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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九十六章

  惠裊裊的神色變了幾變, 「五十七天……恐怕來不及……」


  她的嘀咕聲落入寧澤的耳, 引得他挑眉, 「什麼來不及?先嫁過去再慢慢長大也無妨。」


  昏暗的光線從窗紙透了進來, 她先是只聽了前一句,盈盈笑著, 「我這一身的香露味, 你要如何娶我?」


  如今是因著衣上熏的香剛好能蓋住那香露的氣味。成親之後呢?夫妻之間不能明言的事情, 卻都心知肚明。


  她相信慕荷一定能將她身上的香露味給去掉, 但她得先找到慕荷制出的香有問題的原因。年前要準備與沈笑身邊的惡鬼相鬥, 年後才能想慕荷那裡的事, 那便只剩下一下個月的時間了……


  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後面那句,臉色變了幾變,神色複雜地看向寧澤。還能這樣?!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寧澤蹙了一下眉, 而後展開,「還有五十七天,不急。」他更在意的是柳氏說的惠裊裊還未長大之事,還有如何不讓那隻荷包搗亂……


  被劃在了敵對面的搗亂荷包在寧澤的床欄上盪著。


  厲厲無聊地躺在床上擺弄著修長的手指。荷包隨著他的手指或盪或停。


  忽地,他停了下來,苦了臉, 「壞了!心黑的大笨蛋,這是要把厲厲和裊裊強行分開了!」突然間意識到或許在消失之前都見不到惠裊裊了, 厲厲急得在荷包下打轉。


  一抬眼, 看到那惱人的荷包, 沉了眉眼, 戾氣外露,引得屋裡的東西亂飛。把寧澤屋裡弄得如被人洗劫過一般也不夠解氣。


  偏在這時,門被推開,進來了一個人,讓厲厲的一雙桃花眼眯了起來。那人把屋裡的東西都翻了個遍,最後,把八寶閣上的一個上了鎖的檀木盒拿走了。


  ……*……


  這邊,惠裊裊抿唇笑著打開門,便見芸姑、春蘭、松翠和傅芷安趴在門邊還沒來得及站直……芸姑晃了一晃身子勉強站直了,便又被往前摔倒的春蘭、松翠和傅芷安給拉著摔了下去,四個人如疊羅漢一般好不精彩。


  「……」聽到她們的尬笑聲,惠裊裊頓覺自己沒臉見人了,孤男寡女在這花廳里待到夜幕降臨,還被人聽了牆角,那些兩人間的私密話都被人給聽了去……瞋了寧澤一眼,提著裙子便跑開。


  寧澤撫了撫額,覺得五十七天還是太長了些,寧王府里必然不會有人敢聽他的牆角……


  動了動被傅恆拍過的肩,轉身拾起惠裊裊的披風交給春蘭,留了一句「好生伺候」便出了門。


  搬聘禮的人都已經散了,寧澤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這下,該沒人再來給他使壞了吧。這聖旨一下,一般人也打不著他們的主意了。


  惠裊裊自是不知寧澤拿還未長大的事去問了傅嚴岳,讓傅嚴岳問了柳氏得了答案。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便索性翻出硃砂和符紙來開始畫符。


  掐指一算,和凈元約定的時間不到九天了。


  平日里,她是不需要這些東西的,但對方是惡鬼的話,道理是說不通的,她也不會去為一個惡鬼了願,必要的時候只能用些「武力」。


  法力什麼的是不存在的。她能看到鬼,再藉助一些符咒的力量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想了想,在調製硃砂的時候劃破手指滴了幾滴血進去。


  據說這樣可以增強符咒的效果。


  以往,她與爺爺一起,沒有什麼可擔心的,爺爺似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萬一出了什麼事也能護她周圍,她不曾害怕過。而這次是她第一次獨自面對這樣的事情。


  她對凈元的實力並不了解,也沒有如對爺爺一般的信任和與之協作的默契,只知道自己是肯定鬥不過一隻惡鬼的。


  在今日之前,她對九日後的事情並沒有那般放在心上,左不過斗敗了就是一死,只想在死之前讓寧王府和大將軍府看到楚元勛的真面目,阻止前世的悲劇發生。


  到了此時,楚元勛一夥受了創,寧澤和大將軍府的人也有了提防,同時,她也知道了自己在別人生命里佔據了極重的份量,不能不負責任地把命搭上。


  似乎明白了為什麼爺爺一生未娶。若有了牽挂,便許多事情都不能隨性任意而為了。


  思量起前世跟隨著爺爺學習的一幕幕,所幸自己所學尚未歸還給爺爺,從起筆到收尾一氣呵成。連畫二十幾張之後,精力耗盡,倒頭便睡。看著破開口子的手指思量著入夢,下次畫符咒不如找寧澤去親上一親,用流出的鼻血來畫,好過多受一次痛。


  嗯……只是想想……


  ……*……


  看到寧澤進屋,厲厲氣得跳腳,「大笨蛋,你的東西被人拿走了啦!」


  他又急又氣又惱。若不是寧澤弄來了這符咒,他早就追過去了!

  寧澤聽不到他的話,但一回到屋裡便察覺到了不對。目光往周圍掃去。一眼便看到了八寶閣上少了的東西。一雙桃花眼裡浮出寒冰來,不過片刻,寧王府里燈火通明……


  ……*……


  寧姚與傅然回到大將軍府的時間有些晚了,到第二天才得到惠裊裊被賜婚的事情,小跑著衝進了惠裊裊院中。


  呼嘯而入的冷風把正做著親親美夢的惠裊裊驚醒。


  惠裊裊抓著被子,迷濛著眼,好一會才看清闖進來的人是誰,「阿姚,你怎麼來了?」


  寧姚的眼睛比昨天更紅腫了。因為一路跑來,她的臉也紅紅的,喘著粗氣,呼出的氣息在她的面前升起煙霧,迷濛起來,反倒讓人看不清楚她眼中的神色。


  也不知為何她來得這樣急,連外面的襖子都沒穿,也沒披個披風,那一雙抓向惠蕭蕭的手凍得通紅,剛碰到惠裊裊的手背,便把她涼了一下激靈,頓時睡意全無。


  讓探頭進來看情況的春蘭退出去將門帶上,抓了寧姚的手往被子裡帶,「怎麼這幅模樣就跑來了?快進來暖和暖和。」


  寧姚站在她床邊不動,想說什麼,卻先哭了起來。眼淚吧嗒吧嗒掉得讓人心疼。


  「誰欺負你了?」拉不動她便先問她緣由。


  問出來她又覺得有些好笑。寧姚的性子,哪裡是能被人欺負的?早就跳將起來了。而後,又覺得事情有些嚴重,能哭成這樣,必然是她也無能為力的事情,比如她父母和離之事。


  寧姚不回來,只是一面掉眼淚,一面鼓著一雙腫得如核桃樣的眼睛看她。


  抽了絹帕擦了擦她的淚,繼續把她往被子裡帶。


  「乖,有什麼話我們躺被子里說,天大的事,還有個高的頂著呢,到不了我們頭上。」


  分明寧姚比她還要大一點,此時卻像一個孩子一樣被她哄著。好吧,好歹,再過五十六天,得受人家叫她一聲嫂子。


  終是連哄帶拉地把人帶到了床上,裹緊被子,覺得她身上有了些溫度了,才軟聲道:「老寧王和老王妃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他們只是離開了王府,還會在回來的。」


  寧姚的淚水忽地止住。這個時候才知道她父母已經離開了王府,而她還在這裡什麼也不知道。


  她抓著惠裊裊的手,不肯鬆開,好似有什麼話要說一般連吸了幾口氣,可到了要說話的時候,喉嚨里又似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發出輕重不一的哽咽聲。


  而後又嘩嘩地開始流淚。


  惠裊裊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讓她喝下去,「哭久了的人總是容易氣不順,先喝點茶,把氣捋順了再說。這天還早著呢,說通了就在這裡好好睡一覺。」


  她聽著外面有傅芷安的聲音,不知和春蘭芸姑說了幾句什麼,聲音便又消寂了下去。


  猜想大抵是來找寧姚的吧,見她在自己這裡便放心離開了。


  把茶杯往面前送了送,用目光示意寧姚先喝茶。還是頭一回見寧姚狼狽成這樣,甚至想也不曾想過她會有這樣的模樣。忽地就想到她前世在端王府里的日子。


  厲厲先前回來的那八次,必然去看了寧姚在端王府生活的情景的,只是他沒有讓她知道。必然比此時更讓人心疼。


  「若是想回寧王府了,一會便讓人備了馬車送你回去。」


  只是試著問上一句,便得到寧姚連連搖頭。


  她又道:「那便不回去,先喝了水,若是想說便和我說一說,若是不想,便好好睡上一覺。」


  寧姚到這裡來尋她,必是有話要說的,只是不急。


  寧姚用力地擠了擠眼,讓自己的視線清晰些。


  她很少聽到惠裊裊說這麼多話,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就是她哥哥,也沒有這樣有耐心地對她說過話。不由得想,當初,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要那麼嫌棄她,笑話她?時至今日,還不曾在她眼中看到一點半點對自己的厭惡。


  惠裊裊看著她接過水杯嗚咽著將水喝盡,問她還要不要再喝一杯,見她搖頭,才將杯子放回去,撥弄了一下炭盆,讓屋裡暖和些,才縮回被子里。


  她的動作帶入了一股子冷氣,引得寧姚一陣哆嗦。


  剛掖好被角,就感覺到手臂被人抱住,她轉過身去,想著爺爺安慰自己時的樣子,輕輕拍著她的背。


  正琢磨著要怎麼開口才合適,聽到了寧姚含糊不清的聲音,「惠裊裊,你嫁給我哥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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