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鏖戰祭壇(一)
荒村古寨早已經成為廢墟,陽光下廢棄的木樓染了一層金色,彷彿在刻意掩蓋風雨的滄桑和發生在村寨里的古老故事。視線穿過茂密的森林,後山隱約可見飛流直落的瀑布,耳邊也似乎傳來了水流的聲音。
空氣中夾雜著清純的草木香味,沁人心脾。舒妃整理好戰術背包,將匕首刀插在叢林靴的內側,戴上墨鏡掃視一眼正在關閉集成通訊器的血影:「還沒有消息么?」
血影聳聳肩:「檢測記錄顯示只昨晚那一次,時間很短,十幾秒鐘。但我相信他們還活著。」
愛莎尼亞篤信暴風他們進入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空間,甚至有可能是平行宇宙空間。多麼令人激動人心的假設啊,可惜的是自己沒能進去。而舒妃對此疑慮重重,一定是發生了不可控的意外,空間專家說那片湖裡存在間歇噴涌的地下暗河,第一艘船被卷吸進暗河裡了,而嚮導黎叔則被甩到了岩石上重傷身亡。
唯一證明他們沒有死的,是昨晚的那段信號。信號源屬於莎莎的對講機,但一夜的檢測沒有任何訊息,說明了什麼?難道說明他們還活著嗎?即便有生還的希望,但也錯過了黃金救援期,一切都於事無補。
正在此時,面色蒼白的傑克閃腳一般跑了回來:「出大事了!」
眾人都沉默地看著傑克,就像看一個笑料一樣。
「怎麼了?」舒妃風輕雲淡地看一眼傑克冷漠道。
傑克把對講機打開,裡面發出一種令人驚悚的聲音,舒妃的臉色立即變得極為難看,抓過對講機放大聲音,驚懼的叫喊聲、霰彈槍射擊聲、樹木折斷之聲、石頭崩裂之聲,還有野獸的咆哮,其間夾雜著強烈的電子干擾聲音,聽起來像是在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戰鬥。
對講機墜落在地上,裡面的聲音忽然消失。舒妃死盯著對講機,這種不是探險隊專用的款式,集成通訊器無法搜集到其頻率,也就無法聽到之前的聲音。
「STNS傭兵隊被包圍了——他們正在被絞殺!」傑克撿起對講機關閉開關,目光不禁一滯,下意識地看一眼舒妃,欲言又止。
是他親口說過傭兵隊在鎮子上待命,並沒有深入十萬大山行動,現在怎麼出現在這裡?昨天舒妃便質問過傑克這個問題,他還在信誓旦旦,轉眼便自取其辱。很顯然,傑克有自己的周密計劃,甚至比探險隊還提前一天抵達了這裡,現在他們在哪兒?
不用過多思考就能猜測出來,他們也在尋找古城廢墟,而且很可能已經找到了,不幸的是好像遭遇了一些麻煩。
「血影,立即定位,找到STNS的具體位置!」舒妃略微思索一下:「不管發生什麼情況,大家要團結一致,不要分散行動,不要魯莽衝動,更不要自以為地拿生命去冒險。」
傑克擦了一下額角的冷汗,檢查一下霰彈槍彈夾,武裝帶上掛著四顆爆震彈、三盒彈夾,屁股上還綴著軍用水壺,戴上頭盔第一個衝出去:「在後山的原始森林裡,而且已經發現了古城廢墟。」
不打自招是一種美德,但令人噁心。舒妃並沒有拆穿傑克,作為此次行動的策劃者,她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讓行動取得成功,而不是勾心鬥角。如果不是暴風出現了意外生死未卜,現在探險隊應該找到了目標,而且很有可能取得了成功。
而現在,一切都變得一團糟。STNS此時出現不失為及時,因為失去暴風等人的支持,行動已經毫無意義。探險隊的實力也大為受損,餘下的這些人基本淪為打醬油的了,並不具備探險的能力,對此次行動沒有任何作用。無論是尋找完美基因進化藥物的伍德,還是證明平行宇宙空間存在的兩位專家,都不是行動的核心。
既然傑克親自將STNS傭兵隊暴露出來,只能順其自然隨機應變,至於會發生什麼,不在自己的控制下。
一行人在傑克和舒妃的率領下匆匆走出荒涼的村寨,片刻之間便消失在蒼茫的森林之中。
對講機滿是濃稠的血,握著對講機的手已經僵硬,而胳膊也與身體分離,鮮血噴濺在巨石上,一具新鮮的屍體匍匐在草叢裡,渾身上下鮮血淋淋,唯有驚恐的眼睛瞪得好大,裡面充滿恐懼與不甘。
正是取笑羽田正義是矮子的霍斯。
樹屋周邊的臨時防禦一片狼藉,粗壯的樹榦上滿是彈痕,樹枝被打得七零八落,「樹屋」面貌全非。這裡顯然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鬥,一場讓霍斯永遠也忘不了的戰鬥,也是他這輩子最後一場戰鬥。周圍死寂異常,天空中盤旋著數只禿鷲,似乎嗅到了美味一般。今天他們的早餐的確很豐盛!
戴著黃金面具是什麼感覺?很重,很冷,心裡拔涼拔涼的!錢飛不錯眼珠地盯著腳下乾癟的手臂,思維瞬間陷入了停頓,並不是懼怕,而是奇怪。對於特種兵出身的錢飛,長這麼大還真沒有跟乾屍作戰的經歷,膽子雖然有點小,但那不過是裝出來的而已,尤其是在女人面前。
錢飛從不按常理出牌。一般人喜歡英雄救美,但他卻反其道而行之,在女人面前表現得很弱,能夠得到女人的理解。關鍵時刻才不掉鏈子。不過現在好像不是裝作矜持的時候,錢飛回頭看一眼後面的楚楓和雪燕妮,金屬面具之下看不出錢飛的表情。
「楚爺,您說乾屍會動?」
回頭的瞬間,乾屍的腦袋滾動一下,似乎是在調整自己的位置,空洞的眼睛正在逼視著楚楓方向,而對錢飛完全無視。
「動了!」
雪燕妮驚叫一聲,舉起墨氏弩就要激發,卻被楚楓一把按住:「和莎莎快撤,尋找出口!」
「哥?」
「快!」楚楓單手上彈嚴陣以待,根本不相信這些乾屍會發動襲擊,不符合科學。難道出現了幻覺嗎?不可能是幻覺,那具乾屍的確是從祭壇上「摔」下來的,但摔的姿勢有些特別,以至於整個屍體都摔散架了。剛才幹屍的腦袋卻動了一下,讓楚楓不禁心驚肉跳。
空氣中有一種濃濃的腥臭味道,估計是燈火燃燒魚油所致。錢飛緩慢向後退,眼睛卻盯著乾屍的腦袋,方才他不是這個姿勢吧?自己有點不確定,不過從空洞無物的眼睛能夠看出來,這傢伙好像還有生氣?
「砰!」一聲槍響,眼前的乾屍腦袋立時被打得細碎,地面碎石紛飛,一陣灰塵騰空而起,錢飛順勢子彈上膛:「老子今天要大戰乾屍,楚爺您別攔我!」
「砰!」又是一槍,距離錢飛最近的一具乾屍被凌空打爛,屍體栽倒滾落下來。
「阿飛,小心點!」楚楓想要阻止錢飛魯莽的行為,畢竟這些乾屍實在太古怪。在考古學家的眼中他們是不可多得的古董,在自己看來他們是神秘部落的武士,是祭壇的守護者,應該得到應有的尊重。
錢飛剛想後退,祭壇上的兩具乾屍卻動了——電光火石一般,兩把怪異的武器憑空劃過一道弧線,乾屍從第三層祭壇上騰空而起,兩道黑色的流光鬼魅一般地飛了過來。剎那間錢飛的思想好像一下被掏空,幾乎忘記了心跳,望著那兩道詭異的影子,沒做任何反應!
不是沒反應,而是放了個屁。
完全沒有準備的急速後退讓錢飛陷入手忙腳亂之中,一頭栽倒在地,來不及瞄準便扣動扳機,威力巨大的子彈直接把其中一具乾屍凌空打爆,乾屍碎片七零八落。錢飛順勢向旁邊滾去,一陣陰風迎面襲來,只聽咔嚓一聲脆響,碎石紛飛灰塵騰空而起。
「什麼鬼……」錢飛還沒等反應過來,一到陰風掃過來,下意識地用霰彈槍向上擋了一下,與乾屍手中的兵器撞在一起,震得錢飛手臂發麻,立即調轉槍口激發,那張面目猙獰乾癟的臉被打得稀巴爛,一股腥臭味隨即沖鼻而來,錢飛就地滾出去,淹沒在騰起的灰塵當中。
祭壇上的乾屍猶如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控制一般,在兩具乾屍攻擊錢飛之際竟然都開始動了起來,紛紛從祭壇上跌落,毫無意外地摔在地上,摔得殘肢斷臂七零八落,但並沒有阻礙乾屍攻擊的步伐,近在咫尺的錢飛首當其衝成為攻擊目標!
錢飛連滾帶爬地衝出灰塵,揮手扣動扳機,沖在最前面的乾屍被打爆,而後面的義無反顧地向前沖,勢不可擋,無法阻擋。
「阿飛快點過來!」楚楓怒吼著舉槍射擊,怕傷及錢飛只能打他後面,在威力巨大的霰彈槍面前,乾屍的力量不堪一擊,慘死斷臂頓時滿天飛,頭顱摔得四處亂滾,一時間整個空間狼藉不堪烏煙瘴氣。
錢飛終於擺脫乾屍的圍追,連滾帶爬地跑到楚楓近前,想要摘下面具手卻不好用,扯著沙啞地嗓子嘶吼:「楚爺啊什麼鬼東西?乾屍怎麼活啦?」
「廢話少說,想辦法幹掉他們!」
楚楓連續扣動扳機掃射,錢飛也發狂一般開始反擊,威猛的火力將乾屍武士打得七零八落,眨眼間祭壇下便堆滿了乾屍殘肢。一場詭異的戰鬥剛剛開始便結束,沒有中間過程,也沒有任何懸念。
空間內陷入死寂之中,洞壁上燃燒的油燈明滅閃爍著。十幾分鐘后煙塵散盡,楚楓和錢飛呈並肩防禦態勢,緊張地注視著祭壇。兩個人合作這麼多年第一次跟乾屍戰鬥,雖然暫時取得勝利,但心理陰影揮之不去,這一切難以用科學解釋!
雪燕妮和莎莎顯然有些驚嚇過度,前面的戰鬥結束后的十幾分鐘內竟然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只感覺喉嚨乾澀得要命,冷汗直流。尤其是詹莎莎,癱軟在地上,手裡握著鋒刃匕首,嘴唇咬出血痕,驚恐地望著高大的祭壇一言不發。
摘下黃金面具扔在地上,槍也拋到了一邊,錢飛整個人虛脫一般仰面倒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楚……楚爺啊這是什麼鬼?」
楚楓依然全身緊張地戒備,這是長期特種生涯所養成的習慣,在危險沒有完全去除之前,他就是移動的作戰機器。失去生命的人怎麼會發動攻擊?那是一種什麼力量在支配著他們?第一次遭到乾屍的攻擊還是在荒漠古軍鎮的地下空間,但那次是出發了預設機關所致,這次完全不同,這些乾屍是先行主動攻擊的。
不僅是楚楓和錢飛無法解釋眼前的一切,把世界上最權威的專家找來同樣無法解釋。任何生命終結之後,維持生命形態的必要條件消失,人的思想意識也隨之湮滅,不存在再次復活的可能。人的魂魄會脫離肉體而遊離於虛幻的世界——如果生命有靈魂的話。
「難道是巫術?您不是說這是個巫族部落嗎?有沒有可能被施了咒語,控制著他們的靈魂千年不散!」錢飛喘著粗氣,望著犬牙交錯的洞頂,還不忘分析其中的原因。
楚楓漠然地搖搖頭:「聽說過湘西趕屍沒?趕屍人抬著竹竿子把死屍串在一起,死屍能自己走。」
「可那不是巫術啊,兩個概念。」
「我的意思是乾屍背後一定有某種神秘力量在控制,而我們並不了解其中的原因。這裡發生的任何情況都屬正常,不要試圖尋找科學的解釋!」楚楓盯著祭壇中心的石柱,似乎感覺發生了某些變化?想要看得更仔細些,渾身卻感到乏力,而且頭疼欲裂。
那是一種怎樣的力量?閱歷豐富的楚楓不斷思索著,誠如自己所說,這裡發生的一切詭異都不要試圖用科學去解釋。就像發生在雪域高原冰封聖殿里的那幕一樣,人會發生異變,存在一種使人變成超級戰士的藥物——姑且稱之為藥物,也可能是另一種特殊的能量。
但凡與聖物相關的,勢必帶著某種神秘而詭異的色彩,它不屬於這個世界,卻偏偏在這個世界存在了一千多年。沉寂了千年的神秘力量也隨之而動,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昏暗之中,祭壇中心的祭祀石柱的確在發生著某種變化。雲紋飛鳥的刻痕里,正悄無聲息地流下鮮血,而祭壇之上的地面上已經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