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在孟甫善過壽這天,孟府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了一起家醜。
孟家後花園是京城公認的閑情雅緻,別具一格,乃是孟甫善親自設計,遊覽一圈,飽吸天地靈氣,勝讀十年書。
就是不知道有幾成是阿諛奉承之人吹出來的。
兩位千金小姐在花園閑逛時,脫離了人群,居然迷了路,晃到了後門。
撞見這一幕,驚叫起來,惹來了眾人。
周氏到時,孟槐菡神志全無,還在男人身上撕不下來。男人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那物事都軟了,孟槐菡還扒著他不放,家丁們見小姐衣衫不整,也不敢上去拉。
周氏目眥盡裂,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孟槐菡扯開,狠狠一巴掌扇過去,力道之大竟然把頭上的金步搖甩在地上,珍珠蹦了一地。孟槐菡更是直接暈了。
她渾身發抖,宴會上裝出來的華貴氣度全無:「後門的護院呢!孟家養你們幹什麼吃的!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放進來禍害家裡的小姐!」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孟槐菡比較像主動的一方。
但周氏這麼定性了,大傢伙只能一起用譴責的目光看冷汗直流的護院們,以掩飾內心的竊笑。
「是小姐、小姐說前院貴人多,讓我們去守著,後門老爺會派其他人過來。」護院中有年輕氣盛的忍不住大聲辯解。
賓客中有人沒忍住噓了一聲。周氏臉色鐵青,目光狠毒地剜了一眼那個護院。
孟甫善姍姍來遲,見狀也十分掛不住面子。
他首先考慮的是他自己的名聲,遂溫和地看向與孟槐菡私交的男人:「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高堂在否?身負何職?」
「事已至此,夫人你準備菡兒的婚事吧。」
那男人似乎沒想到這樣發展,戰戰兢兢地回孟甫善的話:「小人,小人王大富,京城周邊人士,父母健在,在千紅樓當打手。」
孟甫善強自鎮定的表象在聽到千紅樓那一刻,終於維持不住:「胡鬧!」
眾所周知,千紅樓是京城有名的銷金窟。
此人正是替孟槐菡送「丫鬟」過來的青樓打手。因為聽說左相今日過壽,朝中一半以上貴人都來道賀,頗為好奇,因此送完人之後徘徊不去,結果碰上了發|情的孟槐菡。
自作孽,不可活。
京城繼前任右相兒媳逃婚之後,又有了一新鮮火熱的八卦!
左相女兒在左相過壽當天和青樓男子在家廝混,眾目睽睽被抓,擇日就要下嫁!
有人憂心忡忡地感慨起大魏宰相的風水,這一個接一個的。
嚴右相可要穩住了。
但是,聽說他家的公子好像跟人跑了?
***
孟家的人都去關心孟槐菡了,孟侜作為孟府隱形人,沒什麼存在感。只要孟槐菡不找他麻煩,小院里一向很清凈。
孟侜的床鋪實在算不上堅固,從日頭正毒,搖搖晃晃到夕陽西下,楚淮引做到一半差點直接把人裹在被子里抱回淮王府。
動靜大得連十米外的季煬心肝也跟著顫,甚至出去買了兩塊床板備著。
非常貼心,且未雨綢繆。
孟小貓安靜地睡著,睫毛彷彿用羊毫飽蘸春水刷過,又黑又長,濕漉漉一片未乾。幾乎被孟侜撓花後背,楚淮引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磨平這小野貓鋒利的爪子。
他破天荒給人剪指甲,不是很熟練,幸好小貓連身都不翻,乖得他險些控制不住自己。
孟侜醒來之時,全身酸痛,他回想起初時進入的撕裂感以及楚淮引糟糕的技術,蒼白著臉喃喃自語:「軍營里一定沒有女人吧。」
後悔,簡直後悔死了。
「你說什麼?」楚淮引握著他的手,吹了吹指甲蓋的粉屑。
「淮王真是治軍嚴明。」
楚淮引:「……」
「沒什麼。」淮王的男性尊嚴還是要適當維護一下,孟侜縮回手,無意間看見楚淮引脖子上交錯的划痕,頓時一虛。
好吧,他也沒有好多少。
兩敗俱傷。
孟侜面無表情地看向楚淮引,努力用目光傳達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的意思。
娘都不在,那各找各爹吧。
楚淮引接收到孟侜專註的眼神,心裡一動,道:「我們……」
「各取所需。」深怕楚淮引有異想天開的思路,孟侜快速接到,「淮王殿下大可放心,下官不會因此就對淮王存有非分之想。」急到稱呼都變客氣。
好一個互取所需!
楚淮引氣結。
「我說的不對?」孟侜觀察楚淮引的奇怪的反應。
這一點他從始至終清醒的很。楚淮引野心勃勃,將來登大位,子嗣延綿,傳承國祚,怎麼想都不可能和他有關係。
楚淮引深吸口氣。
小貓吃完抹嘴,一點都不好逗。
話題終結地太快,楚淮引在房間里煩躁的踱步,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後續,可看孟侜的態度,又似乎只有這一種可能,並且理所當然。
楚淮引干不出強迫的事情來,但深覺不能被孟侜牽著鼻子走,他想再說什麼,孟侜已經裹成一個糯米卷閉目養神,擺明不想說話。
袖子不留神擦到桌子上擺的整齊的一疊紙,袖風強勁,宣紙秋風掃落葉一般飛起,楚淮引條件反射出手一截,正好截到一張寫滿字的。
兩種字跡。
其中一個非常眼熟。
孟侜聽見呼啦一陣響,就暗道不好,他猛地坐起,因為包裹地太嚴實被彈回床上。
他看見楚淮引從紙上移開目光,直直看過來,一臉複雜,隱藏著不明顯的怒意。
「你去賭場了?」那賭場里刀劍林立,寒光駭人,楚淮引親自去查看過。只要一想到孟侜又陽奉陰違,隻身赴險,在刀光劍影里滾過一圈,他就覺得……這小貓怎麼這麼不聽話呢!
「是。」
「你在追查姜信之事?你懷疑有人暗中指使?」
孟侜頷首:「兵器之事只是順便帶出來的。我一人處理不了,便轉交於淮王。想必淮王會有收穫。」
楚淮引眸色一深,「你什麼意思?」
孟侜已經從被子里掙扎出來,「淮王願意收下我嗎?」
這個收下,斷然不會指什麼桃色遐思,楚淮引沉吟了會兒,問:「原因。」
「得遇明君,出將入相。」孟侜挺直脊樑,大言不慚。
楚淮引把紙折了兩折,隨手塞進袖籠里,「為何是本王?」
他坐到孟侜旁邊,朝中支持二皇子的人不少,其中大部分以文官為主,孟侜也算此類。
他側耳恭聽,嘴角含笑,希望孟侜說幾句類似「我們關係不一般」的悅耳之語。
孟侜凝了凝神,認真道:「陽伯河以東,百廢待興,陽伯河以西,紙醉金迷。京師子弟安於一偶,不知疾苦。蒼生多艱,淮王體諒民生,是大魏之福,也是孟侜所向。」
「你倒是心懷蒼生。」被孟侜使勁恭維了一番,楚淮引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
回到京都以來,他對比兩地景象,不止一次想過這番話,可以說孟侜是說出他心聲的第一人。
可是,楚淮引微微皺眉,他有種一種近乎可怕的直覺,孟侜的「大義」,恰恰是他不想要的。
但他無從苛責,因為這點,是每個英明帝王對所有臣子的要求。
而他,到底想從孟侜身上得到什麼?
楚淮引暫時想不通這裡面的糾結,索性不再去想。
孟侜話里話外都在揭過昨晚之事,尋求兩人間新的平衡。
如此辛苦地轉移話題,那便如他的願。
楚淮引挑眉,重新審視孟侜。隨手逗一逗的小貓,與共謀盛世的心腹,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要求。
孟侜小聰明是有,但其他的……楚淮引收起一腦子的旖旎遐思,同樣認真起來。
他從不輕易將後背交於其他人,能被他看中之人,衷心與能力缺一不可。
孟侜看出楚淮引的疑慮,一點也不焦急。不會被一時的美色沖昏頭腦,於正事上始終保持理智,也就是這樣的淮王,才更有上位者的擔當與責任。
摸了摸自己的臉蛋,覺得勉強算個美色吧。孟侜不慌不忙地俯身,正色道:「我會證明自己的能力。」
「不可涉險,否則無效。」不知道孟侜會怎麼證明,楚淮引想了想,離開前還是囑咐一句。
孟侜點頭。
楚淮引盯了他一會兒,越發覺得孟侜的保證一點說服力都沒,半響,無奈地揉了揉他的腦袋,「休息吧,今天不會有人來打擾你。」
「主子。」季煬一看楚淮引出來,立馬跟上,一臉的喜氣洋洋,就差端出紅雞蛋慶祝了。
「再不收斂你的表情,明天就去涼山練兵。」楚淮引冷不丁出聲。
季煬投繼續投以八卦的眼神,楚淮引回之冰冷地視線。
「咳,以後……」季煬連忙板起臉,是不是就是一家人了?
「先前跟著孟侜的暗衛是誰?」
「影九。」
「讓他多看著點,不準讓孟侜冒險。」楚淮引聽見孟侜那句「證明自己的能力」,心裡就不太安穩。
這個小東西,還真讓他轉移了話題,想想有些不甘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