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惠裊裊細聽了門內的聲音, 原本還可以聽到的有節奏木魚聲在厲厲進去之後便消失了。
自知必是厲厲又阻隔了那些聲音, 對眼前一本正經的小和尚有些惱意, 「小師傅, 我且問你,能要人命的東西, 一定是人嗎?找官府有用嗎?就不能是病?亦或是別的緣故?」
她磨著牙, 一字一句地說出來。
她可是準備了一大堆的話用來勸凈元大師的, 有沒有用, 也得讓她見了人, 說了話才知道, 卻被這麼一個小和尚阻了事。
小和尚只覺得「女妖精」看他的目光與別的香客不一樣,似乎要把他吃掉似的,哦, 果然是女妖精,幸好沒有把她放進去。
小心臟「噗通噗通」跳不停,要以身事法了嗎?女妖精要吃掉他了嗎?
悄悄地看了女妖精一眼,「還有可能是女施主,有可能是相思病。」
惠裊裊瞪眼看他,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女施主。
她要人命?!
她現在還真是有掐死他的心了。這和尚真是……
她竟然被一個小和尚言語調~戲了?!!!
她柔柔地笑了笑, 正被小和尚悄悄瞧見,見小和尚立時顫了顫, 她頓時冷了臉, 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師傅真是佛賜靈慧, 思維清奇。」
小和尚垂眸謙虛, 「施主謬讚。」
「不過,你一定是佛祖蓮池裡葉片上的一滴露珠,搖擺不定,心性不穩,六根不凈,縱有靈慧不曾開,這才被丟來凡塵。可你來了凡塵又不好好過你的凡塵生活,反而跑來佛祖跟前!」
惠裊裊越往後說,語氣越涼,說得小和尚睜大了眼睛盯著她忘了言語。
他亦聽出了她話里的諷刺之意,漲紅了臉,「女施主說話為何如此傷人?」
惠裊裊冷哼一聲,「到了佛祖面前,我照樣如此評斷。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卻信口胡言。幾時見我要過人命了?當真要人命的惡鬼,你敢不敢去抓?本分的事情不好好做,卻是動那些歪斜心思,招人笑話,佛祖都不會待見你。佛家戒律,你犯了哪幾條?」
小和尚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發現,自己自小在寺里所學所知,都無法開口回駁女妖精,哦,不,是女施主的話。
一句句,像打在他身上的戒鞭,抽疼抽疼的。
可哪裡有正常的女施主會在這個時候來找大師的呢?小和尚心中委屈,他只是個小和尚啊……
惠裊裊繼續道:「佛家五戒,一不殺生,二不偷盜,三不邪淫,四不妄語,五不飲酒。你已犯其三其四,最要人命者,無非一個『欲』字,你慾念已生,還不速速回去抄念佛經向佛祖請罪?」
將這小和尚支走了,她也便可以進去了。
小和尚猛地搖頭。
他這會兒是相信惠裊裊當真有事尋凈元大師了。
可凈元大師此時閉關靜修,加之又是夜深之時,不可能見客,「女施主請回去吧,不論何事,由小僧代為轉達。」
這女施主太厲害,不像妖精,倒像戒律堂舉著戒鞭吃人的大師傅!
見他的神色已經恭敬了起來,惠裊裊心中的惱意稍緩,可……
「事關重大,我必須要見到凈元大師當面和他說。」
小和尚退到禪房門口,「待我明日與師父言明,若師父願意見,再去請女施主。」
惠裊裊急了:「……明日一早我便要下山回京。請凈元大師同行相助。」
可這小和尚一夫當關,垂著頭,學著凈元大師擺出一副再也不想說什麼的樣子。
若小和尚還如剛才一般,惠裊裊倒還能有點辦法。這一時間如頓悟般收了心情,真真讓她如同遇上了一尊雕塑,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看了一眼禪房的門,也不知厲厲在裡面和凈元大師是如何說的,這個時候還沒有出來,想必凈元大師不曾答應。
煩悶地在屋外走來走去,悄悄捏起一顆石子在手中,思量著,若將這小和尚打暈了,便可以直接進去了。
餘光看到立在廊下的寧澤,沒有去看他身下的影子,只當他是厲厲,眼睛一亮,大步走了過去,「出來了?情況如何?」
寧澤心中疑惑,面上卻只是掛著平日里最常見的淺笑表情,沒有說話。
惠裊裊卻好似自己說錯話了一般,看了一眼小和尚和那緊閉的禪房門,壓低了聲音對寧澤道:「你既然出來了,想必他已經答應了。走,我們回去說。」
那小和尚已經把她當成了一回妖精了,再到他面前與空氣對話,少不得又會引來一些古怪的誤會,便對寧澤使了個眼色后,大步往回走了。
寧澤越發疑惑了起來,抬腿跟了上去,腳步輕輕的。
小和尚苦了臉,那不是寧王世子嗎?了不得了,得罪了女施主也就罷了,這連帶著寧王世子也得罪了,師父與寧王世子關係那麼好,若將他將女施主當成女妖精,還說出那般不知廉恥的話來……小和尚頓感戒律堂大師傅的戒鞭在召喚他,全身都覺得冷意森然。
厲厲在外面飄了一圈,沒有看到惠裊裊,心中狐疑,想問小和尚,無奈人家看不到他,立時又飄進了禪房裡。
不一會,凈元大師打開門來,問小和尚,「方才那位來尋老衲的女施主哪裡去了?」
小和尚立時嚇得雙~腿發軟,連說話也結巴了起來,「走……走了……和……和寧王世子……一起……一起走的……」
末了,他忽地朝凈元大師跪了下來,抱著他的腿道:「師父,弟子錯了……錯了……」他不僅有慾念,還畏懼強權,他只是一個小和尚啊,為什麼要遇到這麼可怕的事情嗚嗚嗚嗚……
厲厲可沒心思聽他錯了什麼,聽到寧澤把惠裊裊給帶走了,一雙桃花眼都瞪圓了,周身散出些許戾氣,顧不得形象,以最快的速度往回飄去。
冬天的風,有些大,時而還帶著樹上未化或已經化了又結成冰的冰雪團砸下。
糰子們從他的身上穿過,風卻能時而把他吹得偏移方向,越想快便越快不了。
他又惱又委屈,欲哭無淚。為啥自己做厲鬼能做到這份上……
與寧澤一同離開的惠裊裊卻不曾發覺身邊的異樣。
寧澤的腳步極輕,與她同步,即便他的腳下發出輕微的聲響,也被惠裊裊的腳步聲蓋了下去。
她就如同一隻在雪地里逃躥的兔子一般,一蹦一跳的。
他的視線追逐著她的身影,與他以往所知的惠裊裊,又有些不同。
靈動可人,腳步輕快,似乎是不滿深雪帶給她的行動不便是以一蹦一跳,她急著回去,總是不時地迴轉頭來催他。
他加快了步子,卻又不敢加得太快。
他看得清楚,這一路跟來,她身邊沒有別人。她看到自己,也沒有慌亂的神色,好似這一路與她說話的人,就是他一般。
可他分明一句話也不曾說過。
她又在催促他,叫的是……厲厲?!
「厲厲,你快點,算了,我不等你了,一會你自己回來和我說。」
惠裊裊奇怪地看了寧澤一眼,轉過身去。厲厲好奇怪,去的時候黏得她不成樣,現在,卻如一枝高嶺之花。
不過想到厲厲生前原本就是寧澤,也就釋然了。看到高嶺之花,她還能受得了,看到小奶狗,她也還能受得住,但兩人若是同一張臉……她就覺得備受折磨了,鼻血受不住。為防他突然間小奶狗化,她決定還是先回屋。
寧澤心中越發疑惑了,不知道惠裊裊要他去和她說什麼。
按說,遇到這樣的事情,他該生氣……事實上,他心裡確實覺得不痛快,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就是她總想著退婚的原因,可左相府門外的誤會,讓他決定把事情弄清楚再來評斷。
原來,她讓傅芷安與寧姚住去一處,最主要還是這個原因……
走進屋子,卻驚訝地看到惠裊裊已經解下披風,正在開始解衣上的系帶,頓時眼睛瞪直了。
「住手!」他脫口制止。
惠裊裊疑惑地抬眼看他,今天的「厲厲」去見一凈元大師一趟,竟然不透明了,真好。暖暖的燭光,照在他的臉上,倒生出些暖意來,讓他的臉色看起來也不是那麼白了。可是,他為什麼要制止自己脫衣服鑽被窩呢?她又不是脫光,只是去掉外面穿的夾襖和裙罷了,裡面還穿著中衣呢!
「怎麼了?外面太冷了,我先去被窩裡鑽著,你和我說說怎麼說服的凈元大師,我躺著聽。」
寧澤蹙起了眉,「你是女子。」
而他是男子……
惠裊裊白了他一眼,這不是平日里,他都已經鑽進荷包里或者被她給塞進去了嗎?今天因為想聽他說事情,才沒有馬上把她塞進去。
昨天夜裡她穿著一身中衣走來走去,也沒見他這般在意。
隨後又想到,或許是因為昨夜她說了那樣的話,在厲厲心裡起了作用吧……
於是鬆開了抓著系帶的手,解下腰間的荷包放到一邊,對著寧澤拍了拍,「成,我就這樣鑽被窩吧,你一會自己回去。你不知道那外面的小和尚有多讓人討厭,把我當成吸人精魂的妖精了,讓我都沒有進去的機會,我可是準備了一肚子的話,用來勸凈元大師的,勸不動就罵他。躲在寺里裝清高,倒不如去做點實際的。你快來和我說說,你和他是怎麼說的?」
寧澤看了看惠裊裊,又看了看那個小小的荷包。目光迴轉到惠裊裊身上,沉默不語。
惠裊裊抬眼看他,覺得厲厲有點古怪,似乎是不高興了。
「厲厲,你在生氣?你為什麼生氣?」
寧澤:「……」
惠裊裊思量了一下,又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貪心了?還是凈元大師和你說了那惡鬼的由來,勸我們順應因果,不要管這事?」
寧澤:「……???」惡鬼???
她想起來,不曾通發,又從被子里爬出來,拿了梳子坐在椅子上通發。
坐的位置離寧澤不遠。
寧澤能在這裡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露味,是他能接受的範圍。
他依舊沒有說話,心中翻湧著各種不同的滋味,很想問,「誰是厲厲。」可她說的惡鬼,又在他所理解的範圍之外。
他凝視著她,依舊一語不發。他猜想,若是他說話說多了,惠裊裊一定便能認出他不是厲厲。
惠裊裊頭上,本就沒什麼髮飾,只有一兩根發簪以及幾條粉色的髮帶,解開之後,一頭烏髮傾瀉如瀑,烏黑亮澤,在燭光下反射出點點暗紅的光芒。發尾被燒焦的部分早已剪去,那一層頭髮,較別處短了很多。
她沒有再看他,而是一面通發一面繼續道:「平日里,你話最多,今天怎麼從凈元大師那裡出來,一句話也不說了?」
手上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而後又道:「還是因為那個問題?」
寧澤:「……」什麼問題?
惠裊裊想了想,覺得有可能是又有可能不是。
寧澤的性子就已經夠難讓人琢磨的了,厲厲比他多在這世間待了一千年,更難琢磨了。平日里如只小奶狗一般呆萌,說到底,還是寧澤。
思量了一下之後,重新開口道:「是不是凈元大師和你說很危險了?他不同意去?」
寧澤蹙了蹙眉,「……」要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惠裊裊見他還沒有要理她的意思,覺得,應該就是她猜想的那般,輕嘆一聲,「厲厲,我不僅想要寧澤好好活著,想要寧姚不受那些委屈好好活著,想要寧王府的人都好好活著,也想要沈笑活著。如果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我還當成不知道,我愧對我了願師的身份,愧對爺爺對我的教導。即便危險,我也會去做的。至於你問的那個問題,我真的覺得沒有必要回答你。你就是寧澤,寧澤就是你,你們一模一樣,哪裡有誰更俊的說法。我要是回答了你,你的下一個問題是什麼?我更喜歡誰?這樣的問題,我依舊沒有回答的必要。我不是她,來這裡,只是為了給你了願,讓你,也就是寧澤能安好妥帖地過這一生,讓你的家人不被楚元勛所害……」
突然感覺到屋裡溫度驟降,她抬眼看過去,已然沒了「厲厲」的身影,倒是屋門大開著,北風魚貫而入,吹散了屋裡的暖意。
她疑惑了一下,只道厲厲鬧起了脾氣回了荷包,起身將屋門關上,撥了撥炭盆里的炭,沒有再多說什麼,解了衣裳,吹了燭火鑽入被中,很快便入了夢鄉。
寧澤在院中站著,背對著惠裊裊的屋門,任風吹動著三千青絲,衣袂紛飛如雪蓮花層層開放。
心中的驚浪久久不能平息。
一直都知道,惠裊裊身上帶著秘密,她不願意說,他便沒有細問,可他心中好奇,尤其是在她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說話的時候,隨心隨意的模樣讓他心中泛酸。
她的聲音,是那種嬌軟甜柔的。即便生氣時冷著聲說話,都帶著一種獨有的嬌柔。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從是這樣的答案,事情是和他有關的。
她不是她,那她是誰?
厲厲就是他,為什麼偏偏選中她?
不知站了多久,回頭看向惠裊裊的屋門,已經沒有了昏黃的光,顯然已經睡下。
轉過身來,緩緩走過去,推了推門,發現這一次門上了栓。
不知在門外站了多久,他才長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消化掉他得到的消息,看向天邊泛起的魚肚白,緩緩勾起了唇角,走回自己的屋子。
既然厲厲是他,那必然不會做毫無意義的事情。
而他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一~夜,厲厲便在他的面前站了一~夜,似個門神一樣守著惠裊裊的屋門,直到他回屋,厲厲才轉去惠裊裊的床邊趴著,神色柔和愛憐。
他的聲音低低的,溫潤悅耳,「裊裊,如果我和他只能留一個,你會希望誰能留下來?」
而後又自嘲地笑了笑,「罷了,我知道的,你多半會說,人鬼殊途。」
微微頓了一下,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語氣卻似賭氣一般,「不論如何,在這之前,你是我的,我才不會讓那個大笨蛋離你太近呢!」
抬手去撫惠裊裊散在枕上的發,穿指而過,他卻好似能感覺到發觸在指尖的感覺一般,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一雙桃花眼呆萌地眨了眨,忽地起身,俯頭,將唇往她的額上湊。
好幾次,他沒把握好力道,讓他的下巴與她的額直接相穿而過,直到第五次,總算停到了一個恰好的位置。
她不能感覺到他的觸碰,他亦不能真正觸碰到她的肌膚,可他那滿足的模樣,好似在他真的在她的額上打下了一個印記一般。
他如孩子一般滿足地笑著,溫柔地看著惠裊裊,直到惠裊裊睫毛動了動,才又露出了小奶狗般的呆萌神態,在惠裊裊完全醒來前,開口道:「凈元大師半個月後去京城與我們會合。」
惠裊裊眼睛一亮,那是答應了?!
……*……
來接人的馬車有兩輛。
惠裊裊見狀,便琢磨著與傅芷安主僕坐一輛馬車,讓寧澤兄妹一輛。
還不待她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便見寧姚將傅芷安主僕拉上了馬車。美其名曰這是寧王府的待客之道。
傅芷安神色複雜地看了惠裊裊一眼,由著寧姚將她拉上了馬車。
惠裊裊卻沒有注意,此時正被尋凈元大師告別後趕來的寧澤身影擋住。
他看著她的眸光有些深邃,面上帶著淺淺淡淡的笑意,朝她伸出手來,「裊裊,請。」
最後那一個字拖長的音調,讓惠裊裊將視線由他的手上轉到了他的面上。他要扶她上車?這讓她的心跳亂了幾拍。
惠裊裊搖了搖頭,「謝謝世子,我自己來。」
不去看他眼中突然流露出來的那抹受傷,快速扶著車門踩著踏凳往上走。
沾著雪的繡花鞋底踩在木製的腳踏凳上,很滑。
一腳踩上去,另一腳才剛提起,準備借力踩上另一個高度,腳下便滑得讓她身體失了衡,向一邊歪去。
好在手緊緊抓著門框,勉強穩住了身形,只是尷尬得臉上發紅,不敢看人。覺得周圍即便沒有誰發出笑話她的聲音,也一定在用目光,在心裡笑話她。好在傅芷安和寧姚都已經上了馬車。
剛準備重新往上走,覺得裙子被什麼絆了一下,再次失衡,手上發軟,竟沒抓穩,再向一邊倒去,天旋地轉間,記得這個位置站的是寧澤,立時呼出聲來,「讓開!寧澤,快讓開!」
寧澤卻是穩穩地接住了她,含笑看她,「如何能讓?」即便那是一個他看不見的自己,他也不會讓。
他喜歡聽她叫他的名字,這讓他覺得,他們之間並不是那麼疏離,她對他,也不是她所說的那般毫無感情。
惠裊裊驚魂未定,急呼吸幾個來回后,發現自己正一手抓著他的衣襟,一手攀著他的肩,而他一手從手穩著她的肩,另一手在身前護著她的腰,她的雙~腿正彆扭地卡在踏凳與車椽之間,可她此時無從顧及,兩人離得這般近,他偏頭看向她時,鼻息都能交匯到一處,升起的白霧,朦朧了兩人的目光,在兩人相隔的咫尺間的距離里,如藤蔓般交纏往上,升到一定高度,又如兩片雲彩緩緩相融。
惠裊裊覺得,這回,不僅是山根,她整個臉都燙了起來。
怔怔地看著面前,也不知自己的心跳是失了速還是停了拍,總知,她是感覺不到了,整個人也僵在那裡,腦中空白,不知接下來,要做什麼才對,也無法去想,自己的裙子怎麼會被無緣無故地絆住……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指動了動,想起,應該先站穩,然後再向他道謝。
對,先站穩……
念頭剛生出來,便再次覺得眼前的景象旋轉,停下來時,已經被寧澤放到了車椽上坐定,他站在她身邊,拿著一方錦帕按住了她的鼻子。
惠裊裊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臉更燙了。不過,丟臉丟多了,也便丟成了習慣,還是覺得尷尬,卻已經不如先前那般慌亂,只是垂著眸,自己伸手按住那錦帕,不曾看到寧澤白潤的耳垂紅似滴血,那色澤悄悄地蔓延到了頸根,頰邊。臉上帶著笑意,眸中神色是擔憂與愉悅混雜。
兩指相碰間,惠裊裊抬眼疑惑地看向他,他才慌忙收回了按在錦帕上的手。垂著眸,看向她的腰間,玉佩與荷包正並排掛在那裡。
心念一動,他輕聲開口,「裊裊似乎忘了給我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