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為人，對不起16
妖怪站直身子，沾著蔓藤嫩綠汁液的爪子，突然暴長了十多厘米。它的攻擊力值瘋狂飆升，揮動著兩隻爪子抓向陶夭夭的臉頰。
陶夭夭手中的匕首，跟妖怪的爪子比起來實在太短。若是強行攻擊，她的臉會徹底毀掉，陶夭夭急忙收住動作快速後退。
妖怪沒有繼續和陶夭夭纏鬥，而是掉頭再次撲向蘇城。
蘇城聚集靈力幻化出金色的箭射向妖怪，妖怪靈活地避開，它的速度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眨眼之間來到蘇城面前。它利用爪子掛在了蘇城的身上，咬住蘇城的肩膀。
蘇城的血液，沿著他的傷口流出落進妖怪的口中，妖怪的身體再次變大。這樣的場景，讓陶夭夭覺得恐懼，更是讓她覺得噁心。
陶夭夭猛然，想到妖怪吃掉陰陽師會提升自身的妖力，這隻妖怪完全是把她和蘇城當成了食物了。蘇城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忍住疼痛，以手為刀劈在妖怪的脖頸處。
妖怪正在享受美食，被打擾后它煩躁地嘶吼出聲，鬆開蘇城的肩膀，扭頭咬向蘇城的脖子。
妖怪吞噬掉蘇城之後，它的妖力將會更加強大，陶夭夭也不一定對付得了它。所以，她不能袖手旁觀。
陶夭夭想著，拼盡全力把手中的匕首擲向妖怪的後背。
美食近在眼前，妖怪無暇顧及身後。匕首在它的牙齒刮過蘇城脖子的瞬間，劃過它的後背。刀上的劇毒立刻發揮作用，妖怪一聲哀嚎，從蘇城的身上跌落。
蘇城驚魂未定，抬腳把腳邊垂死掙扎的妖怪踢向一邊。他拖著受傷的身體靠近牆壁，扯過身旁的床單包紮肩膀上的傷口。
匕首現在是陶夭夭的護身符，她急忙彎身撿起匕首。地下室的女孩子們，在陶夭夭起身的瞬間擁擠成一堆，生怕陶夭夭手中的匕首，下一刻會對準她們的肚子。
陶夭夭的心，被她們防備的眼神刺痛。她用力抿了抿唇，指著妖怪還未消失的屍體，轉身看向蘇城。
「這就是你孕育出的妖怪！一隻妖怪就差點要了你我兩人性命，如果數十隻妖怪一起出生，你光大蘇家的願望不但無法實現，還會給蘇家帶來滅頂之災。蘇城，這是你想要的嗎！」
「不會的，我每一步都是按照賀青瓷和古書上記載的步驟來的。過程沒有出錯，剛才那隻妖怪可能只是……」
只是變異。
蘇城的話還沒說完，又有一隻妖怪破腹而出，它連想都沒有想，直接奔向蘇城。
此刻，蘇城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他白著一張臉倉皇躲避著。
陶夭夭沒空管他，她看向那些因為見到死去同伴慘狀，害怕到渾身發抖的女孩子們。
陶夭夭承諾過救她們，她努力過，但最終卻回天乏力。陶夭夭眼睛酸疼，就在她鼓起勇氣走向女孩的瞬間，她們相繼發出尖叫。
不好，妖怪們要提前出世了！
陶夭夭的神色頓時變得那麼難看。她已經做好了，要跟妖怪們奮戰到底的準備，甚至不惜一切玉石俱焚。在死亡可能就要來臨的時候，她的心情是那麼平靜，甚至一片空白。她想到了很多人，想到了很多事……
再見吧。這輩子，也不算虧了。季陵光，也許我就要見到你了呢。到時候，我一定要用力擁抱你。
陶夭夭下定了決心，準備禦敵，身體卻猝不及防被蘇城從身後推了一把。
「夭夭，快走！」蘇城沉聲說。
「不行，這些妖怪……」
「我來解決！」
這些妖怪是他帶到人世間的，就由他來解決吧！
蘇城奪過陶夭夭手中的匕首，刺中正在撕咬他左側大腿的妖怪。他抱住陶夭夭，聚集僅有的靈力把她帶到石門外，然後再快速返回。他啟動石門內的開關，石門失控，快速下墜。
「夭夭，對不起。我愛……」
千斤重的石門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聲響，地下室的地面晃動幾下，阻斷了蘇城的後半句話。陶夭夭最後看到的，是蘇城清澈的笑容，一如他們初見的模樣。
就這樣吧。蘇城想著。
與其苟延殘喘地活著，還不如就這樣死去。他不恨賀青瓷，一切都是他內心的慾望作祟，讓他變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曾經以陰陽師的身份驕傲，可是他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那些事情，真的都是他做的嗎？他原來，只是想要強大蘇家，想要保護人類罷了啊。
他都，做了什麼……
石門內，蘇城看著少女們痛苦的面容，憎恨的眼神，只覺得心疼到窒息。他簡直不敢相信，以斬妖除魔為己任的他，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已經找到陶夭夭帶進來的炸藥和火機。他不想死，但事情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如果這些妖怪問世，第一個殘殺的會是蘇家人，他也會成為千古罪人。所幸，他還能彌補，還能結束這一切。
夭夭，再見了。
我是真的……很愛你。
蘇城眼前，突然浮現出，他被推選為蘇家家主的場景。那時候的他是那麼年輕，意氣風發，在殘血劍下發誓要光大蘇家。他更發誓，要守護人類。
可惜，他後來越來越偏，連殘血劍都不再認主。
「生而為人，卻做了這樣的事情，真是，對不起。」
蘇城顫抖著手點燃葯捻，沖向那些扎堆在一起面露痛苦的女孩子們，震耳的爆炸聲吞噬掉地下室中所有的秘密。
石門外，正在試圖打開石門的陶夭夭，被爆炸聲震的耳朵嗡嗡作響。頭頂的碎石砸在她的腳邊，她已經猜出石門內發生的事情，她一下子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去拍門，這時有人到她身邊。
「夭夭，快走啊，地下室要塌掉了。」
爆炸聲傳到地面，已經和應龍休戰的白澤意識到陶夭夭有危險。白澤把青檸交給赤鷩，快速脫身。
地下室的機關在炮火中被損壞，白澤沒費力氣輕鬆打開入口，他腳下的地面已經在劇烈搖晃。白澤自知地下室隨時都可能塌陷，他不敢耽擱，快速進入地下室，一眼就看到正在愣神的陶夭夭。
白澤快速移動到她的身旁，護著她向外走去。陶夭夭回頭看向緊閉的石門，那些花季女孩的哭喊在她耳邊回蕩，陶夭夭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她知道，這是最好的結局。可是，她真的好恨！
賀青瓷，賀青瓷！你到底想做什麼！不把你碎屍萬段，我就不是陶夭夭！
廢墟外，正在被赤鷩狂虐的青檸，見到陶夭夭安然無恙出來，她的心瞬間一沉。她質問道：「家主大人呢？」
陶夭夭沒有回答她，愣愣看著在她和白澤出來那一刻，塌陷進去的廢墟。
青檸被赤鷩踢了一腳，她跌在地上吐出口血。她好似不知道疼一般，半點兒不關心自己的傷勢，繼續沖著陶夭夭吼道：「我問你家主大人呢？」
「你眼瞎不會看啊。」
晏七是活潑好動的主，今夜周圍的氣壓一直很低，搞得他連大氣都不敢喘。他憋得快要內傷，罵了青檸一聲白痴：「地下室都塌了，你的家主大人就算是有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你給我閉嘴，家主大人那麼厲害，他是不會死的！」
青檸怒斥晏七一聲，嘗試聚集靈力用冰棱攻擊晏七，失敗后朝著塌陷的地方爬去。
晏七故意氣青檸，他緩步跟在青檸的身旁：「他就算不死，從廢墟中爬出來，我們在場的每個妖怪給他一腳，也能要了他的命。你的速度太慢，需不需要我幫忙把你丟進廢墟，陪你的家主大人？」
青檸憋著一股氣，她滿腦子都是蘇城，沒有理會晏七，繼續朝前爬著。青檸進入廢墟后徒手刨著，發現地下室入口全部被填滿，蘇城存活的希望基本為零。青檸無法接受事實，她踉蹌著爬起身攻向陶夭夭。
「都是你這個賤人害死家主大人，我要為他報……」
一把劍穿透青檸的身體飛了出去。她緩緩低下頭，抬手欲捂住肚子。龍星塵面色如霜，拍了拍手：「這樣多簡單。」
「龍星塵你幹什麼啊！」
陶夭夭也不是不想讓青檸死，但是龍星塵這樣簡單粗暴，真是讓她所有計劃都沒了。青檸艱難喘息，那麼憎惡看著陶夭夭。陶夭夭冷冷地說：「青檸，需要我把你救活嗎？」
「你有那麼好心？」
「當然不是。只是，蘇城，他到底……」
陶夭夭想起蘇城在臨死的時候，到底做了一回好事，心裡酸澀了起來。其實，蘇城本性並不壞，他只是在力量中迷失了自己罷了。
對於蘇城的死，她……真的很難過。她也是真心想救青檸，至少這樣，也許蘇城會快樂點吧。
「不需要！你不配提家主大人的名字！陶夭夭，我詛咒你永失所愛，孤獨一世！」
青檸說著，拔劍自刎，陶夭夭眼睜睜看著血色的花朵在她眼前綻放。她閉上了眼睛，不去再看青檸，冷靜地說蘇城的陰謀，和他引爆了炸彈與女孩子們一起同歸於盡的事情。
「夭夭，蘇城跟你說救人的辦法了嗎？」
蘇城死了，應龍把救王潔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陶夭夭的身上。他扯住陶夭夭把她拉到王潔的身旁。
陶夭夭很難受，搖了下頭。
「夭夭，你有治癒能力，你可以先拿出王潔……」
「我已經試過了，拿出妖怪以後，她會迅速衰老，直到身體的各個器官衰竭而死。對不起，應龍，我真的無能為力。」
陶夭夭剛失去最愛的人，又目睹了地下室發生的慘劇，她情緒崩潰抱著頭蹲在地上。應龍暴躁地大吼：「這一切都是你陶夭夭引起的，你一句無能為力就可以了嗎？」
「應龍，夭夭她也不想這樣！這是蘇城的錯，跟夭夭無關！」
應龍剛欲跟白澤爭辯，手被王潔握住，她對著應龍笑了笑。王潔柔聲說：「我命中注定有這麼一劫，不怪別人，希望下一世我們可以早些相見。應龍，真是奇怪啊。你是妖怪，可我一點都不怕你呢。好好的，別忘了我。」
王潔感受到肚子中的妖怪快要出世了，她從地上爬起身，沖向死灰復燃的廢墟。很快她的身體被大火吞噬，應龍想要去救已經晚了。他的拳頭緊緊握起，心中滿是奇異的情緒。是心碎、是難過、是絕望？他不知道。
還是山裡好啊。在那裡，不會有令他心動的姑娘，也不會心傷。王潔很喜歡山林，就把她埋在那裡，讓她看著春暖花開。
王潔已死，他沒有留下的理由。應龍沒有跟陶夭夭他們打招呼，帶著王潔的骨灰一聲不響離開。
一切結束后，陶夭夭找來蘇家人清理地下室，她要親手安葬那些命運悲慘的女孩子們。
陶夭夭整夜未眠，一一核對她們的身份，力所能及地幫助她們的家人。陶夭夭更是兌現對夏冉的承諾，親自去探望了她的父母。等做完了這一切，陶夭夭好似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
她不敢合眼。眼睛一閉上，她就好像有無數隻眼睛在盯著她。她更是不敢去想季陵光。
距離季陵光消失，已經五天了。季陵光，你真的就此不見了嗎？我才不信！你是那麼強大的妖怪啊！
為什麼蘇城離開地那麼早，都沒有來得及問他那把匕首的事情！季陵光，你到底在哪裡？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一直陪在陶夭夭身旁的白澤起身打開門，門外站著一群蘇家人。
以蘇拓父親為首的一群人，不等白澤開口，紛紛跪在走道中。蘇拓父親開口說道：「陶小姐乃是蘇家嫡親血脈，前任家主不幸遇難，現在蘇家群龍無首，恭請陶小姐暫代家主之職，主持大局。」
陶夭夭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