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浴血黎明（二）
等不到增援了？什麼意思？紅色尖兵是快反部隊，兩個小時內可以抵達任意指定地點，二十四小時內全球部署。錢飛思索著想要跟進卻慢了半拍，楚楓已經衝出隱蔽點向兩點鐘方向機動了，而叢林里即刻湧出幾十條黑影，從樹上跳下來的，從林子里衝出來的，甚至還有像從地下鑽出來的，潮水一般撲向楚楓。
錢飛一躍而起，一邊扣動扳機瘋狂掃射一邊向臨時營地方向迂迴，抓起對講機聲嘶力竭地怒吼：「掩護暴風！」
話音未落，尖銳的破空聲隨即而來，錢飛側卧摔倒在灌木叢里，「砰砰」十幾隻利箭扎在身後，驚得冷汗直流。用冷兵器參加一場現代化的戰鬥也無不可，對手的密集程度超乎想象，只要一個衝鋒就能踏平臨時營地！
槍聲驟然爆豆一般炸響，子彈在空中呼嘯而過，錢飛漠然地盯著叢林邊緣的空曠地帶，借著黎明的曙光視線逐漸清晰起來：與地下祭壇所見的乾屍如出一轍，乾癟的軀體敏捷地跳躍著，不同的是這幫傢伙沒有穿黑色的焦胄，真是沒有穿衣服？前面的人被子彈打爛，殘肢斷臂滿天飛，但還是不能阻擋他們進攻的步伐，手舞足蹈地奔突向前。
「殺！殺！殺！」突擊步槍噴著白煙，錢飛躍出隱蔽點瘋狂地掃射著。突擊步槍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但距離有些太遠，殺傷進度大打折扣，鞭長莫及。而就在錢飛魚躍沖頂向前突進之際，十幾道利箭破空而來，嚇得錢飛在地上滾出十多米，一下摔到了暗溝裡面。
鑽心的疼痛幾乎讓錢飛窒息，摸了一把左小腿才發現滿手鮮血，不過還是強忍疼痛爬起來靠在暗溝的邊緣觀察，才發現敵人已經改變的攻擊方向。氣得一拳砸在地上：「狗日的，老子拼了！」
「阿飛，回撤至臨時營地收縮防禦！」對講機里傳來舒妃聲嘶力竭地呼叫。
「收縮防禦？沒看見暴風已經突進方形廣場了嗎？我們的任務是策應掩護反擊，不是防禦！」錢飛憤恨地把對講機砸在石頭上，瞬間還原成零件。
營地的防禦措施都是臨時性的，因陋就簡的狙擊點距離戰鬥中心有千米之遙，舒妃、傑克和哈里斯匍匐在最前端的隱蔽點觀察著形勢，注意力都集中在楚楓的身上，沒想到錢飛從隱蔽點冒進衝出來，眼睜睜地看著他滾到了壕溝里。
「暴風要吸引魔鬼們進入雷區，立即策應掩護！」哈里斯放下望遠鏡看一眼電腦屏幕上的起爆標識：「蜘蛛地雷全覆蓋，我擔心他會受傷，怎麼辦？」
「不要管那麼多，魔鬼們只要進入雷區立即起爆！」傑克聲嘶力竭地吼道。
哈里斯陰陰地瞪一眼傑克：「那樣會讓你名譽掃地，老闆。」
舒妃尖銳的目光里顯然有一種鄙視之意，傑克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刺傷了她，聳聳肩：「我的意思是……嗯……在暴風安全的情況下立即起爆，難道不是？」
「我希望你說的是心裡話。」舒妃舉舉起望遠鏡觀察情況，詹莎莎背著突擊步槍已經衝出了隱蔽點，不禁驚呼一聲：「莎莎，回來！」
女人在關鍵時刻往往有著驚人的爆發力，看似文弱的詹莎莎矯健地在廢墟和灌木叢中穿梭，快速向錢飛方向奔去。在雪域高原曾經見識過詹莎莎的能力，作為一名天師其判斷力是驚人的，傳聞其身手很不簡單，今天總算見識到了。
舒妃嘆息一下舉起對講機：「莎莎，注意隱蔽。阿飛，莎莎在你的側後方，小心保護！」
錢飛已經接收不到任何訊息了，當詹莎莎跳進暗溝裡的時候才發現從天而降的驚喜，不禁咧嘴：「挂彩了，親愛的！」
利箭洞穿了庫管，厚厚的迷彩已經被鮮血染紅一片，被錢飛撕開才發現被利箭擦傷了皮肉，詹莎莎立即打開救生包，麻利地消毒止血包紮，疼得錢飛冷汗直流：「老婆……」
「疼嗎？」
「疼！」
「有生孩子疼嗎？」
「沒生過，不知道。」錢飛齜牙咧嘴地抱著突擊步槍起身觀察形勢，林中不斷衝出的乾屍人正瘋狂地奔跑，舉槍橫掃過去，幾條黑影被打爆。
莎莎收好急救包怒目而視：「誰是你老婆？再貧嘴詛咒你中乾屍病毒！」
「最毒婦人心啊，這話沒錯！」
「小心！」莎莎驚呼一聲把錢飛拽下來，兩個人滾到壕溝裡面，兩支利箭電光火石一般飛了過去，莎莎壓在錢飛肥胖的身體上嬌喘吁吁：「楓哥真的瘋了，我們必須強力支援！」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對手的第二輪衝鋒被強力壓制下來——與其說是壓制，不如說他們改變了突進目標：全部向楚楓的方向涌去，彷彿被某種魔力控制了。
控制他們的人就站在巨石柱上。楚楓一路狂奔迂迴到方形廣場的邊緣，這裡距離雷區只有一箭之地，而距臨時營地卻有近千米。楚楓匍匐在亂石後面望著蜂擁而來的乾屍人，不禁驚得目瞪口呆：進入十萬大山有一周的時間，並沒有發現他們任何蛛絲馬跡，一夜之間冒出一個加強連，這幫怪物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這不是問題的根本，關鍵在於那個站在殘垣石柱上的傢伙，模糊的影子迎風而立，看不出他的面容但能想象得到那張如乾屍一眼乾癟的臉。他來自望古界，是鬼方使君嗎？他才是真正的對手！
「暴風，你已處於第二雷區，儘快轉移，儘快轉移！」對講機里傳來舒妃焦急的呼叫。
蜘蛛地雷的殺傷半徑很大，方圓百米之內將會被悉數摧毀。在十幾秒的起爆時間內自己能後撤百米嗎？楚楓不知道。幾個凶神惡煞一般的乾屍人還沒等衝到廣場的中心，便觸發了蜘蛛地雷的單體爆炸單元，「轟隆」一聲巨響，煙柱衝天而起，十幾個傢伙被炸成了碎片。
更多的乾屍人從林子里潮湧出來，發出令人驚悚的叫聲，前面的爆炸彷彿對他們而言完全視而不見，同伴的死亡也完全不在他們的關心範圍內，硝煙還沒散盡便已經衝到了廣場中心位置，目標顯然是楚楓！
楚楓漠然地拿起對講機，死死地盯著石柱上的人影，對那些瘋狂攻擊的乾屍人同樣視而不見：「哈里斯，十秒倒計時，先起爆第一枚蜘蛛地雷，然後起爆第二個，明白嗎？」
「速度後撤，你在雷區，不能起爆！」舒妃近乎失瘋一般叫喊著：「他們想要包圍你，快撤……」
在滿足戰略的前提下一定要講究戰術，而戰術隨著戰場而瞬息萬變，一定要靈活運用，盡全力消滅敵人。沒有絕對把握消滅敵人的時候不要進行單體突擊，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暴露隱蔽點，隱蔽點的選擇更要靈活，不能死守一個隱蔽點而忽略其他有利地形。什麼叫「狡兔三窟」？對於一名優秀的特種兵而言，任何有利於攻擊和防禦的地點都是最好的選擇！
楚楓忽然想起了龍隊的勸誡，他說選擇的時間只有幾秒鐘，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而自己的隱蔽點已經暴露，成為眾矢之的又身處雷區，後面千米之外便是最後一道防線，怎麼選擇？
「哈里斯，聽到請回答。」
「收到，暴風，我是哈里斯，請指示。」
「倒計時十秒鐘，先起爆第一個蜘蛛雷，然後立即起爆第二個，現在開始！」楚楓關閉了對講機拋到了空中，奮力衝出隱蔽點，連續扣動扳機，威力巨大的霰彈呼嘯著在人群中炸響，頓時煙塵四起血肉橫飛。
最後一枚霰彈打出去之後楚楓已經衝出了第二雷區的邊緣，魚躍滾到巨石後面，身體還沒有落地，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傳來，如地震一般劇烈地顫動著，橫掃一切的衝擊波將所有摧毀的物體炸飛，洞穴前方的巨石柱轟然倒塌，滾滾黑煙排雲之上，碎石如雨傾瀉而下。
耳膜彷彿在爆炸的剎那將被震裂，鮮血不斷地流下來。留給自己的時間僅有幾秒鐘，要想避開第二枚蜘蛛地雷的殺傷必須機動到其殺傷半徑之外，而即便楚楓是超人也不太可能。胡思亂想之間，一腳踏空，整個人翻滾著墜落進巨大的彈坑中。
劇烈的爆炸吞噬一切，包括巨石柱上面站著的那位來自望古界的人。
濃煙滾滾，煙塵激蕩。所有看到的一切都成了廢墟：巨石柱殘垣、樹林灌木和山體洞穴入口的石制建築物，都被摧毀殆盡。舒妃木然望著雷區，並沒有看到楚楓的影子，在他下達最後一道命令之後就似乎人間蒸發了一般。
「起爆。」舒妃痛苦地望著方形廣場上涌動的人影，清淚橫流。
傑克震驚地看眼前慘烈的景象，忽然狂叫起來：「不能起爆，暴風還在雷區！」
哈里斯已經按動了起爆按鈕，又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第二枚蜘蛛炸彈被引爆，連續傳來六次爆炸，方形廣場周邊的一切被爆炸所吞噬，連同半片森林都被夷為平地。
一切都結束了嗎？
漫天濃煙滾滾，耳邊一陣蜂鳴，聽不到聲音，看不到活物，感覺不到疼痛——而鮮血卻從口鼻里流下來，衝天而落碎石不斷地砸在身上，被鮮血迷濛的眼睛感受不到光亮，想起來的時候才發現置身於彈坑裡，身體被塵土和碎石掩埋，唯有手裡握著的墨氏弩和亮銀的弩箭依然還在！
蜘蛛地雷是當今世界上威力最大的智能地雷殺器，可以摧毀兩個步兵加強排，對於密集發動攻擊的乾屍人而言就是世界末日。連續兩次巨爆過後在雷區形成方圓十多米的彈坑，而在百米範圍內所有的一切都悉數被摧毀，包括那些窮凶極惡的「魔鬼」。
一陣死寂。
空氣中瀰漫著灼燒的焦糊味，煙塵久久沒有散去。
楚楓掙扎著翻過身向前匍匐幾米，晃了晃腦袋，耳邊還回蕩著爆炸聲音，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努力地恢復著覺識，排除一切因爆炸而產生的干擾，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吐出滿嘴的沙子，呼吸才暢快一些。
硝煙散盡，空曠的戰場上竟然露出了唯一倖存的巨石殘柱，殘柱的頂端依然立著一個模糊的影子。威力巨大的爆炸並沒有對鬼方使造成太大的影響——甚至完全沒有影響。楚楓早就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曾經以霰彈槍和古董弩箭攻擊魂使修賢，毫無作用。
他們並非刀槍不入，墨氏弩便是例外。
也許是因為他們遊離在現實世界與望古界之間的緣故，現實世界的武器不能傷及其分毫，而他們卻能攻擊現實世界的人類。從這點來看，的確存在平行空間，或許他們是處在平行空間的界節點的緣故？
一聲尖銳的破空聲驟然炸響，銀色的流光在朝陽下猶如精靈一般呼嘯而去，那是雪兒留下的唯一一支弩箭，楚楓毫不猶豫地射了出去。
弩箭如流星一般洞穿鬼方使的前胸，利箭一寸寸地刺入他乾癟的身體，所過之處竟然以可見的速度出現一個血洞，血洞不斷地擴散著，那張乾癟的老臉驚詫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根本不相信這是事實！
在某個瞬間，鬼方使從石柱上摔了下來。
楚楓站跌跌撞撞地衝到巨石柱下，盯著鬼方使，乾屍一般的臉上沒有任何人的生機和華彩。手裡還握著一段銀色的箭尾，乾癟的眼睛盯著楚楓，死不瞑目的模樣。鮮血染遍了前胸，而被利箭洞穿的傷口還在不斷地擴大著。令人毛骨悚然。
他現在屬於現實世界，卻不能再看一眼這世間的美好。
鬼方使的記憶也是殘缺不全，散亂的記憶碎片源源不斷地進入楚楓的意識之中，與魂使修賢的記憶完全不同，不禁讓楚楓驚異：魂使修賢是來自望古森林的巫族部落，而他來自望古森林東南的鬼方島？
就在楚楓探查鬼方使的記憶之際，三縷渾濁的氣息悄無聲息飄離了乾癟的軀體，化為無形。與此同時，風向似乎發生了改變，滾滾濃煙彷彿遭到了某種壓制一般，突然撲向楚楓。只覺得身體如同被掏空了一般，眼前一道黑霧將自己束縛住，力量全無，意識瞬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