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顧大人也許還有所不知,」徐芷妤只是笑笑說:「陛下雖寵愛她,也只是因為容貌肖像姜王妃。陛下最喜歡的卻是她姐姐,連陛下都沒有放在心上的人,值得大人您為她留心么。」
顧長卿微不可查的蹙眉:「娘娘多心了。」
他身著玄青色羽縐面鶴氅,臉龐仍是清雋淡雅的,言語卻涼薄到了極致。「貴嬪娘娘,日後若是再不收手,恐怕對娘娘不好。臣可以讓娘娘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為烏有。」他輕聲道。
徐芷妤一怔,竟是本能打了一個寒顫。
但顧長卿已提腳離去。
顧丞相的手段,她心裡是很清楚的。他說的收手,難道是……他已經知道了安國公府的變故與她也有關係么。
徐芷妤失神的望著他的背影片刻,自嘲道,她平日……不連逾矩的機會都沒有么。
但在轉瞬后,那張美人面又很快恢復應有的冷靜、沉穩。
而與此同時,宣室殿內,昭帝正讓人嚴查殷惠妃中毒之事。後宮貴人、滿朝文武,誰也不能離開。
一個低等宮女指證宸妃給殷惠妃下毒,自然會是引起不小的風波。
聽那荌兒將話說完,姜念念心裡都悄悄綳起了一根弦,心裡仍舊有一點擔心的。但面上還是淡淡的:「荌兒,你確定指使貞寧去御膳房投毒的人是本宮么?在陛下面前撒謊,那可是死罪。」
荌兒額上都淌著汗:「奴婢自然不會忘。……若不是娘娘威脅了奴婢的家人,我也不敢站出來指認娘娘!」
這時,堪堪醒過來的殷惠妃也被扶著出來,見著姜宸妃后,虛弱的身子微微僵住,咬牙道:「……我與昭陽殿也不過口舌之爭。妹妹,你又何必如此?」
她那貼身宮女梅欣卻小聲哭訴道:「……娘娘有所不知,那碗元宵本是該給六皇子的,可六皇子不用,這才轉給了娘娘……」
昭帝心裡猛然一緊。
這個小宮女真正的意思,無非就是說姜宸妃真正想害的人,是六皇子罷。
惠妃跪在昭帝跟前,死死握住昭帝的胳膊,才忍住心中的悲憤道:「……陛下,若只是宸妃與臣妾的過節也就罷了,可是她今日想動手的,可是陛下您的親骨肉。請陛下給臣妾做主啊……」
昭帝的臉色亦是冰白。
這下殿內終於不再安靜,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只知姜氏盛寵,卻沒想這姜宸妃心腸竟這般歹毒,已沒了陛下的聖寵,卻還膽敢在陛下跟前殘害皇子!
姜絡雲面露些著急,對昭帝道,「陛下,我相信妹妹,她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昭帝輕撫著她的手,一面寬慰「你不必擔心」。姜絡雲這才輕輕點頭,但昭帝的思慮其實早已不在這上面。
每一項罪證都指向姜念念的時候,他又怎麼相信她的話。說起來,剷除異己,倒真的有些像姜念念的行事風格。
即使他想保住人,也不知怎麼給後宮交代。
姜念念漠然的望著他們。
當昭帝的目光投過來的時候,姜念念則很生硬的別過了頭。
現在她終於大概能明白原主為什麼極端了,在這樣的境況下,她滿心喜歡的男子卻只安撫著自己的姐姐,對自己毫無半點信任。
雖然她對男主毫無感覺,但現在卻設身處地,理解原身的處境。
盛寵之下,其實難副,更何況還是讓她成為後宮諸人眾矢之的的男人。
「宸妃。」太后也不由蹙了蹙眉,「你要解釋清楚,那碗有毒的元宵到底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其實猜到今日的情形,只是宮斗一環罷了。但她不喜歡任何人爭鬥牽扯皇嗣身上。
姜念念垂下眼睫,行了一禮。指尖摩挲片刻,才笑了笑說:「荌兒,你認識景乾宮的劉嬤嬤么?」
荌兒的臉色稍稍一變。
宸妃所說的劉嬤嬤,便應當是六皇子的乳母,也就是常在殷惠妃跟前伺候的那位。可她和這件事又有什麼關係?
「奴婢……」她屏住呼吸,小心道:「不甚熟識。」
「劉嬤嬤是六皇子的貼身乳母,其實曾是受過本宮的恩惠。你想不到吧?」
荌兒果然瞳孔一縮。少女微微揚起下頜,面龐蒼白得有些通透,極是嬌美動人,微笑道:「太后,我們何不就讓劉嬤嬤來說說,那碗元宵究竟與本宮有什麼關係?」
太後點了點頭。
其實原主不可能去認識一位低等嬤嬤的,但前幾日姜念念就已想到了這次上元宴上的情節。……如果按照原來的劇情,今天就是宸妃徹底失寵的關鍵了。
雖然姜念念這個人也沒有很強的求生欲,但也覺得至少來了一趟,不能讓自己就死的這麼難看吧。更何況她有牽挂,因為原主還有父母。
所以,她就順水推舟,將劉嬤嬤救了下來。劉嬤嬤雖一直是小人物,故而才能不引人注目。而她一直留在殷惠妃身邊,知道不少秘密,自然就是最能救她的最佳人選。
劉嬤嬤被人帶出來以後,撞見殷惠妃時,嚇得渾身輕微一僵。
殷惠妃的臉色就更難看了。牙根有轉瞬的咬緊,不知是因為這不起眼的奴才,或是剛剛才用了有毒的元宵。
「劉嬤嬤,你不用害怕了。」姜念念笑著說:「這裡這麼多人,你只要將關於白果的實話說出來就好了。」
劉嬤嬤忙磕了個頭,謹慎道:「陛下,太後娘娘……其實,其實今日這元宵里的白果,都是從景乾宮出去的。」
景乾宮是殷惠妃的的住處,而用以投毒的白果怎麼會在她那兒呢。
「你胡說!」梅欣忍不住出聲怒斥,「你可知今日中毒的人可是惠妃娘娘,難道娘娘她會自己下毒害自己么?!」
劉嬤嬤一行眼淚已經流出來了,「若不是宸妃對老奴有恩,老奴也將這個秘密藏起來了。只是惠妃娘娘,梅欣本是建議您將毒下在六皇子的吃食里,好讓陛下與太后心疼。您不願意傷及皇子,這才轉為自己服下元宵,嫁禍宸妃娘娘。這些話,其實……老奴都聽見了。」
「簡直就是胡說八道。」頌貴妃一笑,冷冷道。
原本她只是打算看一場好戲的,如今見著姜宸妃給自己找來一個老嬤嬤脫罪,不禁覺得好笑。
「宸妃,你自己也說了,你對劉嬤嬤有恩,焉知是不是收買了這個嬤嬤,好嫁禍殷惠妃呢。嗯?本宮卻不相信,有人會將毒下在自己身上。」
頌貴妃出身高門,自然也瞧不上殷惠妃這樣的家世。不過……若能拔掉姜宸妃這個眼中釘,她還是很樂意幫她一把。
「惠妃娘娘,老奴若有半個字是假的,便是神佛在上,天打雷劈。」劉嬤嬤強忍著眼淚,話顯然是對陛下說的,「老奴只是覺得,六皇子還小,您也萬萬不該拿著皇子爭寵啊。」
殷惠妃猝然道:「住嘴。」她轉向昭帝,臉上猶是帶著病色,「……陛下,您千萬不能聽信一介老婦之言。臣妾可以提供證據。在內廷司的記錄中,六宮之中,唯獨姜宸妃的昭陽殿有提取白果的記錄。您且細想,若不是今日所用,宸妃拿有毒的白果做什麼?」
「你說的當真沒有虛言?」昭帝垂眸,冷淡看著看她,「那朕為何要信你找的宮女,卻不信宸妃的劉嬤嬤?」
說實話,他從前不是不知將姜氏寵得目無綱紀,他甚至一度以為這事真的是宸妃所做。
不過,即使現在姜氏對他尤為冷淡,許是還在生他的氣。身為君主,他也不會容忍旁人作踐她的。
……再者,如果惠妃真的有意陷害姜氏,那他更不會就此作罷!
姜念念卻悠悠然彎出一絲笑容,在這樣的場合中,倒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陛下。」她起身,淡淡說,「惠妃說的不錯,在我這兒,的確有領取白果的記錄。」
昭帝抿唇,眸光一冷,「那你怎麼解釋?」
姜念念看著惠妃,眼睫緩緩一眨,似乎笑了一下才說:「可是陛下,臣妾的白果都晒乾封存,放在柜子里很久未用,您可以派人檢查。除此之外,少量白果不僅無毒,還可以入葯,於人體有益。所以想來,在惠妃娘娘的宮裡面,應當就有這樣一張藥方!」
殷惠妃不由閉緊了眼。
「——那她陷害臣妾的白果是從哪兒來的呢,自然是從太醫署開的藥方里所取的。」
姜念念緩了緩,望著惠妃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如此,你就可以不經過內廷司的記錄領到想要的東西。如果臣妾沒有猜錯的話,在惠妃那兒搜到的白果,將與今晚摻入元宵中的……一般無二罷。」
——所以,下毒之人就是殷惠妃自己。
而聽到這番話,殷惠妃的臉色倏然變白,指甲都根根掐進肉里,才勉強道:「姜氏!本宮那兒根本沒有你說的那些東西。你少來……胡言亂語,魅惑陛下。」
昭帝卻極是冷淡的推開了她的手。
姜念念聞言,眉心輕挑:「既如此,就請為娘娘開藥方的太醫過來,一問便知,娘娘那兒有沒有私藏白果了。」
其實她還未開口時,便已讓人暗中去了。
現下江雲海捧著一蜀錦盒子便進來了,對昭帝稟報:「……陛下,宸妃娘娘所說沒有錯,剛剛奴才去搜了搜,這惠妃娘娘那……的確是有私藏的白果。便同今夜在元宵里發現的一模一樣……」
殷惠妃聽到這句話時,身形下意識一個踉蹌,竟頹軟的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