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歸家
“要殺要剮,希聽尊便。”
翟清頹然坐於地上,絲毫不在意地上的泥土。
“你這台詞,太像古裝影視劇了。”周晉直接往回走,立於馬車前,“你哪來的回哪去。貧道方外之人,不輕易殺生。”
翟清驚異地抬起頭:“此話當真?”
“當真。”
“果然?”
“果然。是的是的。你煩不煩?”周晉一揮手,“以後別讓我看到你就成。”
“那你還是殺了我吧。”翟清咬牙道。
“為何?”周晉問道。
“你放了我,等我習武有成,還會再來找你尋仇。你不怕麽?”
“怕。怕得要死行了吧。你快點走吧,要不然趕不上八路汽車了都。”
雖然聽不懂這賊道人的一些奇怪的話,但翟清還是明白他的意思。
於是撿起戒刀和破損的鬥笠,臨走還放了一句狠話:
“好生活著,等我取你性命。”
周晉搖了搖頭,對於自己多了一個隨時隨地想取他性命的仇人渾不在意。
這人武功稀鬆平常,又直又傻。留著,以後給自己師弟當個陪練吧。
……
紅日銜山,餘輝橫照。
顯濟觀中。
莊嚴蹲在一攤已被曬成褐色的紅薯梗幹麵前,雙手捧臉,有些百無聊賴。
“今天的太陽又要下山了。師兄,你說等紅薯幹曬好,你就回來了。現在紅薯幹都已經曬好收完了,你怎麽還沒有回來啊。”
莊嚴又抓了抓已經曬幹了紅薯梗,咽了一口口水,“好想吃師兄做的菜啊。我先把這些曬幹的紅薯梗幹收起來吧。”
說完就要收起草席上已曬幹的紅薯梗。
就在此時,呼聲傳來。
“師弟,師弟!我回來了!哈哈哈哈,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不是錯覺吧?真的是師兄的聲音。”莊嚴把東西一放,“真的是師兄。”
確認後,直接撒腿往外跑。
正是周晉回來了。
周晉將展行歌送至家中,又感謝了一番車夫朱四結,這才抬腿往山上走去。
此次出門收獲頗豐,但來至觀前,依然一種倦鳥歸巢之感。
所謂“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不外如是。
到了後院,大喊一聲,隨後看到莊嚴飛奔而來,周晉當即伸開懷抱。
莊嚴異常欣喜,但到了跟前,執禮問好。
“師兄,一行可還順利?”
周晉直接將莊嚴熊抱在懷中,“哈哈哈哈。別如此生分。想師兄沒?”
莊嚴有些尷尬,但依然非常堅定地點了點頭,“嗯!”
他覺得自家師兄有時候情感表達過於奔放了。
“哦?準備收紅薯梗了?”
“是的,師兄。”莊嚴這時才看到周晉後背背著的一堆東西,“師兄,包袱我幫你拿吧。”
“嘿嘿,這包袱裏有好多東西。你掂掂。”
“什麽東西?挺沉的……”
“走走走,我拿給你看。”
周晉和莊嚴來到房間內,隨後周晉將包袱慢慢打開,露出滿滿一封銀子。
“當當當當——看,銀子!哈哈哈哈,我們發財了,師弟。我們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啦。哈哈哈。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這……”莊嚴一臉驚詫。當然,也有驚喜。
“喂,為什麽眼神中還有對你師兄人品的一絲懷疑。師兄我可沒有犯什麽法。這些錢的來路皆清清白白。”
隨後將賞錢的事情說了一遍。又叮囑小師弟將銀子藏好。
“哈哈哈哈。咱們明天吃肉!對了,這次我去詠城收獲了一堆好東西,回頭咱們一起研究。”
周晉接著問道:“紅薯幹都收了吧?晚飯還沒有吃,是麽?”
“都收了,還沒有呢。現在時辰尚早。”
“行,那晚上師兄就給你做炒紅薯梗,然後煮點紅薯飯。然後咱們炸紅薯丸子。哈哈哈,怎麽跟紅薯幹上了。對了,我這裏還有一些肉幹,等會你一齊吃掉。”
“嘿,謝謝師兄。”
“展老太爺的死氣祛除完了麽?”
“是的。前天已經醒轉過來,隻不過一身修為,基本已廢。”
“我離開的這幾日,你修煉沒有落下吧?”
“沒有。我每日都堅持修煉。”莊嚴耐心答道,接著問道:
“師兄,跟我講講你這次詠城的見聞唄,我特別想知道。”
“行,等我洗把臉,正式地跟你好好說道說道。什麽叫,周淵霄拳打陰間將,神劍晉仙勝山擒賊。”
……
夜雨是行旅的大敵。——餘秋雨《文化苦旅》。
倘若賀明玉讀過《文化苦旅》,一定會有感而發。
山路崎嶇,山雨細密。
此時賀明玉背著包袱,一手提著燈籠,一手舉著半舊的油紙傘,行走在大方山的山路上,隻覺全是淒風苦雨。
“苦也。”
背上的包袱覺得越來越重,山路濕滑,步伐越來越慢。
“倘若不能在燈籠中的油耗盡之前到山下,我賀明玉怕是要命喪於此了。”
冷風吹來,賀明玉打了一個寒戰。
“我不該不聽陶磊的勸告,執意午後上山的。不想天有不測風雲,遇到這種鬼天氣。唉。多想無益,我得趕緊將這段險路走過。一定要回去。實在不行,我得找個山洞暫且躲避起來。憑借著囊篋裏的衣物,隻要不遇到猛獸,或許能撐到天亮。”
如此想著,賀明玉打起精神,準備將這段險路安然度過。
就在此時,一股怪風吹來,手中的燈籠被吹岌岌可危。
賀明玉趕緊穩用,但另他心中一驚的是:
右手不穩,雨傘被另一股怪風吹落山下。
賀明玉站在風雨中,望著眼前一片黑暗,隻覺得這黑暗,似在擇人而噬。
尤其是腳下的一片險路,更是不敢讓他輕易去尋雨傘。
再說,這怪風如此迅疾,雨傘早就不知被吹到了何處。
賀明玉隻覺得,完了。徹底完犢子了。
賀明玉趕緊將自己縮成一團,從包袱中拿出一件舊衣服頂在頭上,又將包袱中的書籍小心包好。
但舊衣物感覺頂不了多久,山雨細密,這才幾個呼吸,已經感覺衣服已經濕了。
自己目之所及隻有眼前的幾步,其餘全是茫茫一片黑暗。
自己猶如這世間的棄兒。
一種絕望的情緒,如一片烏雲在賀明玉心中蔓延。
就在此時。
一個紅色燈籠的光芒,射破千絲萬縷的雨線,出現在賀明玉前方。
少頃,一個身著蓑衣的身影,穿過細密似簾子般的雨幕,來到賀明玉麵前。
定睛一看,是一位挑著貨擔的矮小消瘦老漢。
戴著鬥笠,穿著蓑衣。
“這位公子,你是忘帶雨傘了麽?”老漢溫和地說道。
“這位老丈,我叫賀明玉,乃是藕香書院的學生,今日雨夜兼程,主要是想早日回歸書院參加考試。”
“哦,原來也是著急歸家的孩子啊。”
這老漢好像耳朵聽力也不是很好。
賀明玉偷眼打量著老漢,隻見他貨擔空空蕩蕩,或許是住在山上專門售賣山貨的。
他繼續想著,或者我可以買下他的蓑衣?或者跟著他在山上小住一晚?
抑或,我將他的蓑衣搶過來?
此人矮小消瘦,我一隻手就可將他拋下山去。
實在不行,隨便撿起一塊石頭也能將他砸死過去,拋屍山穀誰又能想到?
賀明玉越想越覺得可行,突然,他冷汗就下來了。
我,這是,怎麽了?
為什麽,會有如此可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