蘇安,問:「姑娘,今早聽你說你也是為人父母的?」


  「嗯。」提到酥寶,蘇安彎了下眉,笑了。


  「看你還是個小姑娘,沒想到都為人父母了,結婚很早啊?」


  蘇安點點頭。


  「你們家是個大胖小子還是小姑娘啊?」


  「兒子。」


  「你帶還是?」王守國吹了吹滾熱的湯麵,說:「我們家兒子要是有孩子了,肯定是我和老婆子兩個人幫著帶。現在攢點錢,等以後帶孫子孫女吃好的,不能讓兒子擔心啊。」


  「你也別笑話我這個老頭子,兒子的錢是兒子的錢,以後要歸兒媳婦管的,哪能讓他們小兩口因為錢的事小吵小鬧呢。我呢就和老婆子商量了下,現在省著點多攢點,以後帶孫子孫女也好在兒媳婦面前腰板挺得直直的。」王守國擺擺手,說:「所以啊,姑娘你也別怨我。」


  「不會,算是我一個人帶。」


  「一個人辛苦吧,又要工作又要帶孩子,你們家那位工作很忙?」


  「嗯。」蘇安想了想,最終只是嗯了一聲。


  「誒,現在社會哪能不辛苦呢,年輕時候多吃點苦多乾乾,就當為孩子了。」王守國又問:「幾歲了?」


  「兩歲半,快三歲了。」


  王守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半晌一拍大腿:「壞了,那今天中午你擱這裡,你兒子咋辦?哎呀,小姑娘你怎麼不早說!」


  「有他爸爸。」蘇安說的很簡單。


  「哦哦,那我們快點吃完,吃完把剩下的材料看完,你也早點回去,今天的事實在對不住了。」


  吃完午飯,蘇安出去買了一瓶水,用支付寶付賬的時候才發現蘇衍給她發消息了。看著蘇衍的頭像,再看看自己的頭像,蘇安最後敲了兩個字發給蘇衍。


  【蘇安:謝謝。】


  酥寶中午吃飽喝足,很快就犯困。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正是嗜睡的時候,酥寶被蘇衍抱得很舒服,趴在蘇衍肩膀頭就睡著了。


  蘇衍將酥寶抱到卧室床上,調整好酥寶的睡姿,這才起身去書房處理上午的工作。


  蘇安發給他的消息,他看完后就把手機丟到了一邊。


  他想要的從來不是謝謝。


  凌晨五點多,N市被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著,空氣微濕。


  暗淡的夜色在一點點的褪去,萬籟俱寂中清潤的風透過半開著的窗戶,拂起細紗窗帘,亞麻布的細紗窗帘輕飄飄地揚起一個角。


  蘇安翻了一個身,似是睡的不太.安穩。白皙細長的腳裸勾卷著空調被,雙臂絞著被卷,眉頭緊擰。


  藏在睡衣中的玉在不知不覺中滑了出來。


  菩薩低眉,玉色潤澤。


  如水的夜色中,男人的喘.息聲似是炸在耳邊,又低又啞。


  蘇安仰頭,被迫承受,目力所及仍舊是一片深沉的黑暗,黑的像是化不開的濃墨,充斥著逼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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