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胸膛一涼, 熱度彷彿吹到了臉上, 從耳垂到眼角淺紅深紅,如同桃花從三月開到晚春, 初開的粉,糜爛的紅。微風一吹,烏黑的睫毛輕輕顫動, 伴隨著急促的呼吸,孟侜眼神左右游移, 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不就是疼一點嗎, 再疼能有第一次疼?
可第一次他吃了春|葯啊, 現在他很清醒。
孟侜做最後的掙扎,他拉住褲子, 視死如歸道:「陛下先給我剪個指甲吧。」
免得明天陛下負傷出門,全將軍府的人都知道他們幹了什麼。
楚淮引捏住他的爪子,認真端詳了一下, 並不是很長,「沒事, 你抓吧。」能節省一點時間是一點,受過的輕傷重傷一堆,貓抓痕算什麼?
孟侜往右一滾, 陷進蓬鬆的棉被裡,一道悶悶的聲音從棉花縫隙里傳出:「我要在上面。」這樣總能隨時控制進度, 想抽身就抽身。
楚淮引:「……」哪種上面?
他把孟侜挖出來, 看對方戚戚的眼神很明顯是他喜聞樂見的那種。
這種姿勢確實是被懷孕期間推崇的, 但……會不會太累?
孟侜側頭眯著眼看楚淮引:「脫。」面上不能慫。
大魏丞相柔中帶剛,強權面前遊刃有餘……
蜻蜓在水中點出細小的微波,一圈一圈盪開,柔潤的春水接受每一絲微弱的氣息,動靜還沒有傳至整片水域,蜻蜓先靠在了荷葉上休息。
一鼓作氣,再而衰,沒有三……孟侜蔫巴巴地趴在陛下精壯的胸膛上,手掌按著漂亮的腹肌,腦門上全是細密的汗水。
「我有點累。」他說。
「本官不想動了。」孟侜舔了舔嘴唇,本官腿軟腰酸需要休息,他非常霸道地要求,「你也不許動。」
這是什麼野蠻無理的妖后?
楚淮引被他沒有章法的亂動磨得上不上下不下,他親了親孟侜嫣紅的嘴唇,「抱歉,這件事朕不能聽你的。」
……
翌日。
孟侜縮在被子里,拒絕和陛下說話。
楚淮引手背試了試他的額頭,溫度正常,就是小貓不肯說話了。
陛下單身二十幾年,人生第二次開葷,難免有些激動。他把孟侜連人帶被抱起來,像抱著小孩子一樣小心翼翼。
「有沒有不舒服?」
孟侜還真沒什麼不舒服的,昨天楚淮引像是突然開竅一樣,技術耐力都更上一層樓,讓他懷疑楚淮引第一次是不是故意的。
但正因為這樣,孟侜被他翻來覆去地折騰,連句別的都說不出來。
無可指摘。
這樣楚淮引以後豈不是很囂張!
孟侜今天的早飯變成了清粥小菜,邱合璧也能吃的那種。
太子殿下邀請孟侜一起同桌吃飯,最近他的伙食比較糟糕,急需看看孟侜吃肉,慰藉一下慘痛的人生。
他知道自己被楚淮引監視,老老實實地呆在秦府,偶爾來找找孟侜,搞得陛下有點後悔讓他留在這裡。
孟侜捧著一碗小菜,不忘壓榨邱合璧:「太子沒有什麼表示嗎?」
邱合璧不缺錢,嘴角一勾,「孟相放心,孤誠意十足。」隨從捧上一顆金白菜,又大又閃耀,連葉子的脈絡都很清晰。
孟侜被震了一下,感覺自己在收受鄰國賄賂,還是當著陛下的面。
楚淮引不太高興,一大早本來是溫存的時刻,為什麼這人要來敲門?
楚淮引接過孟侜的碗,親自給孟侜喂飯,既然想看就這麼看吧。
「我不想吃蘑菇。」孟侜故意挑刺,小雞燉蘑菇的湯喝多了,會膩。
「行。」楚淮引從善如流地喂進自己嘴裡,拿著帕子給孟侜擦擦嘴,「還想吃什麼?」
「蒸螃蟹。」
「再等幾個月好不好?」楚淮引把孕夫忌食記得滾瓜爛熟,這個季節蟹黃肥厚,佐酒下菜香味勾人,他已經儘力避免在孟侜視線範圍內出現螃蟹。
孟侜也就隨口一說,「那來個饅頭吧。」
兩人旁若無人,邱合璧:「……」
孤是喜好風月話本的小姑娘嗎?花錢就給我看這個?
……
北狄爆發戰事,敵軍傾巢而出,姜儀一直便有準備,收到消息的當天,便點兵出發。
將軍府又只留姜信一人,上次姜儀一去十八年才回,姜信紅了眼眶,說要一起上戰場。
他這段日子一直勤苦練功,進步明顯,終於可以派上用場。
姜儀卻不同意,他看著執拗的姜信,少年初長成,肩膀寬厚結實,有獨當一面的勇氣和力量。他有些欣慰,沒上過戰場的都不好意思說是姜家男兒。
但十八年前的教訓足夠深刻,姜儀拍著姜信的肩膀,「我會上奏陛下,將軍府由你襲爵。」
「姜家不能沒人,你懂我的意思嗎?」
將軍府倒過一次,姜瑤被欺負致死,雖然陛下和孟甫善有本質區別,但他們的關係會面對新的威脅。這次,舅舅一定要給孟侜留一個可以依靠的娘家。
姜信愣了好久,才想明白姜儀的意思,一個沒忍住,又哭了出來。
賀淵站在樹下,難得有些情緒:「你別嚇他。」
姜儀揶揄道:「我以為六王子心裡不會有別人呢。」
賀淵一動,把姜儀抵在樹下狠狠親了幾口,因為也會嚇到我。
姜儀已經能習慣他這時不時地偷襲,都是大老爺們,難道還能向小姑娘那樣被佔了便宜?他淡淡地推開賀淵:「說正事,我不希望你去。」
賀淵提出要幫姜儀,他知道北狄哪裡薄弱,但姜儀怕他被北狄人指著罵白眼狼罵他幫著外人賣國。
姜儀知道賀淵不在意,也知道賀淵痛恨把他母親逼死的北狄王室,他親眼看著這個孤狼一樣的少年長大,被王兄王姐欺負作弄,被管家下人看不起,但終究有個六王子的名頭掛在那兒,這輩子都摘不掉。
他陪伴賀淵的時光超過了家人,這是一種複雜的感情,他清楚地知道他的過往,所以更希望他的未來是光明可期,至少不會被人指著鼻子罵。
賀淵卻無法理解姜儀的這種想法,他明白姜家人刻在骨血里的忠君愛國思想,但他不是,他想跳脫這個原本的身份。他叫賀淵,和索穆泰不一樣,從母姓,自取名,從和姜儀認識開始,就一直是賀淵。
「叫我賀淵。」他目光沉沉,凝視姜儀的眼睛。
「好吧,賀淵,你……」
姜儀想再勸,賀淵打斷他:「除非你把我手腳打斷,不然我爬也會爬到北狄。」
他語氣很輕,自然地像在談論中午吃什麼。
姜儀一下子止住話頭,半響,他抱住賀淵,「行吧,最後一點,你不用幫我,跟著我就好。」
出征的號角連天,嚴鑲送軍至十裡外,沿途百姓擁簇。
他們在京城過慣了安逸日子,全靠戰士們前赴後繼的拼殺。當年姜家父子出征時,他們多少人還是垂髫小兒,唯一記得就是五年前陛下領兵殺敵時,軍餉被扣,全軍拖著饑寒疲累奮戰衛國。
當第一個士兵手裡被塞了一籃子雞蛋時,百姓手中彷彿憑空變出了棉被大米雞鴨熟食……
姜儀哭笑不得,只好留了一隊小兵善後,能退的退,不能退的裝車。
每一次出征都有意義,不僅是報君黃金台上意,還是包括姜家在內的千萬個小家。
……
邱堅白回到奉國,他估摸著十來天了,太子殿下大概已經撐不過去了。那夜侍女在湖裡扔了三次石頭,向外傳遞邱合璧命不久矣的信號,邱堅白信心大增,一到奉國境內就開始發喪。馬車兵器都繫上白綾,沿途揮灑紙錢,生怕不能讓人一眼看出來。
趁奉國軍民同仇敵愾的關頭,他大肆徵兵,竟然集齊了十一萬人。
並不是邱合璧民間聲望有多高,這十一萬人本就是邱堅白部下,他現在還不能揭下面具,因而借著徵兵的由頭進入正規軍,名正言順,洗白了養私兵的惡名。
十一萬大軍浩浩蕩蕩開赴邊境,兩方實力都不容小覷,一看就是持久戰,在奉國和大魏相交地生活的百姓,跑了個精光。
邱合璧的心腹林飛將軍冷眼看著邱堅白短時間聚集十一萬人,並且不知從哪裡拉出來一大撥糧草,深深為太子的智慧和遠見折服。這些人要是一直藏匿在奉國,一有風吹草動出來作孽,後患無窮,還是要趁早拔出毒牙!
他尋了個借口落後一步,太子的十萬兵馬擋在了邱堅白後方。
邱堅白到了邊境時,大魏軍也正好抵達,岐州五萬,蜀地五萬,合起來是十萬。和對方的二十一萬大軍相比,確實不夠看。但楚淮引還有不少隱形布防,連邱合璧和秦英喆都不知道。
邱堅白戰前放話,極度囂張,句句指著罵楚淮引狼心狗肺不仁不義,快把太子的屍體毫髮無損地交出來,可以考慮給楚淮引和他的丞相留一個全屍。
秦英喆懶得跟他罵戰,你家太子好好地住在我府上,死到臨頭了就讓他逞個口舌之快。
兩方激烈交戰,直到黃昏鳴金收兵。
奉國軍營。邱堅白巡邏大軍,白天這一戰不功不過,只要照這樣打下去,大魏遲早會耗盡糧草兵馬。
楚淮引是不是已經帶著他的小白臉丞相逃回京城了?
邱堅白眼裡湧現極端狂熱,他已經在路上安排好埋伏,苦心孤詣十幾年,定然要邱合璧和楚淮引全都有去無回客死他鄉!運個靈柩回京都!
他隱約覺得這一切順理地有些不可思議,但他已經謀劃了二十年,渴望已久成功近在眼前,他的眼裡已經只能看見勝利,而不容許他思考更多,甚至不能聽見屬下一絲的質疑。
「報——將軍,後方突然被偷襲,糧草被劫!」
邱堅白一劍把小將刺到地上,怒罵:「你說什麼?」
「後方突然被偷襲,糧草被劫!」小將看著邱堅白驟變的臉色,心裡湧上不好的預感,不等他想清楚,邱堅白一劍割了他的腦袋。
「後面不是林飛嗎!他在幹什麼!」邱堅白把桌子上的地圖掃落在地,靜了會兒,突然笑起來,「廢物,傳我命令,軍法處置。」他正愁找不到借口收了林飛手裡的兵權。
「將軍!打起來了!林將軍反水,他、他要造反!」
「報——將軍,大魏突襲!」
邱堅白意識到自己被邱合璧耍了,他不是去大魏送死,是去找楚淮引聯手了!
一陣混亂正好響應了他的猜測,有人振臂高呼,說邱堅白謀反,太子沒死,林飛將軍來接應我們了!
邱堅白眼前一黑,他這十一萬大軍里,至少有一萬是沖著替太子報仇來的。
內里先亂,四面楚歌,人心惶惶。
……
前方頻頻傳來好消息,楚淮引龍心大悅,孟丞相的生活就不怎麼好過了。
孟侜發自內心地疑問:「你不看戰報嗎?」
「關鍵戰報季煬會親自傳到朕手裡,一級一級遞上來的都是喜報。」楚淮引道,「不然朕給你念兩封助助興?」
這是什麼見鬼的助興方法,虧你想得出來!
孟侜:「時候還早,不如你先睡,本相處理一下政務。」昏君總是要配一個勤政的宰相。
「你說這話不覺得違心嗎?」
外面打更的人經過,充分印證了陛下的說辭。
孟侜躺平任揉,「這樣像不像霍亂朝綱的狐狸精?」
楚淮引失笑:「你為什麼一定要往這方面靠?」
他想了想:「但也不無道理。」
孟侜把楚淮引的臉往兩邊扯:這只是本官謙虛的說法,你不許這麼覺得。
「何為『綱』,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父為子綱,你看,這三綱你前面兩條壓根就是反著來的。」
楚淮引一臉遺憾地輕撫孟侜的隆起的肚皮,「朕只能盼他出來,享受一下最後一則。」
父為子綱。
陛下心裡苦,但小孩子又豈是那麼好帶的呢?
孟侜趁機建議:「既然這樣,我們來研究一下胎教吧,爭取讓陛下早日過上理想的生活。」他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本書,是他專門編寫的每日要做的事情。
孟侜隨便翻了幾頁,嘖嘖感慨:「驕奢淫逸最要不得!」
你可千萬以身作則。
還有你上次不好好洗澡的事情,人在做天在看,陛下有沒有一點點的反省?
楚淮引低頭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巴,肆意掃蕩了一圈,把孟侜親得眼睛嘴唇一水的光亮,像碾碎的桃花汁蘸水塗抹均勻。
「沒有。」楚淮引摘掉他的束冠,朕比較想在床上掰正前面兩條,重振君綱,「這些事以後再說不遲。」
孟侜一邊被剝了個精光一邊感慨,你不是真正地關心孩子!
啊,代溝!
……
林飛的反水猝不及防,雙方實力劇烈扭轉,邱堅白根本無力抵抗。楚淮引和邱合璧都決定快戰快決,畢竟北狄還有一片戰場,那裡不是邱堅白的親兵,基本是以送死的打法在攻擊大魏,跟瘋了一樣。
孟侜有些擔心舅舅,楚淮引給他分析:「記得賀淵嗎?」
「嗯。」
「朕臨走前派人去北狄探他的底,城府很深,有他在,舅舅不會吃虧的。」
孟侜點點頭:「邱堅白快投降了,我們就可以回京了吧。」
孟侜有點想念舅舅,甚至想去北境。
楚淮引制止他危險的想法:「你這身體能一路輕鬆地回到京城就謝天謝地了,不準想東想西。」
別說陛下,流血不流淚的舅舅都能嚇死。他預想中的岐州之行不包括打戰,現在已經離預計的回京時間晚了很多。他怕孟侜路上辛苦,常常在孟侜入睡之後,悄悄起身和邱合璧商量最佳策略,戰事已經儘可能在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