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算計
司馬子如這話一說出口,其他人的反應也是各不相同。爾朱榮的臉上飛快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爾朱兆則臉色黑沉,眼神頗為不善地望向司馬子如。侯莫陳麗的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目光如利刃地般刺向莫名躺槍的英娥。
「那又如何!」侯莫陳麗冷哼一聲,「如今你們尚未定下婚約,一切都做不了數。爾朱英娥,有本事你就和我比上一比,若是我輸了,我再也不會打擾你們。若是你輸了,就乾乾脆脆將你的情郎拱手相讓!」
族長撫掌大笑,「不愧是我鮮卑兒女,你想怎麼做阿爹都支持你!」說著他回首望向爾朱榮,「爾朱酋長,這些小兒女之間的事,我們做長輩的就別摻合了吧。就看看他們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爾朱兆心頭髮急,插嘴道,「叔父,英娥——」
爾朱榮用目光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笑著用徵詢的眼神看了看司馬子如,「遵業,你覺得如何?」
司馬子如笑若暖風,「我相信英娥。」
爾朱榮點點頭,「既然遵業也不反對,那我們做長輩的就拭目以待吧。好郎君,是要搶回來的!」
族長笑得更加響亮,「沒錯!好郎君是要靠搶的!」
英娥有些發懵,直到爾朱兆連喊了幾聲她的名字才回過神來。這算是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地她怎麼要和人搶男人了?而且那個男人好像還一直和她不對盤!
她意識到現在的處境很不妙,剛想開口拒絕,忽聽司馬子如的聲音低低傳入耳中,「英娥,你不必答應她。若是你輸了的話,整個契胡部落可就被外人小看了。」
英娥心裡頓時就不舒服了,原來這傢伙這麼小瞧自己,算準了自己一定會輸嗎?
「這已經不是你和她兩人的比試,而是兩個部落的角逐,聽說侯莫陳麗的射術在部落里也是數一數二的,英娥你還是放棄吧。」司馬子如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英娥抿唇不語,一股子火氣卻是從心口慢慢聚起。偏偏在這時,侯莫陳麗又挑釁道,「如何?爾朱姑娘是怕了我不成?要是你沒膽子比,那麼以後就不要再和我搶人!」
英娥終於按捺不住火氣,冷笑道,「誰怕了你不成?比就比!」
司馬子如唇邊的笑意一閃而過,「好英娥。」
英娥這才意識到自己是中了激將法,但此時已騎虎難下,只好狠狠瞪了司馬子如一眼,硬著頭皮接了下來。
侯莫陳麗顯然是被那句「好英娥」刺激了一下,柳眉揚起,冷哼道,「那我們就比射箭!」
英娥對自己的箭術頗為自負,朗聲道,「那好,何時比賽?怎麼比?」
「就現在!」侯莫陳麗一甩鞭子,「比賽規則我來定。」
英娥自然也不示弱,「好!來什麼我都奉陪!」
侯莫陳麗思索了一下,便對手下低聲吩咐了幾句。沒過多久,那名手下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口袋走了過來,裡面不時傳出雀鳥尖利的叫聲。
「爾朱英娥,這裡一共有九隻雀鳥。當雀鳥飛出時我們一起射箭,誰在最快時間內射下最多的雀鳥就算勝出。」侯莫陳麗指了指口袋。
這不僅僅是比箭術,還要比速度和反應能力,對射箭者的要求也更高。
眾人紛紛散開,將足夠大的空間讓於兩人。下人剛一解開口袋,得到自由的雀鳥就撲棱著翅膀四下亂飛,拚命掙扎著想找出一線生機。說時遲,那時快,兩位少女極為迅速地朝著目標搭弓引箭,動作仿若行雲流水,令圍觀者看得眼花繚亂。
「撲!撲!」被射中的雀鳥重重跌落下來,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道詭異的弧線。兩人的箭術速度顯然不相上下,短短几息過去,她們各自腳邊的雀鳥數竟是一模一樣,俱是每人射中四隻。唯一倖存的那隻雀鳥竭力朝前飛著,彷彿只要飛到雲端之上就能逃脫這一次劫難。
英娥這次的動作卻是略微一頓,待侯莫陳麗的箭先射出后才有所動作。
只見侯莫陳麗的箭準確無誤地朝著雀鳥而去,就在箭尖即將接近鳥身的一瞬間,從後方極為刁鑽的角度忽然有一箭如流星閃電般追來,夾帶著凌厲氣勢,於電光石火間劈開前一支箭,猶如新生般破箭而出,結結實實地插入了雀鳥的腹部!
四周有片刻短暫的沉寂,忽然間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高亢的歡呼聲。
爾朱榮神色溫和地望向女兒,眉目間是掩飾不住的驕傲和歡喜。爾朱兆先是大喜,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迅速沉下了臉。倒是司馬子如,依然一副悠然自得老神在在的模樣,彷彿英娥的勝出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侯莫陳麗臉色不悅地扔了下手中的弓箭,倒也乾脆地認了輸,「這個男人,是你的了。」
英娥面色有些尷尬,下意識地抬眼望向司馬子如。那人正眼含笑意地看著她,那笑容中隱隱有一絲溫柔,一絲慵懶,就好像明媚的陽光照映在清淺溪水上,折射出淡淡光華。
英娥的心底某處彷彿被小貓的爪子輕輕撓了一下,麻麻痒痒的,說不清的感覺,卻又不讓她感到討厭。
爾朱兆留意到了兩人之間細微的互動,不禁皺起了眉。這兩人一直以來不是都不對盤嗎?怎麼感覺從這一刻開始,有什麼不受控制的東西好像要發生變化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變化,但他確定自己並不樂於看見這種變化。
侯莫陳部落的人不久之後就離開了。慕容紹宗用力拍了拍司馬子如的肩,促狹的笑道,「原來你這傢伙喜歡將軍的女兒,難怪這些年從不沾女人。」他剛說完,其餘幾人也圍住司馬子如嘻笑起來。
英娥聽見這些調侃的話語,又惱又羞,想要反駁些什麼卻又不知說些什麼。倒是爾朱兆臉色變了幾變,冷哼一聲插嘴道,「英娥未來的夫君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當的。有的人別太把自己當回事,過得了小爺這關再說!」
「爾朱兆,你說誰是阿貓阿狗!」慕容紹宗冷了臉色。
「在下確實也有話要說。」司馬子如撥開圍住他的那幾位,向一直靜默語不語的爾朱榮行了禮,「方才一時情急,在下借了爾朱姑娘的名義脫身,請將軍責罰。」
爾朱榮神色複雜地看著他,「無妨。我們胡人不拘這些禮節,英娥也不會怪你。」
英娥轉了轉眼珠,「阿爹,侯莫陳麗現在可是和我結下了怨,這都是拜司馬子如所賜。至少也要讓他拿出點誠意,我才能原諒他吧。」
爾朱榮的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就你鬼點子多。我也不管了,你們自己商量去吧。」
說完他起身朝居所走去。
司馬子如微微笑,「英娥要我拿出什麼樣的誠意?」
英娥眨眨眼,「這樣吧,你要答應為我做三件事。至於什麼事,反正不是讓你殺人放火。而且我現在一時想不到,等想到了自然會告訴你。」
司馬子如摸了摸鼻子,「聽起來好像有些不妙。」
英娥笑得有些奸詐,「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要知道在你們漢人那裡,你那樣說心儀一個女子後果可是很嚴重。說不定要娶我過門呢!」
司馬子如像是受了巨大驚嚇般誇張地連退了好幾步,忙不迭地說,「我答應!我答應!」
英娥不禁有些鬱悶。自己就真的這麼嚇人?一聽要娶她過門就嚇成這樣子,至於嗎?氣人!
「那你聽好了,第一件事就是把從我這裡訛去的古董全部還來!」英娥氣勢洶洶地放下這話,看到對方臉色明顯不善時才感到出了一口悶氣,得意離去。
在英娥轉過身的一瞬,她並沒瞧見司馬子如嘴角溢出的一絲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