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棋子
「沒想到被曾又晴擺了一道,所以生氣?」
子清不悅地哼了一聲:「沒想到,這個丫頭竟然敢跟隨我,還將他帶回自己的住所。早知,便盯著人將他埋了才好。」
「大理寺有沈念七。她既然能得知程牧身份,必也能通過這具屍骨,知道他的身份。你要小心,唐玄伊查到你身上,是早晚的事。」
「即便如此,他大理寺不還是沒有來找我,若真掌握了關於我的線索,大理寺早就把我抓回去了。」
「呵……」紗后之人笑而不語,落子聲十分清脆。
「怎麼,先生認為,貧道在說笑?」子清捏動拂塵,揚起尖瘦的下頜。
紗后之人笑得更歡了。
「我只是在笑,道長屢遭大理寺懷疑,何來自信認為大理寺不找您,便是沒有掌握懷疑您的線索?」
子清聽出了弦外之音:「先生懷疑,大理寺箭在弦上,引而不發?」
「此番邀道長來此,只是想提醒道長,被懷疑是小,若妨害那位大事,你我誰也活不了。」
子清心頭如堵大石,憤懣無法反駁,半晌,揚聲問道:「說道那位,為何至今不讓貧道一見?如今我們早已是一根繩上螞蚱,何苦如此處處提防?」
那頭又落了一字,平靜回道:「並非那位不想與道長相見,實在是道長至今也沒做成些什麼,且每每還要我等幫道長收尾,實在與當初約定不符。」
「此話怎說?若非我引導大理寺,向子晉豈會從兼愛閣的座位上離開?」
對方嗤笑一聲:「道長是這樣認為的嗎?看來道長,果然不了解唐玄伊。」
子清臉色微變:「什麼意思?」
「如果道長不多此一舉,興許遭到的懷疑的可能尚且會小些。如今,怕是大理寺已經在揣摩道長將矛頭指向向子晉的理由了。」
子清臉色略發蒼白,這才意識到竟還有這種情況。
「總而言之,您有今日,皆是我等提攜,可交給道長的人,無不被大理寺清理。羽毛不在,焉能飛遠?但終歸與道長有些交情,所以還有最後一個機會。如若還是像先前那般,我們之前的約定,便是要作廢了。」
子清眼神驟冷,若有似無轉動著手上的拂塵,半晌,從席上站起。
「接下來的事,先生不說,貧道也會去做。至於大理寺……」子清眼神微冷,「貧道自會解決。」哼笑一聲,轉身離去。
子清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房中。
紗幔那頭,落子的長指微微一頓。
「如何?」下棋者淺笑。
「呵……」坐在身旁一人笑了,拿起一粒乾果扔入口中,然後用著含混不清地口吻說道,「不過爾爾。」
吃完,那人抓起棋盤上一顆棋子,在手裡掂了掂。
「但尚有用處。」他笑,隨手將棋子扔在地上,抓起一把乾果。
下棋者嘆聲氣,說道:「棋子都扔了,怎麼下棋。」
那人卻沒在意,一邊嚼著,一面輕笑著說道:「大理寺,唐玄伊……呵,有意思。」
下棋者仍在搖頭嘆息,撩開紗幔,彎身將地上棋子撿起,漫不經心地將其丟入了棋盒中。
……
黑夜籠罩在長安城的上方,像是一塊正在暈開的墨,一點點咬住夕陽留下的雲霞。
逼近正圓的月,像極了正俯瞰人世間的旁觀者,顯得蒼涼而冷漠。
夜間朗朗讀書聲飄散在空中,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飲酒奏樂的聲音隨風而來。
一處漆黑的房子旁,正有兩隻犬亢奮地沖著某處吼叫著。
輕緩的腳步聲湊近,月光將一個人的斜影照得悠長。
那人彎下腰,將陶碗扣過,許多塊切得方方正正的、煮熟的肉被倒了出來。
兩犬瘋狂地開口啃咬,唾液在夜中飛散。
那人看著兩犬將肉一點點分食乾淨,發出了幾聲哼笑,聽聞有腳步聲傳來,那人便從容不迫地轉身離開了。
冷風順風吹入房中,案几上,熄滅的火燭旁,一本書被風吹翻了幾頁。
書頁上,空空如也。
歌聲、琴聲,還在繼續。
月色,依舊蒼涼,寒得滲人。
……
同一時間,一名穿著清雅俊俏的男子拎著包袱,手拿佩劍站在了長安城的大門外。
「真是懷念呢。」
他用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輕笑一聲,將包袱挎在肩頭,信步朝前走去。
一塊小骨在他的脖頸下輕輕晃動,月光在那森白之上,鋪灑了一層寧謐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