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鐵血兵魂（二）
血在緩慢地凝固，時間在點滴流逝。
楚楓猶如浸在血池裡的怪物，戰衣寸寸破碎爆裂，露出被鮮血浸染的軀體，軀體表面隱約可見黑色的鱗片，閃動著詭異的精光。破敗不堪的巨石柱里，鮮血一樣的液體從縫隙中流出來，與地下祭壇被摧毀的石柱流出的一般無二。
那是鬼方族儲存在裡面的聖液，或者說望古界「諸神」恩賜給忠實奴隸的獎賞。而現在，守護在黑暗空間的奴隸們已經無福享用神明的恩賜，他們在邪惡的夢想和無邊的怨念之中掙扎，最後被黑暗所吞噬。
望古界是平行宇宙空間嗎？那裡是否就是傳說中的神域？諸神真的會永生不滅嗎？楚楓逼視著眼前的怪物，知道龍隊不會相信這種荒誕不經的結論，也絕對不會認為平行宇宙空間的存在，他是虔誠的唯物主義者，一貫以科學為根本，不會相信這裡發生的一切。
但一切都真實地存在：穴居於地下空間感染病毒的鬼方族、牛面人身的妖魔鬼怪一般存在的魔族、血祭活人以祈求諸神恩賜的地下祭壇和巨石柱中流出來的毒液。
這些可以證明什麼？鮮為人知的歷史被淹沒，與時間一起消逝了千年；不為世人所知的驚天秘密被深深雪藏，同邪惡的慾念一樣見不得陽光。
透過朦朧的血色望著祭壇上晃動的怪物影子，楚楓的意識有些彌散。妖魔鬼怪成為神一般的存在，用卑劣的手段控制鬼方族和巫族部落，這種情況與現實世界是何其相似？鬼方族永遠也想不到被他們世代尊崇的「神明」竟然是荼毒他們的劊子手？
由此可見不食人間煙火的「諸神」只存留在世人的幻想之中，他們不是「神」！
魔使一腳將祭壇的就成台階給踏成齏粉，強勁的罡風將祭壇上的殘屍、碎石和血液席捲到空中，向楚楓猛然撲去，如暴風驟雨一般將祭壇楚楓和巨石柱籠罩其中。
狂暴之下，楚楓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被濃重的血雲所遮擋，血雲之下是一望無際的浩淼森林，連綿起伏的山脈如巨龍逶迤，浩瀚無邊的天際掛著血色殘陽。微風輕撫，血雲飄動，一座巍峨的聖殿屹立在視線的盡頭。
參天巨木之下正立著一個模糊的影子。身披黑色鱗甲的楚天逸回頭看一眼血雲，手中憑空多出一把三米多長的陌刀，凜然的寒光突然乍現，氣勢恢弘，驚得楚楓目瞪口呆。刀鋒掃過參天古木，巨樹立時化為漫天飛舞的木屑，陌刀卻劈向天空中的血雲，天空中立時一聲驚雷！
雨，落地成血。
老祖宗真的進入瞭望古空間並且異變成鱗甲獸？是否是也感染了神秘病毒而發生了進化？一切都不得而知。眼前的一切景物應該都是虛幻的，雖然真而且真地看到，但那是發生在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今夕何夕？異變成獸神將的老祖宗已經化為一杯黃土了。
人不能真實地「看」到自己的所思所想，但楚楓卻做到了。難道僅僅是幻象嗎？或者看到的就是自己，在另一個空間的「自己」。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所看到的浩淼森林就是望古森林，還有望古山脈和聖殿，如果沒有老祖宗現身，楚楓毫不懷疑自己所看到的。但如果沒有老祖宗那撼天動地一刀，也絕對不會想到其威力是何等的狂暴！
正在此時，一道黑色的流光刺破暗黑空間，電光火石一般射入包裹楚楓的血牆之中，一聲劇烈的炸響，巨石柱被攔腰折斷，大量毒液爆涌而出，一把三米多長的陌刀插在地面上，發出驚心動魄的蜂鳴。
血牆在蜂鳴之中停止旋轉，殘屍碎石紛紛墜落，暗黑的空間已經成了屍山血海。一切歸都於平靜，唯有血雨在飄散。楚楓靜卧在巨石殘柱之下，睜開眼的瞬間看到一抹精黑的刀鋒。
破碎不堪的洞穴爆出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在劇烈的衝擊下，本就脆弱不堪的砂岩巨石紛紛墜落，不計其數的乾屍人奪路而逃，躲過了碎石的攻擊卻逃不過子彈的照應，沒有被子彈打爛的卻被同伴踩踏得骨斷筋折！
槍聲爆豆一般在耳邊炸響，憤怒的子彈肆無忌憚地飛過，一道火蛇從火焰噴射器里爆發而出，在十米之外逃竄的乾屍人瞬間被吞沒，發出陣陣絕望的哀嚎。錢飛抱著霰彈槍沖在最前面，連續扣動扳機把敵人打得稀巴爛，耳邊卻傳來驚天動地的巨響，劇烈的衝擊波直接將他給摔到了洞壁上。
「阿飛？」
「怎麼回事？老子拼了！」錢飛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卻一頭撞在洞壁上，七暈八素地扣動扳機，才發現沒有子彈了。
詹莎莎慌忙攙扶住錢飛：「不要趕盡殺絕啊，否則還怎麼找楓哥和雪兒？」
「現在不是亂施仁慈的時候，他們必須全死！」錢飛把霰彈槍扔在地上，一把抓過莎莎手裡的突擊步槍，怒吼一聲就要衝過去，卻被哈里斯和傑克給制止。
傑克抱著火焰噴射器氣喘吁吁地靠在洞壁上：「莎莎小姐說的對……我們要追到老巢去，萬一找到暴風呢？」
「你還真相信楚爺會進來嗎？這裡就是他娘的地獄，鬼都不願意呆的地方！」錢飛喘著粗氣瞪著猩紅的眼睛，一路闖進來的確不容易，不過必須得感謝哈里斯，他的爆破技術是一流的，提前兩天就將敵人的堡壘堅壁大門給炸毀了。
敢死隊在進入洞穴空間那一刻開始便進入到激烈的戰鬥模式，大量乾屍人把守的洞穴要塞在現代化武器的打擊下變得不堪一擊，整個洞穴空間瞬間便陷入了人間地獄！
捨生忘死是一種可貴的品質，只有放下生死全力搏殺的人才不懼任何強敵。無論是錢飛詹莎莎還是舒妃和傑克、哈里斯，不僅要面對乾屍人的攻擊還要直面感染病毒的威脅，可以毫不保留地說，進入洞穴與敵人血戰就意味著接受一種死亡方式：被敵人撕成碎片，或者感染病毒乾屍化痛苦而亡。因為伍德給他們注射的僅僅是病毒抗生素，而非疫苗。
如果楚楓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會被感動，為知己而捨生，為朋友而忘死。一群為了給他復仇的朋友捨生忘死進入敵巢血戰，而他們都抱著必死的決心。不過，慶幸的是他們並沒有遭遇太大的阻擊，在現代化武器面前，鬼方一族的攻擊力小兒科一樣。之所以黎明之戰打得那麼慘烈，是因為探險隊懼怕感染乾屍病毒。
把生死置之度外放手一搏，才會誕生真正的奇迹！
恐懼在人心，行動就會畏手畏腳。就如哈里斯那樣，雖然一路衝殺豪情萬丈，但心中的恐懼依然還在。也許，這是他此生執行過的最慘烈的任務，也很可能是最後一個任務。
「傑克？你為什麼也進來了？探險隊需要保護！」舒妃擦著臉上的血跡，冷漠地看一眼傑克，心裡卻滋生莫名的感動。
「買噶的，我不應該來嗎？作為探險隊的負責人……嗯，是的，你主動放棄了這個用命拼出來的職位——好在我不是膽小鬼，同生共死才是最好的選擇，我不會為了惜命而放棄與你們在一起，就這麼簡單。」傑克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大堆，聲情並茂，就差聲淚俱下了。
錢飛拍了拍傑克的肩膀：「表演的不錯，繼續努力。」
「why？」
「不why，敵人沒那麼容易對付，別太走心。」錢飛吐出一口血痰，望著暗黑的洞穴空間錢飛晃動一下突擊步槍，示意眾人跟上。
傑克換了一個彈夾：「我發誓會血戰到底，為了霍華德家族的榮譽！」
莫名的感動湧上心頭，傑克現在的表現與之前判若兩人，如果沒有暴露出那種自私自利的行事風格，一定以為他是情深意重的鐵血戰士。不過，他已經證明了自己是一個男人，一個可以為朋友捨生忘死的男人。
舒妃凝重地點點頭：「注意自己安全，霍華德家族的榮譽還要你去不斷地去證明。」
傑克打了個「OK」的手勢：「我斷後。」
誰都不知道前方究竟有怎樣的強敵，不知道洞穴最深處隱藏著什麼樣的危險，更不知道楚楓和雪燕妮是否還活著，是否在地下空間，是否還在掙扎。人的一生很難做出捨生忘死、驚天動地的大事，譬如錢飛，如果沒有這次探險行動，他依然是生活在都市中的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在他的世界觀里，重情守諾和生死相依是兩個伴生的辭彙，表現的淋漓盡致。
重情的男人不懼生死，守諾的朋友應倍加珍惜。
「為什麼這樣做？」昏暗之中傳來舒妃的聲音。
傑克望一眼在前面舉著火把行進的錢飛和詹莎莎，腳下踩到一具乾屍，被他一腳踢飛：「為了霍華德家族的榮譽。」
「我不想聽冠冕堂皇的話。您的祖父是一個有遠大夢想的探險家和實業家，他的宏圖大業讓任何人艷羨，卻望而卻步，我想並不是打造什麼超級戰士。」舒妃欲言又止，他不想在這個時刻說出自己所知道的秘密，老闆是一個值得敬重的智者，他創造了華爾街奇迹，但奇迹總會有敗落的時候。
如果不能發現一種壟斷世界高端製藥市場的藥物，他所積累起的財富將會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之所以佩服他的睿智，是因為自己作為執行人所執行的探險行動，環環相扣的計劃讓舒妃眼花繚亂。
老德爾在尋找一種可以延續奇迹的機會。也許這種機會轉瞬即逝，也許永遠也不會再出現。作為霍華德家族的接班人，傑克當然知道行動的至關重要，自己正在服用一種基因藥物，試圖在短時間內治癒家族遺傳的頑疾。
「您知道我父親在五十二歲的時候罹患黑色素腫瘤，兩個叔叔也是如此，上帝很公平，在給了霍華德家族巨額財富的時候，也給了這個家族難以逾越的災難。爺爺說這是家族遺傳病，所以才聘請伍德博士研究一種抗癌藥物。」傑克的聲音很低沉，卻很冷。
伍德博士是霍華德家族特聘的首席藥物研究專家，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遺傳學家。他認為霍華德家族的黑色素腫瘤是因為家族基因發生異變所致，只有製造一種可以修復基因突變的藥物才能抑制發病率。而且，他有一個雄心勃勃的基因試驗計劃：尋找一種促進基因進化的藥物。
舒妃微微皺眉，隱藏在傑克內心最深處的脆弱表現得如此淋漓盡致，與平時那種嬉皮士式的作風大相徑庭。只知道老闆的宏圖計劃是製造超級戰士，卻沒想到還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如果這個消息被外界所知悉的話，霍華德家族的財富將會在一夜之間損失殆盡，對於敏感而嗜血的華爾街而言，這是一個很好的攻擊理由。
傑克拿出衛星電話，沖著舒妃晃動一下：「我要給爺爺打電話報個平安，也許他老人家現在還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呢！」
「不必了。」哈里斯漠然地看一眼傑克：「老闆也許不就之後就會來接應，STNS一個中隊已經進入十萬大山了，老闆親自帶隊。」
黑暗之中，舒妃回頭看一眼哈里斯，臉上露出一抹慍怒之色：原來一切都是他在運作？忽然想起給老德爾打電話的細節，他對探險行動的了解勝過自己，曾經懷疑是自私自利的傑克，現在才知道竟然哈里斯？
屍山血海的地下空間成為真實版的人間地獄，甚至比地獄還要恐怖。僥倖沒有死掉的鬼方族人絕望地在屍塊、碎石和血雨中哀鳴。這是一個窮途末路的種族在人世間發出的最後聲音，絕望、痛苦、恐懼猶如鐵索，牢牢地困住了他們生存的希望，將一個延續千年之久的種族無情地扼殺在黑暗之中。
一個身披黑色鱗甲的影子手執陌刀佇立在祭壇中心，鮮血不斷地從鱗甲里滲出滴落。楚楓漠然地看著正在咆哮的人面牛身怪物，眼中爆射出一抹濃重的煞氣——那是只有超級戰士才具有的威勢！
而在魔使的眼中，那個曾經被自己唾棄只能做祭品的人，依然是那麼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