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昭帝下意識皺眉。
無論傳言是否是真,若那人不是丞相,他身為君主必定會親手處置!可他偏偏是丞相,他雖是他的臣子,卻權傾朝野,他竟不能輕易動他。
「似乎許久都不曾見到宸妃了。」殷惠妃望過來,輕笑一聲道:「原妹妹也是在這兒的,本宮倒是以為妹妹不會來了。」
姜念念挑唇,問她:「為何?」
殷惠妃惡意道:「妹妹染上流言失寵,母家又身陷醜事,若我是妹妹,定當日日躲在殿裡面以淚洗面,祈求著旁人趕緊忘掉這些事情。」
姜念念又一笑,輕聲說:「良辰美景,不與姐姐一起共賞,我卻覺得可惜了。」
殷惠妃冷哼一聲,不以為意。
太後上一次見面時,對姜宸妃尚有印象,分明是個挺乖順的孩子。
「宸妃,你過來。」太后招手,笑著替她解圍,和緩道:「到哀家身邊來。」
姜念念唇角微彎,屈身行禮。復又看著殷惠妃微微睜大的眼睛,緩緩道:「姐姐,若是要做任何決定,都多為自己的孩子想一想吧。」
遂也沒有再看殷惠妃,向太后那邊去了。
殷惠妃剜她一眼,唇瓣輕輕咬住。似乎終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便是為了她的孩子。曾經盛寵又如何,不也有紅顏未老恩先斷的一日么?定要將她的恩寵斷在這一日,否則,若是日後誕下皇子,威脅的便是她的孩子了。
元宵之夜,宮中上下都掛起了紅燈。御膳房早早的就將元宵按照各宮的人數呈了上來,今年的則有各式的果餌。
宮裡的老人自然都是不挑的,唯獨昭帝新納的幾位嬪妃年紀輕輕,活潑的很,主動挑了幾樣。
殷惠妃選的是紅豆餡,又給她的六皇子挑了些送過去。
「太后覺得,今年的元宵如何啊?」頌貴妃笑著問道,「這裡面還有臣妾親手給您做的。」
太後放下勺子,一面含笑點頭,「很好,哀家一年比一年高興,真是辛苦你們了。」
嘉貴嬪便說:「太后哪裡的話。只要您福壽綿長,恩澤四海,便是宮中的后妃共同所求了。」
太后欣慰的點了點頭。
正在闔宮上下眾人皆在讚歎司造房手工精巧之時,「娘娘,娘娘……不好了,惠妃娘娘中毒了!」這時卻從殿內傳出一陣驚呼,是殷惠妃的貼身婢女梅欣。
接著便是六皇子呼喚母親的抽泣聲。
昭帝皺了皺眉,安撫好太后,便讓江雲海前去查看。
一時間,殿內都猜到發生了什麼。那些后妃面面相覷,臉色都變了,只等著太醫出來回稟。
不過,大家卻都有一種相同的預感——
……今晚,這後宮里大抵會出現不小的波折了。
貞寧覺得事情不太對,小聲問:「這宴會都是惠妃一手安排的,惠妃自己怎麼會中毒呢?難道……是有人要害惠妃娘娘么。」
姜念念眉心一挑,有點不以為然。
她還記得小說里的這一段情節,要害殷惠妃的這個人,其實就是她自己罷。
不過姜念念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安然和旁人一起慢慢的等著。
只半刻鐘后,太醫便出來了,向陛下行了禮:「陛下不必擔心,娘娘中的並非是什麼劇毒,只是這元宵餡中摻了不少白果。惠妃娘娘自產後便體弱,不可輕易碰食。好在白果毒性不高,容臣開幾副葯調理便可。」
昭帝略一頷首,「去吧。」
何才人抿了抿唇,有點遲疑的小聲問:「……這白果既帶有毒素,又為何會輕易入了我們宮宴的元宵之中呢?」
「正是,」方貴人也忍不住低呼,「該不會是有人故意所為罷。」
她想說明什麼,明眼人自然一聽就聽出了。昭帝薄唇緊抿,「江雲海,嚴查此事。」
江雲海連忙領命。
聽聞這句話,顧長卿清冷的目光落到姜念念臉上,只如此一眼,便挪開了。
這目光沒有什麼波動,藏著的情緒更是極淡,只是想看看她的反應罷了。
眼裡唯獨只有信任,就彷彿是在看一眼最得意的工藝品,精緻得……不容世上任何旁人的觀瞻。
而姜念念也注意到了,抬起下頜,沖他回看一眼。
「一起來看戲呀」的眼神。
顧長卿:「……」
不知過了多久,江雲海才帶著的太監侍衛回來了,抹了抹額頭的汗,身後帶回來一個丫頭。
模樣清秀,年紀輕輕,動作卻是從容不迫的。
見到陛下,她立即下跪行禮。
昭帝淡淡問:「這是誰?」
江雲海偷偷看了姜宸妃一眼,才小心翼翼的稟報:「……是宸妃娘娘宮中的低等宮女,方才奴才遇見,她便說……今日給惠妃娘娘下毒,都是宸妃娘娘的主意。」
昭帝心頭一震。
小丫頭也磕頭,帶著哭腔道:「……奴婢名荌兒,確是伺候宸妃娘娘的低等宮女。只是……這件事,奴婢無論如何也要說出來,請陛下定要明察秋毫!」
此言一出,殿中的目光再度集中在宸妃身上,或狐疑,或不屑,更多的則是幸災樂禍。
於是姜念念仔細的看了看這個小宮女。
——說實話,根據小說里的描寫,昭陽殿上上下下這麼多人,她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穿過來時間也不久,所以壓根記不全。
而她現在眼前的這位荌兒,更是基本沒有在她的腦海裡面出現過。
面對她的說辭,姜念念也只能很茫然的回望著她了。
昭帝蹙眉,冷道:「你怎麼知道是姜宸妃做的?」
荌兒含淚叩首:「因宸妃娘娘給貞寧姐姐下令的時候,正好被奴婢撞見。奴婢原本實在不敢說,可後來宸妃娘娘以奴婢的家人為要挾,要封住奴婢的口!奴婢心繫父母,實在忍無可忍……只求能尋求陛下您的庇護……」
貞寧臉色都白了,指著荌兒怒斥:「你真是好糊塗!平日里我們待你不薄,你今日說的每一個字都不是真的。這般污衊娘娘,究竟是為了什麼?」
姜念念的眼睫緩緩一動,眼波中卻只藏著淡笑:「讓她說完罷。」
迎著姜宸妃冷淡的目光,安兒心底猛然暗驚一下,揪了揪衣裳,仍舊繼續說了下去。
……
然而與此同時,嘉貴嬪的注意力卻一點都沒有在這場鬧劇上面。
身邊的青雪悄悄來到身邊,輕輕說:「……娘娘,奴婢去打聽過了,昨日親自接安國公出大理寺的,的確是丞相大人。他們……都說這和宸妃娘娘有關。娘娘你說,顧大人這又是為什麼?」
徐芷妤怔然片刻,才自嘲的彎唇,「……原來,他也有這麼好心的時候啊。」
……所以,她當初只是想將他從神壇上拉下來,設計他和妃子有私,難道還倒真的成全了他們的風月故事么?!
徐芷妤眼睫劇烈顫動了一下,抓著酒樽,飲了好幾口。
她如今當真是後悔極了,作繭自縛,大抵便是如此。她原本還以為,顧長卿這般清冷自持,沾上這等風言風語,只會愈發厭惡那種張揚嬌縱的女子!
只是萬萬沒想到……她闔上眼帘,手指下意識捏緊了袖口。
席間,正在荌兒那丫頭鬧騰的時候,顧長卿卻驀然起身,從座上離開。
徐芷妤心底一沉,交代好宮婢,竟也鬼使神差尾隨而去。
離開宣室殿後,幾位玄紋勁裝的宮衛悄無聲息停在丞相跟前,極為恭謹,低聲稟報了什麼事情。
顧長卿微微頷首,復又囑咐了幾句。
「是誰在那兒?」他皺眉,忽然問道。
周遭的侍衛隨即握緊了手心裡的劍鞘。
嘉貴嬪笑了一聲,有點微醺,握著牆,向那邊走過去。
這宮城綿延數十里,紅燈掛在青色廊檐下,隨風輕曳。景緻只餘下溫柔,可是人心何時這麼溫柔過?
「有事么?」顧長卿語氣很沉,沒有看她。
「丞相大人。」徐芷妤微微一笑,壓低聲音說:「您現在又想做什麼?難道還準備找人去幫姜氏么。」
顧長卿眼眸微動,沒說什麼。
卻只聽她聲音一抖,繼續道:「顧長卿,你可知你是丞相,可宸妃姜氏,她是皇帝最寵愛的女人啊……你又打算如何幫她!」
「哦?」聽到這句話,顧長卿的眼神反倒溫和起來,夾雜著淡淡笑意。
她真的需要他幫她嗎。
一個連朝臣名單都能得到的女人,丞相府也鞭長莫及之事,對殷惠妃的那點招數,她又會需要什麼幫忙。
他只不過是想,就在今夜,將所有的事情都解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