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花下茶語
(友情提示:此章作者裝逼秀下限,主要講王梓被女主妹妹“如笑”勾引去,不喜附庸風雅者,直接跳過,讀下一章節。)
中午大家吃過午飯後,家中親戚開始了各自的活動。林教授這時在“紫藤院”裏架好炭爐,擺好茶具,正等著他們幾個來一起泡茶。
大家聽說林教授為了招待他們,把壓箱底珍藏多年的茶葉都拿出來了。一時興起,紛紛湧到屋外紫滕院中想去一品芳茗滋味。
林教授家裏的“紫滕院”位於別墅後門的院子裏。院內滕花竹障,佳木蔥蘢,假山立於清池,與小橋相映成趣,一簾瀑布從假山腰傾瀉而下,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拍打著池中礁石,發出漸重漸輕的聲響。
王梓撐著雨傘,隨唯希一起進入院中,聽著耳邊鳥語鶯啼,竹疏瀑瀉,直至走到離假山不遠處的紫滕架下。“一夜春分雨,滕花次第開”,經過一夜春雨洗禮,此刻頭頂滕花開得格外爛漫,一串一串,層層疊疊,花團錦簇得宛若一片紫霞雲天。
“香風拂麵熏人醉,花下品茗更得春。”王梓享受著和風細雨,氤氳著茗煙激蕩起的花香,心曠神怡地不禁詩意大發。
“嗬……,未來姐夫好有意境,紫滕不語,自己倒感慨地吟起詩來。”禹筠抱著兒子跟在後麵,隨他們一起坐到紫滕架下。
“姐夫是在借花喻人呢!”如笑步履輕盈,為禹筠撐著傘飄然而至,笑著說:“我看是‘風不醉人人自醉,與美品茗才得春。”
“嗬嗬,小姨子真風趣。”王梓聽後會心一笑,羞澀地看了看身旁人比花俏的唯希,得瑟地吟道:“紫藤掛雲木,花蔓宜陽春。密葉隱歌鳥,香風留美人。”
“香風留美人?那我和禹筠姐也算美人羅?”如笑撲閃著眼睛,故意找茬似的問。
“小姨子秀外惠中,堂妹清麗絕塵,當然都算美人。”
“未來姐夫可真會說話。”禹筠嗬嗬一笑,摸了摸自己產後稍顯圓潤的臉龐,風韻猶存地扭了扭腰枝,對他的讚美很是受用。
這時林教授衝泡好茶,為每人分發一杯,一時茶香四溢,清冽回甘,好似一汪清泉回蕩在唇齒間,久久無法平息。
“這茶是‘雲南紫娟’嗎?”如笑拾起杯子在鼻下聞了聞,見茶湯呈紫,就像頭頂紫滕倒映在杯中一般絢麗,忍不住好奇問。
“是呀!你小小年紀也懂茶?”林教授見她能說出茶名,頗為意外。
“茶,我還是略懂一二的。”如笑有模有樣地先聞後品,回味一番後,說:“這種茶紫莖、紫葉、紫芽,生長於高海拔地區,屬普洱的一種,幹茶色澤為紫黑色,衝泡後茶湯亦是紫色,葉底呈靛青色,香氣純清,富含氨基酸、花青素等多種營養元素,所以具有一定的保健功效,雖生命力頑強,抗寒、抗旱、抗蟲,但產量極低,根本無法滿足市場的需求,所以價格一路走高,很是不菲呀!”
“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林教授見她說的頭頭是道,不禁眼前一亮,對她刮目相看。
“小妹不才,和同學在淘寶上經營著一家茶葉店,所以對茶葉還是有一定的了解。”
“大學還沒畢業就開始創業,如笑真不簡單呀!”禹筠睜大眼睛,對自己這個堂妹很是佩服。
“哦,看來我這茶葉是入不了小妹的高眼了。”林教授雖強顏笑著,但還是無法掩蓋住眼眸中的沮喪。
“怎麽會呢!”如笑很懂事地安慰他,說:“我那是小本經營,像姐夫這麽好的茶,我店裏也沒得賣,今天若不是托姐夫的福,我哪能喝到這麽極品的‘雲南紫娟’?”
“小妹喜歡,今天就多喝一點。”林教授被她這樣一奉承,熱情地又為她續了一杯。
唯希坐在一旁聽她吹噓半天,也沒覺得這茶有多好,不合時宜地妄加評論道:
“紫色的茶湯,看起來標新立異,但卻華而不實,我看還是綠茶好,色澤清亮,味道回甘,綠意盎然。”
“《茶經》上有雲:‘茶者,野者上,園者次。陽崖陰林,紫者上,綠者次;筍者上,芽者次’。可見古人認為茶葉,紫為貴,綠次之。”如笑麵對她的無知已是不值一哂,拾起茶杯小啜一口,譏諷道:“這等好茶,膚淺之人是品不出其真味的。”
“你……”唯希見她又再借機嘲笑自己,氣得青筋暴突,差點將手中的杯子砸向她那張充滿心機的臉上。
“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喝茶喝茶。”林教授見她倆姐妹又要掐架,趕忙起身為唯希續了一杯,消消火氣。
唯希見是在別人家裏做客,主人還這般熱忱,也就隱忍下來,沒有發作。
王梓默不作聲地在一旁看如笑表現,深感這小妮子頭腦聰慧,口才了得。這時林教授為唯希續完茶後也為他續了一杯。他端起杯子,小飲一口後,忽發現杯身淺淺地畫著一隻餐風飲露的寒蟬。
“你在看什麽?看得這麽出神。”唯希見他對著杯子發呆,好奇地問。
“我在看這個。”王梓見她感興趣,便把手中的杯子遞到她眼前。
“一隻蒼蠅有什麽好看的。”唯希瞟了一眼,沒覺得有什麽稀奇。
“這是一隻寒蟬,不是蒼蠅呀!”王梓驚訝得向她解釋。
“垂綏飲清露,流響出疏桐。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如笑口中吟著,掃了一眼唯希,冷笑道:“心中所想,眼中所見,姐姐成天跟世間俗物打交道,自然不識其中風雅情趣。”
“好好一隻杯子,不畫花,不畫草,幹嘛要畫一隻蟲趴在上麵?也不怕倒味口。”唯希不懂附庸風雅,焚琴煮鶴般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沒嚐出什麽特別的滋味。
“蟬,朝飲甘露,暮吟高枝,雖身體渺小,但卻能高風亮節地生存於世間,體現的不僅是一種精神,更多的是一種氣節,所以‘蟬’自古以來就是文人騷客的鍾愛之物,而它夏生秋死的結局,恰好給這種氣節平添了一抹悲壯的色彩。”林教授見唯希不懂,便為她細細講解。
“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秋來吟更苦,半咽半隨風。”王梓似乎被林教授的講解感染到,不禁勾起一懷愁緒,感慨萬千。
“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五更疏欲斷,一樹碧無情。”林教授順著他愁苦的心境,感同身受地悲涼吟起來,歎道:“蟬夢如人生,抱負遠大可世道無常,歇斯底裏的鳴叫又有什麽用呢?到頭來仍舊抵不住秋的腳步和葉的枯黃,而自己也終將塵歸塵,土歸土,被流年遺忘。與其徒勞費聲,倒不如學秋葉靜美,爛身養地,讓後世枝繁葉茂,得以萬年延續。”
“得飲玄天露,何辭高柳寒。居高雖難飽,費聲也逍遙。”如笑不太認可林教授對蟬的看法,似乎從中解讀出另一番新意,說:“世間之事,有得有失,失了功名利祿,得了逍遙快活。叫就叫了,還管它有用無用?隻要自己開心就行,如此轟轟烈烈,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林教授聽罷淡淡一笑,誠摯地說:“誠如小妹剛才所言,心中所想,眼中所現,每個人觀物的心態不一樣罷了。”
“我看是‘蟬聲無一添煩惱,自是愁人在斷腸’。”如笑噗嗤一聲,玩笑著似乎有自己的理解,說:“蟬看似柔弱,實則堅毅,日本有首俳句我很欣賞,‘蟬聲似靜幽,但可穿岩石’。”
“哦?小妹也研究日本俳句?”王梓這時正喝著茶,見她提到自己所喜,竟頗有興致地放下了茶杯,很是期待與她切磋。
“我讀的俳句不多,我個人比較喜歡‘鬆尾芭蕉’的作品。”如笑見他感興趣,遂投其所好隨口吟了一首“鬆尾芭蕉”最為著名的俳句。“‘閑寂古池旁,青蛙跳進水中央,撲通一聲響’,這首俳句從青蛙跳水聲來展現詩人內心的寧靜,這大概就是日本人的‘空寂’美學吧!”
“這種美學中國人也有呀!”林教授順著她描繪的意境,想起王藉的《入若耶溪》,有感吟道:“‘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王藉的這首詩體現的也是這種美。”
“‘鬆尾芭蕉’的這首俳句與王藉的這首詩雖有相似之處,但又有所不同,王藉寫的鳥鳴襯的是山林愈發幽靜,而鬆尾所描繪的則是借青蛙一跳,落入水中的聲響來體現寂靜被突然打破之後又重回於更深的寂靜之中。和禪學中的‘萬古長空,一朝風月’所表現出的意境很相似,把這種寂靜定格到‘刹那永恒’,日本的‘空寂’美學所體現出的正是這種妙不可言的禪意。”如笑似乎被這種美學深深吸引,一臉向往地抒懷。
“這種‘瞬間永恒’中國的禪詩中也時常體現喲!”王梓見她對禪也有研究,自己也饒有興致地插道:“‘二十四詩品’中的‘洗練’有一句‘流水今日,明月前身’,過去的流水明月,今日卻在我的眼前呈現,所強調的‘永恒’即在當下,突出的正是這種‘瞬間永恒’的思想。”
“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無邊刹境,自他不隔於毫端。”林教授想到《華嚴經》中的一句名偈,深有同感地悠然吟道:“一念一切念,一月一切月,一時一切時,刹那就是永恒,在時間空間上沒有殘缺,也就沒有遺憾了。”
“一彈流水一彈月,半入江風半入雲。”王梓深感禪學深奧,終離不了一個“空”字,歎道:“水流雲散去,寂然天地空。”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雙手握無限,刹那是永恒。”如笑想到英國詩人“布萊克”的這首詩,感慨道:“看來禪不分國界,對於‘時空’的參悟西方詩人也很有一套。”
“是呀!隻是日本人的詩歌體現禪的一麵更多一些。”王梓嗬嗬一笑,重回俳句話題,說:“‘鬆尾芭蕉’的俳句意境幽隱深邃,所體現的禪意無處不在。他的作品呈現的不是登峰造極的華麗,而是無聲處感知心聲的清淨,靜得就如同一杯清茶,淡中有味才是最好的。”
“當我細細看,嗬,一棵薺花,開在籬牆邊。”如笑身臨其境地想像著,對“鬆尾芭蕉”作品中所體現的這種“瞬間永恒”的意境很是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