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鐵血兵魂（三）
滿身鮮血筋骨寸裂的鬼方族大祭師忽然抱住楚楓的腳，沉重的喘息和彌散的目光昭示著他已經進入了生命倒計時，也許下一秒就會無妄地死去，連同地下空間一同葬身於黑暗之中。楚楓低頭看一眼腳下的老人，心生悲憫，身體卻無動於衷。
「他……俘虜了一個女人……是……是……」聲音斷斷續續若有若無。
鳥之將死其鳴也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雪兒是被眼前的怪物掠走的？楚楓清楚地記得和雪兒正在行進，十幾隻巨鷹突然發動了襲擊，將雪兒抓走。而自己則眼睜睜地看著卻無能為力。原來魔族控制了一切，他們讓鬼方族感染病毒變成暗黑空間的守護者，而鬼方族又將病毒無意間傳染給十萬大山的動物，讓他們變得體型巨大——而魔族則間接地控制了所有！
祭師的話還沒有說完，身體竟然詭異地緩慢融化，一夕之間便成為一堆血水，骨頭渣滓都沒留下。一股陰風從後面拂過，楚楓回頭逼視一眼黑暗的角落，一個模糊的影子一閃即逝。楚楓提著三米多長的陌刀逼視著怪物，身體內的狂暴力量不斷地衝突集聚，前所未有的煞氣從心底爆發出來！
獸神將的威力該有多大？能夠將天空中的血雲劈碎！遺憾的是自己不是獸神將，只是一個感染了病毒而僥倖進化了的鱗甲戰士，一個在望古界「諸神」眼中卑微存在的人。但楚楓特有的超級戰士本色讓他的氣勢不屬於任何人，至少在被尊為「上神」的魔使面前不再卑微。
在楚楓的眼中，魔使不是神，只是一個人面牛身的怪物！
現在那頭怪物正在用力踏著祭壇，腳下的石頭寸寸碎裂，半個祭壇都被他破壞殆盡，巨大的塵柱騰空而起，碎石形成的銅牆鐵壁環繞在他的周身，一股無形的威壓逼迫而來。楚楓與之對峙著，周身的鱗甲在陰風之中愈發變得堅硬，竟然閃爍著絲絲詭異的毫芒。
一聲咆哮，撼天動地。穹頂上的石頭被震斷紛紛墜落，加入了銅牆鐵壁之中，瞬間那道牆便增高了十多米，咆哮的聲音在空間內激烈地震蕩著。
楚楓不為所動，腦海里閃現出老祖宗刀劈血雲的一幕。難道這就是天意？強大的魔族戰士刀槍不入，在人的眼中儼然是神一般的存在，現代化武器根本對他們不起作用，雖然看起來宛如實質，但隔著時空屏障。那是由時間差所造成的不可逾越的屏障，即便破壞力巨大的蜘蛛地雷都不會傷他們分毫。
唯有雪兒的墨氏弩能對其本體造成致命傷害，原因是墨氏弩是來自望古界的神兵？楚楓看一眼手中精黑的陌刀，森寒的刀鋒散發出詭異的毫光，而在刀柄護手的內側，深刻著古篆「楚」字！
來自一千多年前的陌刀，帶著濃重的嗜血戾氣。
這把刀曾經斬斷過望古巨木，劈碎過漫天血雲，斬殺過魔族怪物——之後，老祖宗便和雪芃離開瞭望古界，找到通靈帝璽之後便將之雪藏。祖先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誓言，留下蛛絲馬跡等待楚家後裔去發現，去揭開那段真實的歷史，去護衛祖先無上的榮光！
陰風獵獵，火光飄搖。
陌刀上的戾氣愈發濃重，與楚楓內心深處的煞氣似有所合，或者說是楚楓心中的戾氣被轉移到了刀鋒上，一種摧毀一切的狂暴力量正在外溢，將衝擊而來的陰風擊得粉碎。就在某一瞬間，一道刀影詭異地出現在石牆之上，暗黑的空間內發齣劇烈的音爆，宛如實質的陌刀將銅牆鐵壁劈碎。
地，為之震顫；天，為之哭泣。
一道閃電從天而降，位於天坑邊緣的圓形祭壇旁的參天古木被劈成兩半，天火四起，空氣中飄散著濃重的霹靂味道。老德爾坐在輪椅上，漠然地望著燃燒的巨樹，目光里閃爍著莫名的激動，一個彪形大漢不禁抖索一下：「老闆，人已經包圍了洞穴，正在等待您的命令。」
老德爾點點頭：「行動吧。」
「是！」彪形大漢匆匆走出臨時營地帳篷。
在老德爾的建議下，臨時營地遷至圓形祭壇，三面臨淵一面接陸地，位置得天獨厚。作為此次行動的發起者和組織者，老德爾顯然具有無可挑戰的權威。伍德抱著恆溫箱看著老德爾：「霍華德先生，探險隊發現了一種神秘的致命病毒，我確信那不是存在與現實世界的病毒，感染後會使人乾屍化，初步研究應該是一種基因病毒。是的，一種能使人的基因發生異變的基因病毒。」
「老夥計，難道你不知道還有一定幾率促進基因進化嗎？」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不過從這裡的動物巨型化來看，的確如此。」伍德擦了一下額角的細汗，一陣劇烈的咳嗽。
老德爾掃視一眼加斯塔耶夫和愛莎尼亞等人一眼：「行動已進入實質階段，奇迹等待著你們去發現。中國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任何奇迹都能創造出來，比如穴居於此的鬼方族，他們守護著一個驚天的秘密，而一千多年來卻不被人所知。所以，你們每個人都有機會獲得諾貝爾獎，到時候別忘了請我喝一杯哦！」
「霍華德先生，我想知道……嗯……您是不是早就知道這裡會產生奇迹？」愛莎尼亞凝神看著老德爾：「我們是研究平行宇宙空間的，對基因病毒不感興趣，也許會錯過獲獎的機會呢。」
老德爾冷笑一下，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絲嘲諷般的笑：「那你真的來對地方了，可以負責人地告訴您，我的美麗天使，換一種思維去考慮這個問題你會茅塞頓開，不要說什麼天使粒子或是多元宇宙理論。擁有超級夢想的文明是不甘平庸的，當他的文明發達到一定程度就會去尋找與自己的夢想相匹配的世界，並成為那個世界的主宰。」
「您的意思是存在不同於現實空間的平行宇宙空間？」
「也許。」老德爾嘲諷一般看一眼愛莎尼亞，幽幽地嘆息一聲：「也許在另一個空間的你正在嘲笑你的無知和幼稚，只喲能打破時空屏障，你會終有一天與那個時空的另一個你相會的，這就是奇迹，不過請原諒我的無禮。」
這是一種十分荒誕的論調，愛莎尼亞曾經不止一次聽到過這種不切合實際的想法，事實證明無一不是荒謬。但老德爾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也許洞穴裡面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洞穴的入口處出現一群人影，錢飛抱著突擊步槍沖在最前面，身後傳來一陣爆豆似的槍聲。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目瞪口呆：遍地是殘屍斷臂，遍地是碎石狼藉，遍地是猩紅的鮮血！
這裡是真正的人間地獄，唯一的活物就是剛剛闖進來的敢死隊。不過，詹莎莎看一眼這裡的慘景就後悔十年——如果有的選擇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放棄進入這裡。
祭壇之上立著兩個影子：一個是人面牛身的怪物，另一個也是怪物——鱗甲怪物！
「楚爺！楚爺……我們來了！」錢飛一腳將乾屍踢飛，凌空扣動扳機沖向祭壇，卻不小心被成堆的乾屍絆倒，剛想起來便被一雙乾癟手卡住了脖子。
「砰！」一聲槍響，乾屍的腦袋被打爛，錢飛爬起來擦發現掐著脖子的斷臂仍然沒有鬆開，用力掰斷手指后才算罷休。
傑克舉著槍小心地向前行進著，回頭看一眼錢飛：「夥計，別太走心，小心感染了病毒就不美麗了。」
「放屁，老子化成乾屍也是忠臣良將！」錢飛嘔吐出一口血水，背著霰彈槍繼續當開路先鋒。
正在此時，後面傳來一聲驚叫，沖在前面的傑克、錢飛和詹莎莎慌忙停下，只見舒妃狼狽不堪地倒在乾屍堆里，驚恐地瞪著近在咫尺的乾屍。或者說是才變成乾屍的哈里斯！
「哈里斯？哈里斯！」
哈里斯的戰衣已經寸寸破碎，皮膚滲著血，面部猙獰而痛苦，本就沒有多少肉的臉已經變成了皮包骨，乾癟而令人噁心。
「哈里斯！你要幹什麼……」
砰！砰！砰！
連續三槍，槍槍命中哈里斯的腦袋，乾屍化的哈里斯仰面倒在地上，身體還在抽搐著。冷汗從錢飛的額角滴答下來，十分鐘之前就感覺哈里斯有些不對勁，他的皮膚莫名其妙地滴血，而且渾身一股屍臭味道。曾經懷疑他感染了病毒，卻走心沒有專註於此。
詹莎莎拉起舒妃，所有人都默默地看著哈里斯的屍體。
「三天前他就感染了病毒，現在爆發了而已。」錢飛緊張地放下槍，摘下戰術頭盔掩住哈里斯的頭部。執行過無數次任務，這是第一次向並肩作戰的戰友開槍。
上帝啊，請原諒這些不安的靈魂吧，傑克崩潰一般地抽泣起來。
地面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洞穴深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錢飛沒有遲疑，抱著突擊步槍沖向祭壇，還沒等接近便被一股強烈的衝擊波給打飛，如斷線的風箏一般摔在地上。
詹莎莎拚命地衝到錢飛近前，抱住肥壯的身體：「阿飛？你怎麼樣！」
「不要過去！」舒妃驚呼一聲拉住傑克。
祭壇周圍飄蕩著濃重的塵霧，塵霧與空氣之間界限分明，並沒有擴散，似乎被某種力量所控制一樣。錢飛就是撞到了塵霧上而被反彈出去的，舒妃看得真而且真。
所有人都注視著祭壇上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影子。
一刀劈碎魔使營造的銅牆鐵壁，連同其護體罡氣悉數被破為無形，空有一副龐然大物的骨架。在楚楓的眼中，他曾經是強大無比的存在，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刀的威力竟然會對魔使造成致命的打擊。甚至在揮刀的瞬間，想過自己被強悍的罡氣所震碎！
血，是藍色的，滴到地面融化了堅硬的石頭。
任何進化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從非洲古猿進化到智人用了700萬年，而人類又歷經了40餘萬年才進入原始社會，用了20萬年去完善基因進化，但在那時候人類的基因就停止了進化。從英國第二次工業革命到現代科學突飛猛進，用了近200年的時間，人類社會進入了高速發展期。
這種高速發展也不過是科技文明的發展，而人的基因依然停留在20萬年前的原始狀態。所以，人沒有進化，而是停滯不前。當一種能夠促進基因進化的藥物出現的時候，就是人類社會進入高度發達文明階段，也是人類告別文明社會的時候。
這是自然規律，是現代科學界尚未認識到的規律。
望古界是比現實世界更發達的文明存在嗎？如果是，那是對現代科技文明最大的嘲笑，因為他們還停留在原始部落社會，甚至自大唐天寶十年以來的1266年時間裡沒有任何發展！如果不是，現代社會文明遠比望古界高級的話，望古界的人應該視現代人類如神明。
而事實恰恰相反，他們被鬼方族尊崇為神。
楚楓凜然地看著魔使，一千年前的大戰仿若又回到了眼前。老祖宗異變成獸神將之後加入了部落衝突，憑藉一己之力穩住了戰爭形勢，那一刀的威力所向披靡，斬碎了千里血雲，制止了一場浩劫。
何為望古空間？
諸神又是什麼人？
一千多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楚楓發現自己的邏輯有些錯誤，老祖宗進入望古界的時候大戰已經發生，而且造成了空間坍塌，巫族守護帝璽已經落到了現實世界。但一個根本的問題還不清楚：望古界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魔使痛苦地看著自己破敗不堪的身體，護體罡氣被一刀斬為無形，這種威勢千年罕見。而他，不過是一個剛剛進化的一級鱗甲戰士而已。鱗甲戰神是望古界王者的存在，也是魔族萬世難轉的噩夢！
望古界不是神域。望古人不是諸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