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耍威風的時候很痛快, 等那禁衛軍一走, 寧姚就開始心裡發虛了。
扯了扯惠裊裊的衣袖, 「裊裊啊, 現在拿話騙過了禁衛軍,一會我們進去了, 太子妃問我們誰是真兇怎麼辦?」
惠裊裊看了她一眼, 「誰說我是拿話騙過禁衛軍了?」
寧姚一臉的不信, 「你不是騙他的?難道你真的知道真兇?」
惠裊裊沒有說話, 只是斂著眉目看著東宮的入口處。心中發沉。竟然連禁衛軍都出動了, 在她們來之前發生了什麼?
同時, 也明白為什麼傅然能那麼篤定自己能保慕荷無性命之虞了。
只是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隱蔽處有宮人的裙擺飄過。
太子妃終是鬆了口。
兩人進入殿中,便見著太子妃撫著肚子皺著眉,一口一口地喝著葯, 旁邊擺著一小碟蜜餞子。
聽到惠裊裊與寧姚向她行禮的聲音,擺了擺手沒有說話,自有貼身的宮人懂了她的意思給兩人看座。
兩人坐定,便見殿內跪了六七個人,一身狼狽的慕荷跪在角落裡。
寬大的香師袍被撕開了幾道口子,露出裡面素凈的衣裙。
惠裊裊認得那衣裙。夢境里, 慕荷便是愛穿那樣的色澤花樣的裙子。
慕荷抬眼看到她們,怔了一瞬, 下巴微微一顫, 便又快速垂下眸子。腰是直的, 頭卻垂得更低了。
惠裊裊沒有錯過她面上的傷痕, 在心中輕嘆一聲。
慕荷是驕傲的,是以必然不想讓她們看到她此時的狼狽樣。可她們又怎能不來?
看另幾個人的衣裙樣式和料子,便猜到那是東宮裡的女人們。她們的髮髻與衣裙微亂,簪子歪斜,再看到她們露在外面的指甲……惠裊裊握著袖子的手緊了緊。
寧姚也看到了慕荷的模樣,立時會站起身來,又被惠裊裊給按了回去,只低聲問她那幾個指甲里有血痕的人的身份。
寧姚輕哼了一聲,按捺住性子在惠裊裊耳邊輕聲道:「跪在最前面的兩個,穿水藍色衣裙的是婉良娣,粉色的寶良娣。中間那個淺紫的是麗良媛。後面三個,翠色裙子的是袁昭訓,黃色的是陳昭訓,穿石榴色小襖的是葉昭訓。」
她索性把六個人的身份都說了一遍。
惠裊裊聽得有些頭脹,目光從那幾個人身上掃過,便知道將慕荷抓得最狠的是麗良媛。她那淺紫的裙子上還有幾團暗色。
幾個女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平日里見著寧姚,她們是要向寧姚行禮的,可見到惠裊裊,應該是惠裊裊向她們行禮才對。可她們跪在這裡,自是無法受禮,讓她們覺得自己在惠裊裊面前落了面子。
更不喜寧姚介紹她們的語氣,那種感覺,就好似平日里她們居高臨下地挑選伺候的人一般。
可她們此時也不敢再說造次惹太子妃不快。
若是太子妃因著她們吵嚷失掉了孩子,那樣的罪責降下來,不消等太子回來便能要了她們的命。她們更清楚,如今的太子眼裡只有玉奉儀,就是她們死了,太子也不會多在意一點,或許連她們是誰都會很快忘卻。
跪著跪著,先前在東宮門口的衝動竟淡了下去,心裡虛了起來。
是以,雖心中不快,一時間也沒有心思來計較惠裊裊有沒有給她們行禮的事。
倒是惠裊裊聽了寧姚的介紹之後,盈盈起朝她們微福了一禮,「臣女見過幾位娘娘。」
幾女的面上立時火~辣辣的。這個時候倒寧願她不曾向她們行禮……哪有行禮的人是站著的,受禮的人是跪著的?
惠裊裊借著福低的身子,越發地看清了她們身上的情況。
她們的身上縱使有傷痕,也都是在手上,可見多是她們自己誤傷,慕荷只是生生受著,不曾還手。
她站起身的時候,太子妃也已將最後的葯汁咽了下去,將蜜餞送入嘴中。偏頭看她一會,待蜜餞咽了下去,才道:「你們也見著了,一宮的女人都成了市井潑婦,讓她們跪在這裡反思。你們若是沒有什麼緊要的事情,便回去吧,改日本宮再傳你們進宮敘話。」
她自是不會相信惠裊裊與寧姚這兩個非東宮的人能知道真兇是誰的。只是禁衛軍當著眾人的面這般回復,若是不叫她們進來說個清楚,東宮的這些個女人恐怕又要出妖蛾子,當成是她有意不查真兇了。
事實上,她也想知道過往的那些事,到底是人為還是天意如此。
若是人為……她捏著帕子擦臉的手頓了頓……那當真是與她不共戴天了!
不動聲色地收了帕子,抬眼看向寧姚,「這件事情,皇後娘娘很是重視,本宮總得給她個交待的。早日把這事情了結了,本宮才好安心養胎。」
惠裊裊吃驚地看著她,聽她這意思,是打算讓慕荷來承擔所有的罪責,把事情了結了?
一命換一命……
她這樣養出來的胎,能安心嗎?
寧姚怔了一下,也反應了過來,急急地道:「娘娘,慕荷沒罪,為什麼要讓她來承罪?」
她說得又急又快,惠裊裊來不急阻止。便見太子妃目光凌厲地看向寧姚,語氣也是凌厲的,卻是問慕荷,「慕荷,你可知罪?」她給慕荷了結心愿的時間,並不是讓慕荷去尋找幫手的!
慕荷的身子在聽到寧姚的話的時候,輕輕顫了一下。
她有她自己的驕傲。曾經因為制香上的問題,讓她心灰意冷,得到太子妃的消息便覺得自己的一生只是如此了。
可她只是來承擔害得玉奉儀失子的罪責,為何要被東宮的女人們這般凌~辱?
她沒有還手,是她的修養,以及她的身份只是一個戴罪的女官……可她心裡到底是不甘的。
她們將她的驕傲踩在足底,碾入塵埃。沒有人在意。可這個時候,寧姚說她無罪,讓她帶著不甘而死寂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太子妃問她是否知罪,是因為太子妃尚未問罪便被寧姚直言了目的。她很想如實回答,不知……
不待她將最終決定的話回答出來,便聽到了惠裊裊的聲音。
惠裊裊見事已至此,索性開口道:「娘娘莫要動怒,以免傷了身子。阿姚會這樣說,實在是臣女昨夜私下裡向慕荷女官求香,今晨親眼見她被人帶走才知此事。臣女與安逸郡主前來,便是為了證慕荷的清白。」
慕荷身形又是一僵。惠裊裊的幾句話,便將事情攏到了她自己頭上,可事實上,確實是她說出來的,只是當時沒有想過惠裊裊會為她出面,畢竟惠裊裊都說了不喜歡她了……
「哦?!」太子妃挑眉,倒沒有再去逼問慕荷,語氣也緩了些許,「說下去。」
「臣女以為已經有辦法找出讓玉奉儀滑胎的兇手,只是不知,眾位娘娘們為何要與慕荷過不去……是在為玉奉儀抱不平嗎?」
太子妃聞言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嘆氣一聲,「或許吧。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聽風就是雨……」
眾娘娘們都垂著頭,讓人無法看到她們的神色。
太子妃的目光從她們身上掃過,最後落到慕荷身上,「慕荷,你自己說說,你有何罪過?」
寧姚睜大眼睛看了看太子妃,又轉到慕荷身上。擔心慕荷在太子妃的暗示下認了罪。
惠裊裊心頭沉了一沉,她這樣說,太子妃還是想要慕荷來認罪?
太子妃垂眸撫著小腹的眉眼都是溫柔的,可一抬眼看向殿中眾人,那眼中便沒有一點溫度與情感。
她的聲音不輕不重,在安撫了腹中的孩子之後,還沒有聽到慕荷的話,有些不耐煩了,指甲劃過錦帕上的綉紋,一下一下,劃出沙沙的聲響。
慕荷拜伏,而後立起身子道:「奴婢不知有何罪過……」
太子妃的手指頓了一頓,而後抬眼看向慕荷,森然地笑了起來。
惠裊裊適時上前站在太子妃面前,道:「臣女斗膽,請娘娘屏退左右!」
太子妃看向惠裊裊,平日里是覺得她和寧姚都是與自己親近的,自己待她們也算寬厚,卻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時候,她們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面,是以,此時她對惠裊裊生出不喜來。
惠裊裊又道:「只需要一刻鐘的時間,若我的話不能讓娘娘滿意,臣女願與慕荷一同領罪。」
寧姚和慕荷同時驚訝地看向惠裊裊,太子妃亦心中詫異,沒有想到惠裊裊會為了慕荷說出這樣的話來。
謀害皇嗣的罪責,可不是小罪,會牽連家中老小!
惠裊裊也心中忐忑。此行走險,一個不小心,便會牽連大將軍府的人,但願太子妃能聽將她的話聽進去。
太子妃看著惠裊裊,見她平靜地接受自己的打量,與自己對視的時候絲毫無懼,沒有半點要退縮的意思,微微眯了眯眼,「你與本宮以往聽說的惠裊裊有很大的不同。」
其實很早就發現了不同,只是以往覺得她改變些許是好事,到現在,才驚覺改變的,並不只是些許。
惠裊裊微微勾唇,「世人傳言,多有偏頗。我還聽到了些許有關太子殿下的傳言……」
太子妃的眸光一動,止住她要說下去的話,對殿中跪著的人道:「你們都去外面跪著,好好想想犯了何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