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柯樂古城
探險隊從懸崖上速降下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錢飛雖然是第一個下來的，卻是最後一個離開飛瀑深潭的。當最後一位隊員安全著陸的那一剎那，錢飛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滿眼金星，以為墜進了黃金窟，渾身冰冷，噴嚏一個接一個地打，渾身散架一般。
疾風驟雨並沒有阻止探險隊涉險速降，所有人都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玩命就玩一回大的。好在懸崖絕壁沿途有兩處凹進的平台，以接力的方式成功完成任務。這不僅是一次意志和膽識的考驗，更是一次生死考驗，安全度過艱難的時刻是對每個人的褒獎。
大自然不會虧待每一個人，在奉獻了陽光雨露和極致美景的時候，也給人留下了成功的種子。但挑戰無處不在，抵達天坑底部人們才意識到地形更為複雜。望著一瀉汪洋的溪流，耳邊回蕩著瀑布的轟鳴，舒妃的心裡一陣悸動：也許挑戰才剛剛開始！
一天一夜沒有收到任何電子信號，暴風和STNS傭兵隊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暴雨消除了所有人為的痕迹，天坑之內完全是一個陌生的世界。簡單地吃了一點東西之後，舒妃布置一下任務，錢飛和傑克在前面開路，目標直指古城廢墟。
從楚楓的錄音留言里可以分析出來是雪姑娘發生了意外，一定是十分蹊蹺的意外，否則的話應該原地等待探險隊救援。楚爺說要去救人？很顯然，他和雪姑娘不在一起，所以才獨自速降到懸崖之下，在第一層平台發送的信息，在那裡找到了被摔裂了的對講機。果然如血影分析的那樣，頻道發生了改變，而楚爺沒有發現，便信手把對講機扔掉了。
這是一個十分致命的低級錯誤。夜外生存的第一法則是想方設法保留通信聯絡，而楚楓在沒有確定通信設備是否故障便丟棄，以至於與探險隊失去了聯繫。也說明當時他太著急了，救人心切所致。
錢飛跳上一塊巨石舉目四望，古城廢墟的影子的近在眼前，腳下的路卻不知道有多遠。喀斯特複雜的地形不容小覷，也許一千米的距離要迂迴一天才能到達，途中暗藏著不計其數的危險，都要小心地面對。
一隻狼屍映入眼帘，錢飛縱身跳下巨石跑到近前。狼脖子血肉模糊，顯然是被霰彈槍給打死的，不禁喜出望外怒吼一聲：「找到線索啦！」
傑克背著霰彈槍跑到旁邊，繞著狼屍轉了兩圈：「買噶的！暴風是怎麼對付這個大塊頭的？」
「命中脖子，一命嗚呼。」錢飛不屑回答這種低智商的問題，說明探險隊行進的路線完全正確，如果昨夜不耽誤的話自己應該能和他匯合，不過經過一夜的跋涉他應該進入廢墟了。想到此處，錢飛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
詹莎莎拍了拍胸脯：「老天有眼，楓哥沒事最好。」
「大家加快速度，午後務必趕到古城廢墟。」舒妃查看一番狼屍立即吩咐道：「血影，全波段檢測電子信號，發現問題立即彙報。」
錢飛和傑克沖在最前面，其實現在錢飛才是主力核心，他會以特種兵的是為考慮問題，對楚楓的習慣很了解。不過傑克總是自以為是，但錢飛背著戰術背包穿過灌木叢的時候，便提出了質疑：「暴風一定會沿著河流走，目標是廢墟。」
「在此之前的確如此，但他碰到了狼群，如果是你應該怎麼辦？」錢飛滿臉不屑地瞪一眼傑克，期待他你能夠認真回答問題。
傑克環顧一番周圍環境：「淡然繼續沿著河道走，這是最安全的捷徑，當然，暴風也不會例外。如果是我么……也許會慌不擇路，或者跟狼群拚命。」
「你有幾條命拼的？慌不擇路是真心話，說明你還有點誠實的心，不過楚爺鐵定會選擇鑽灌木叢跑路。」錢飛煞有介事地瞪一眼傑克，這傢伙信誓旦旦的，碰到狼群那會都嚇尿了，充什麼大尾巴狼？
「為什麼？」
「因為楚爺不會游泳。」錢飛打了一聲呼哨：「開路吧，楚爺絕不會傻到跟土狼較一宿勁，或許找到安全的地方等到天亮也未可知。」
傑克的嘴裡叼著一顆狼牙狠狠地瞪一眼錢飛：「好吧，你是逃跑專家，聽你的。」
「屁話，是逃生專家，不服來辯。」錢飛一刀砍斷灌木樹枝，忽然發現前面的巨樹樹皮被槍擊的痕迹，不禁心情大好，看來楚爺也不是傳說中的戰神呀，隻身戰群狼天底下只有我錢飛一人啊！
就在探險隊進入廢墟邊緣之際，楚楓躺在殘敗不堪的祭壇圓形平台上痛苦地望著寥廓的天空，沾滿了血痂的小巧弩弓握在手裡，還有從鷲鷹屍體上拔下的銀色弩箭。高遠而蔚藍的空中出現了鷲鷹的影子，它們在自由地盤旋著，不時傳來幾聲鳴叫。
可惡的嗜血者永遠不會為自己的殘忍買單，它們無憂無慮地享受自然的饋贈。也許是嗅到了腐肉的味道，也許這裡是千年以來的就存在的餐桌——祭壇就好似一面碩大的餐桌，供奉給它們的一定是活人祭的犧牲品。它們只管來享用，而且還會受到原始部落的虔誠祈禱，而不會攻擊被視為神的使者們。
它們會大快朵頤，會歡呼雀躍，會在這片屬於大自然的土地上自由翱翔。
一想起那種鮮血淋淋的場面楚楓不禁一陣乾嘔，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從血雨腥風中洗禮過，也曾面對那種殘酷的對決，生與死、愛與恨、血與火的洗禮，最終的勝利者才有資格享用成功。
槍聲響起，本欲撲向祭壇的鷲鷹似乎收到了驚嚇，一支孤獨的鷲鷹落在了巨樹上，而其他眾多的鷲鷹卻撲向了古城廢墟里。
楚楓坐起來將墨氏弩和弩箭掛在腰間，舉起自己的古董弩對準了正在樹上若無其事的傢伙——一個醜陋的嗜血者！
鷲鷹沒有動，甚至沒有正眼看楚楓一下，頗有一股大將風範。
準星已經瞄準了它的腦袋，只要手指一動，楚楓相信在幾秒鐘內它就會變成一具屍體，沒有例外。山風過耳，目光相措。與鷲鷹對峙不是明智之舉，實際上這裡是它們傳統的「餐桌」，自己則是「雀巢鴉占」，也許它把自己當成了祭品了吧？
楚楓緩緩地放下弩箭，才發現更多的鷲鷹撲向祭壇，但都無一例外地躲開，撲向古城廢墟深處的林子里。空中不斷回蕩著鷲鷹的啼鳴，不時有飛羽飄落而下。這種對峙註定沒有結果，射殺一支鷲鷹不會讓雪兒回到身邊，浪費時間精力和弩箭而已。
站在祭壇上真的有一種被當成祭品的感覺。可以想象當年這裡是何等的雄渾宏偉，可以俯瞰古城全貌，也可以與天地溝通，大祭司會揮舞著權杖祈禱神明的護佑，台下匍匐的是虔誠的眾生。眾神又是何等的高高在上？藐視著如同草芥一般的凡人——甚至無可藐視，而是無視。
當然，祭壇的周圍也一定會有乾屍武士的把守，他們是大祭司的傀儡，而大祭司是眾神的傀儡！
古城廢墟之上盤旋著更多的猛禽，空氣中蕩漾著一種詭異的氣息。那支鷲鷹若無其事地落在地上，啄食著同伴的腐肉，沒有跟它爭搶美味的，吃得自然痛快淋漓。楚楓跳下祭壇向鷲鷹盤旋的地方飛奔而去，嚇得鷲鷹煽動著巨翅險些跌倒。
越過荒草灌木，越過斷壁殘垣，驚怒的目光始終盯著前方。如果雪兒沒有死，如果她只是受了輕傷，如果她能夠掙扎——如果她還活著，一定會躲避昨夜的那場暴雨，一定會躲避天空的掠食者，也一定會堅持到自己前來救援。
發現了她的弩箭，發現了墨氏弩，為什麼找不到她？因為他還活著！
楚楓突然間進入了一種亢奮狀態，體內積蓄的力量瞬間爆發出來，奔跑的剎那間頭腦里掠過無數種可能，每一種可能都是經過計算的，線索清晰明了，判斷合情合理——但在爬上祭壇的時候為何沒有想到這些？
有時候背負太多的沉重會讓思想停滯不前，有時候遭到重創後會使人甘於墮落。而當希望再次燃起的時候，那種可以摧毀一切的力量會爆發出來，來不及自責，也來不及恐懼。
在古城廢墟里奔跑是什麼感覺？斷壁殘垣飄忽而過，荒草樹木如影隨行。如同穿梭在歷史時光中，須臾短暫卻時過千年。當楚楓終於衝到鷲鷹盤旋的區域時候，眼前一片朗闊：鋪滿綠色的廣場有一種荒蕪的美，寧靜的殘垣廢墟給人以古樸天然之感，恢弘的穹廬式建築依山而建，兩排石柱斷壁形成一條長廊，淹沒在荒草之中的石階向遠處延伸，彷彿沒有盡頭，有似乎與大地合體。
黑色的鷲鷹紛紛落下，在地上跳舞，伸展著羽翅伸長了脖子，尖銳的喙和鋒利的爪在同伴的身上留下血痕，飄落的翎羽和捲起的枯草在空中盤旋。醜陋者也有自由，嗜血者也會悲憫。
大自然的生靈們在為自己的「午餐」而跳舞？望著靠在斷壁迴廊里爬動的影子楚楓的呼吸有些急促，血紅的眼睛噴火一般，沖著天空飛舞的鷲鷹就是一槍，然後便怒吼著沖向鷲鷹群。子彈壓堂，毫不猶豫地將前面的一支鷲鷹的腦袋打碎，旁邊的同伴也被殃及，哀鳴著撲倒在地。
鷲鷹鋒利的喙和利爪正在攻擊抱著腦袋的人，被突如其來的槍聲和人影驚嚇，紛紛煽動巨翅躲避，但還是躲不過子彈，一時間血肉橫飛哀嚎一片。楚楓飛身撲在血肉模糊的人身上，怒吼著驅趕鷲鷹：「雪兒？雪兒！」
美餐被生生搶走徹底惹怒了鷲鷹，盤旋在空中的不斷飛落，地上受到驚嚇的紛紛躲避，更多的鷲鷹開始搶食同伴的屍體，甚至對楚楓展開攻擊——他們是為了生存和榮譽而戰——一向以來這裡是鷲鷹的樂園，沒有任何闖入者敢剝奪他們自由的權利，千百年來一向如此。
黑影鋪天蓋地襲擊而來，楚楓奮力保護住身下的人，自己則成為名副其實的肉盾，鷲鷹的爭鳴在耳邊炸響，揮舞的巨翅掀起一陣狂風，鋒利的爪子撕扯著厚重的迷彩，堅實的戰衣被撕成碎片。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如果楚楓沒有現代化的槍械，無疑會死得很慘。霰彈槍快速裝彈已經來不及了，鷲鷹的攻擊無處不在。而楚楓更不能抬頭，脆弱的眼部是它們最喜歡攻擊的對象。此時，楚楓卻感覺到身下的人並非是雪兒，而是哈里斯？大腦瞬間短路一般，驚駭的時候戰術背包已經被利爪撕開，而眼角的餘光發現更多的鷲鷹正在落下，加入攻擊序列。
鋒刃匕首鮮血淋淋，每次揮舞都會刺破鷲鷹的皮肉，卻引來更多的攻擊。
楚楓咬著牙拉開爆震彈的保險蓋，揮手拋出去，然後抱住身體下的人翻過石柱斷壁滾到了灌木叢里，怒吼：「快張開嘴巴！」
平地一聲驚雷，地面為之震顫著，空氣似乎被瞬間壓縮后又被釋放，劇烈的衝擊波瞬間擴散，附近的鷲鷹悉數被席捲。鮮血飛濺，翎羽漫天，衝天而起想要逃跑的鷲鷹突然墜落，折翼息聲，生機不見，甚至聽不到一聲哀鳴——爆炸過後遍地狼藉，廣場上散落著無數鷲鷹的屍體，而僥倖逃走的鷲鷹受到驚嚇逃之夭夭。
震爆彈的威力的確很大，但在空曠地帶並不起作用。此處的環境有些特別：一側凹陷進去靠近山體的石頭建築，一側是數量龐大的石柱斷壁組成的迴廊，相當於半開放的空間，因此震爆彈的餘威還是存在的。倘若是在封閉的空間使用，相信楚楓和哈里斯也會在劫難逃。
這是唯一的辦法。
楚楓躺在荒草從中望著高遠的藍天，似乎陷入了無聲的世界，天空上盤旋飛遠的鷲鷹逐漸成為黑店消失不見。許久，才聽到旁邊沉重的喘息聲，用手強力壓迫著耳朵，耳膜似乎才歸位一般一陣蜂鳴。
「……STNS遭到乾屍襲擊……全軍覆滅。」哈里斯徹底暈死過去。
乾屍襲擊了STNS傭兵隊？楚楓的第一反應便是以STNS傭兵隊的戰力不足以對付那些乾屍，團滅在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哈里斯竟然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