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八十四章
看到他如孩子一般的笑容, 惠裊裊怔了怔神, 一時間, 分不清他到底是寧澤還是厲厲。抬手捏了捏他的臉, 確定他是寧澤后,又道:「寧王和寧王妃要和離了, 你是不是和阿姚一樣很難過?」
寧澤將她準備逃離的手按在自己臉上, 打趣道:「我難過, 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安慰我?」
惠裊裊被他問住了。認真地想這個問題, 要怎麼安慰呢?
綉個荷包?
不行了。綉個字都差點要了她的老命, 還被厲厲笑話成爬蟲……
歪著臉看向寧澤, 微微失神。
他真地拿走了那個綉綳嗎?為什麼到現在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有沒有認出那上面綉綳的是什麼?會不會和厲厲一樣以為那上面綉綳的是爬蟲啊?
完了……
突然間,她就惱起自己來。
厲厲就是寧澤,那他們之間的許多想法必然是一樣的……
算了, 她還是裝死吧……
反正那綉綳不是她親手交出去的,他不提,她不說,他提了,她打死不承認是她親手繡的……嗚嗚嗚嗚……還……來得及嗎?
正心思百轉間,感覺到掌心一熱, 便要縮回來,卻被按得緊緊的, 而後又是指肚熱乎乎的。一股溫熱從掌心順著手臂涌到肩頭, 讓她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肩, 斑駁光影下的臉瞬間燙了起來。
用力抽了抽手, 沒有抽出來,便將手握成拳。可指背上溫熱柔~軟的觸感,讓她心亂如麻,根本就沒有心思再去想那些煩擾人心的事。羞惱地低吼出來:「寧澤!」
「嗯。」他低低地應著,而後放開她,「謝謝你安慰我。」事實上,他並不因為他的父母要和離而難過,卻不介意藉此得些「安慰」。低垂著眉眼,掩去眼底得逞的笑意。
惠裊裊:「……」
將手背到身後,瞪著他,那惱瞋的目光,似嬌似羞。
寧澤看了一眼,險些又忍不住要去逗弄她,但想到一會還要面聖,便按捺了下來。
惠裊裊卻心中格外不舒坦。
看著他,越想越覺得生氣。
為什麼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停妻再娶?一面享受著后宅女人們為他爭鬥不休,一面還要斥責她們不夠大度賢惠?為什麼可以一面答應和你退婚,一面又要做出這樣親密曖~昧又輕浮的舉動?
想著想著,眼中浮現出怒意來。
寧澤察覺到不妙,小野貓好似真的生氣了,忙開口要解釋,卻又一時間覺得嘴笨了起來,想了好一會,才道:「我們是有婚約的人,是以會與旁人之間的相處不同。」
他不開口說這話還好,此時開口說了,反倒是讓惠裊裊越發生氣了起來。
他們之間,不是早就說好了要退婚的嗎?
就在剛才,他們還在討論著他要去惠府將聘禮收回之事。
怎麼?這個時候,還能拿有婚約說話?
想著想著,語氣,便不好了起來,「寧澤,是不是我們的婚約存在一天,你就會這樣一天?」
寧澤蹙眉,或許,自己當真是如皇帝所說的,太心急了些……
他沒有馬上回答,惠裊裊的目光便涼了起來,「先是親額頭,現又是親手,下一次呢?難道在這裡,女子的名節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若我們之間真是那種許定終身的比翼人,你這樣的理由倒是無可厚非。可我們的婚約是岌岌可危的。」
寧澤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似乎能體會到自己父王方才的心情了。在心裡默默地補了一句,「其實唇也是碰過的。」
目光從她的唇上掃過,想到馬車上那不經意的一擦而過,至今難忘,一直想要仔細品嘗苦於不合時宜……剛準備開口,又聽得惠裊裊道:「說岌岌可危也不對,是分崩在即!一定會解除的,左不過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聖旨也該要下了。或許皇后的心裡早就給你挑了更合適的人選。你若是有喜歡的人,就得趕在他們再賜婚之前說出來。等到賜婚,便什麼都晚了。」
寧澤想,如果是她口中讚賞的傅家人或是沈大人,遇到她說出這樣的話來會怎麼做……
傅家必然會暴跳如雷地告訴她,去他的岌岌可危,去他的分崩在即,他們就要是那許定終身的比翼人,或許還會強勢霸道地做些什麼能夠快速表明心跡的事情。
沈笑……那般清冷如霜又冷靜自持的一個人,只對傅靈瑤有著不一樣的面孔。大抵先是震驚,震驚過後是如何他不知道,只知道最後兩人的婚事當真告吹了。
寧澤盯著惠裊裊,眸中神色變幻如風雲。他很不喜歡她此刻的用詞。他不是傅家人那樣的性子,做不出暴跳如雷的舉動,他也不願意如沈笑那般,在一切無法挽回之後再悲傷沉痛。
可他真的想知道,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是何種感觸。欣喜?還是難過?還是求這不得?當真一點心痛的感覺也不會有嗎?
惠裊裊別開視線,不去看寧澤那幾欲吃人的目光,心中發虛,壓住幾欲噴出的酸澀,繼續道:「即便這幾天沒有下聖旨,我們也還是保持距離。以免日後見面尷尬。」
事實上,惠裊裊已經決定,取消婚約之後,盡量不見他,以免徒增傷感。反正她躲在大將軍府的后宅里,他也進不來。
寧澤盯著她,似乎要把她看透。
那般不忍直面的模樣,他明明可以感覺到她對他是有心的,為什麼她總是能說出這麼冷漠的話來,好似無情~人一般。
白日里,還為著那兩個沒有綉完的字樂呵了一天,夜間卻是得了這麼刺心的話語。
他有些惱。明明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為什麼永遠都要旁人來干涉?!
「若是下的聖旨是讓我們兩姓聯姻,你當如何?」
惠裊裊錯愕地看他一眼,碰到他的目光后心中發慌,又忙錯開目光,「那不可能!」
她想不明白,明明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為什麼還總是要自欺欺人地懷抱著希望?
「假若呢?」他低喃般的聲音,飄在她的耳邊,「裊裊,只問你的心,假若如此,你願是不願?」
聲音如絲縷般鑽入她的耳中,如藤蔓般生長、蔓延、纏~繞,將那顆心臟纏住,這一瞬,失了跳動,在反應過來前,點了點頭。反應過來后,她垂眸思量:點就點了吧……總歸是從心的答案。
荷包里的厲厲由惠裊裊發怒時便提著心,此時終於鬆了一口氣,開始認真地思量起「惠裊裊是喜歡他多一點還是喜歡寧澤多一點」來。
寧澤的神色終於放鬆下來,輕輕笑了出來。
終是得到了她心底的答案,既是兩情相悅,又如何能讓她逃脫?
他的小野貓大部分時候都是收著爪子的,讓他差點以為她不會對他如何了,這一下,倒是讓他想起了她是有利爪的。被他的舉止刺激了一下,便不管不顧了起來。當真是他心急了。忽又生出了逗弄之心來。看她如今如此言辭如刃,句句無情,到她知道他們一生為契的時候,會是何種精彩神色。
嗯……一隻小野貓就夠他操心的了,哪有更多的心力去惦記別的人?連他的母妃,他都覺得往後交給他的父王去用心吧。至於寧姚……還需要點時間轉交給別人。
一手抓了她身上的荷包,抽了去,「為免以後尋不著你,先將我的荷包拿回去。」
惠裊裊反應過來的時候,裝著厲厲的錦鯉荷包已經到了寧澤手中。
只見他拿著荷包的系帶在指尖繞了繞,便放進了懷中。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淺色褒衣。
眼看著他的手從斜襟處放進去,又拿出來。惠裊裊才反應過來,失聲道:「那是我的荷包!」
裡面的厲厲這會兒是醒著的,眼睜睜地看著被他搶走,止不定多傷心呢!
想起厲厲回來之後對她一把「鼻涕」(不存在的)一把「淚」(不存在的)地控訴,她就不能再由著厲厲被寧澤搶走。哪怕厲厲生前就是寧澤!
寧澤一手扶住他,一手捂了她的唇,小心的從窗口朝正殿看過去,見那裡沒有人注意到這裡的異響,放下心來,一低頭,卻見自己的衣襟已經被小野貓扒亂,她的一隻手正伸在他懷裡亂摸。頓時呼吸一窒,咬著牙,唇角勾起狐狸般的笑容,「惠裊裊,這……可是你自己送上來的。」
惠裊裊眨著一雙委屈的眼睛,張嘴想要咬他,卻只能在他的掌心裡咬空氣。
咬不著,索性不咬了,還是找厲厲要緊。一隻手不夠用,便一雙手在他的懷裡翻找。
厲厲想出聲,但想到周圍那些盯著這裡的看戲的陰靈,強忍著一點聲音也不能發出。只委屈又焦急地在心裡不停嘀咕,「我在袖子里啊,傻裊裊,我在袖子里啊……那大笨蛋在占你便宜,都被人家抱住了還不知道,真是傻!比大笨蛋還傻……氣死天下間最可愛的厲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