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一條生路
滕梯的牢固程度超出了楚楓的想象,粗壯的古藤握著十分舒服,打結之處都用松樹油浸泡過一樣,完全粘合在一起形成拳頭大的死結。身體逐漸完全一刀滕梯之上,稍事休息之後將牛皮筋繩索鬆開,嘗試著攀爬,完全輕鬆自如。
黑暗的深淵環境恆溫恆濕,而且做滕梯的藤條明顯經過人為加工過,雖然歷經上百乃至千年,依然柔韌異常,沒有任何損壞。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可以根據自身需求就地取材,做的梯子不朽不腐甚至不變形!
楚楓貼在崖壁上小心地向上攀爬,每移動一步心裡就踏實一分,腦中不斷地思索著。滕悌的出現足矣證明在很久之前這裡便存在裂隙深淵,祭壇的主人將之作為天然屏障,設置滕悌以備不時之需。很顯然,滕悌的利用率極低,否則不可能保存如此完好。也就是說,滕悌是作為逃生之用的,絕不可能是正常通路。
這也驗證了阿飛的判斷:地下暗河骨道才是進入洞穴祭壇的主路,而且所見的洞穴內建築不過是祭壇的一部分,很可能是很主要的一部分。當鮮血從石柱的刻槽里流下來的時候,那些神之信徒們以最虔誠也最血腥的儀式表達自己對諸神的敬仰,他們期望得到恩賜。
也許是無往而不勝的戰爭祈禱?也許是期望部族昌盛豐衣足食?是什麼樣的恩賜讓他們失去了理智,以敵人甚至族人的鮮血來與諸神交換?
血腥的祭祀一直持續到天寶十年,而後戛然而止。隨著聖物的出世,那個神秘部落完全衰落下去。雪兒說聖物是巫族的守護,一旦失去守護部落的「帝璽」,諸神就不在護佑。而他們進行了一次更大規模的祭祀,以避免滅頂之災。但事與願違,衰落無可避免,覆滅早已命中注定,那個神秘部落就此走進歷史之中。
這種猜測有一定的合理性,唯一缺憾仍然是關於雪芃和超視距空間的問題。如果聖物屬於這個部落,雪芃自然也是來自其中,這與之前的猜測存在矛盾:雪芃來自於超視距空間,並非是現實世界。如果聖物屬於超視距空間,那這個部落供奉的又是什麼?
一切線索都是矛盾存在的。楚楓意識到神秘的超視距空間與現實世界之間存在著某種極其複雜的關聯,不僅僅是時空之間的關聯,兩個世界的人也存在聯繫。至少他們都是巫族部落,信奉的是神通廣大的神明,擁有共同的守護「帝璽」。
只有一種可能才會形成這種特殊的關係:超視距空間里的人就是神!
這種想法一經產生不禁興奮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雪芃豈不成了「神仙」?魂使修賢也是?太瘋狂了,什麼時候自己的腦洞也大開了呢?楚楓稍微停頓一下,平復著激動的心,深呼吸一下,鬆開牛皮筋繩索抓牢滕悌剛要攀爬,卻隱約聽到腳下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號聲。
繃緊的繩索忽然鬆弛下來,錢飛用力過猛直接摔倒在地,腦袋一陣眩暈,發瘋一般趴到深淵邊緣用強光手電筒向下面照射,竟然沒有發現楚楓的影子!
「楚爺?楚爺啊!」錢飛一邊向上拉著繩子一邊聲嘶力竭地嚎叫著,不用看僅憑感覺就知道楚楓掉下去了!
雪燕妮也趴在懸崖邊上哭喊著楚楓的名字,淚水模糊了視線,望眼欲穿卻看不到人的影子。漆黑的深淵如嗜血的獸口,淹沒了一切——微弱的燈光、無助的哭聲和那個鐵打的漢子。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莎莎癱坐在地上,看著錢飛一寸寸地拉著繩索,直到最後都拉了上來,頓時陷入絕望之中。
錢飛的血壓驟然升高呼吸急促,一陣天旋地轉,仰面倒在地上暈厥過去。楚爺會飛檐走壁,攀登二十米高的鷹嘴岩如履平地!他是「紅色尖兵」特種作戰旅最優秀的戰士,沒有之一!他射擊最快反應能力是0.5秒,上彈開槍一擊命中!他是鐵人是超級戰士,怎麼可能堅持不住?
事實是殘酷的,錢飛甚至沒有聽到楚楓的聲音,悄無聲息地便被深淵給吞沒了。
「兄弟啊……」一聲撕心裂肺,淚如雨下。
他們光著屁股長大的玩伴,是一起在軍營中摸爬滾打的戰友,更是彼此信任惺惺相惜交情過命的摯友,生死相依,從未改變。人的一生會遇到許多人,也會經歷無數事,但能得一知己是何其難也?楚楓和錢飛親如手足,何曾改變過?沒想到一切都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讓一向重情的錢飛心疼得暈死過去。
楚楓小心地觀察一下才發現已經不知不覺地攀過了洞頂,滕梯避開了洞口的位置向黑暗處延伸,頭燈似乎沒電了,如同快要熄滅了的燭火,只能照亮眼前的情況。腳下的慟哭聲音在空間內不斷地回蕩著,絕望的情感撞擊著痛苦的心。
以為自己墜崖了?楚楓趴在冰冷的石壁上,淚水無聲而落。唯一能做的便是找到生路,一定把他們帶出去!後退只能讓自己喪失信心和生的希望,唯有前進才能獲得生機。
「我沒死!」楚楓強自穩定激動的心緒,聲音沙啞地連續喊了三聲,空間里回蕩著中氣十足的吼聲,蕩氣迴腸。
錢飛突然翻身起來擦了一下眼睛側耳傾聽:「楚爺?」
「我沒死……」
「你在哪楚爺?」
「在懸崖上呢……」
楚楓竟然在刀削斧鑿一般的懸崖峭壁上?錢飛的大腦一片混沌,衝到懸崖邊竭力探出身體用強光手電筒照射,視線所到之處沒有發現人影。錢飛思索一下,仰頭向峭壁上方望去,只見一個黑影懸在峭壁上,燈光如螢火一般忽明忽暗,正是楚楓!
錢飛擦了擦眼睛仔細觀看,不禁驚得目瞪口呆:方才在十米之下的深淵,而現在則跑到了十多米高的洞口上面,難道楚爺真的會飛檐走壁?一定發生了自己所不了解的情況,不能隨便打擾他,此刻最需要的是冷靜。
「我哥還活著?」
「楓哥怎麼樣?」
錢飛索性仰面躺在地上,強光手電筒的光圈射在楚楓的身上,如同漫步在舞台中心的效果一樣,咧嘴笑道:「剛才嚇唬你們呢難道沒看出來?楚爺是三頭六臂,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死算個球!」
「不吹牛你能死啊?」詹莎莎破涕為笑,錘了一下錢飛的小腿:「楓哥怎麼跑上面去了?找不到洞口了呀?」
錢飛搖搖頭:「一定是發生了我們不知道的狀況,他在找路呢。」
哪裡還有路?明明是裂隙深淵把路給切斷了!而楚楓竟然化險為夷,兩個女人激動得相擁而泣。
楚楓順著強光向上方望去,滕梯的盡頭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洞口,距離自己不過十米左右,應該就是先前判斷的洞穴第二層。喀斯特地貌洞穴千奇百怪變化多端,洞中套洞,雙層洞,多層洞比比皆是,還有迷宮一樣的洞穴,唯有眼見才能相信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這個洞穴更為特殊:是迷宮式的多層岩溶洞。地下暗河是一層洞,祭壇是第二層,而上面這個是第三層,而且還帶有暗河和深淵。這裡曾經發生過劇烈的地質運動,洞穴崩塌過數次,但基本保存完好。
盯著滕梯懸下的洞口,楚楓的心如釋重負地落地。不管那座洞穴究竟通向何處,向上走一準沒錯,當務之急是如何把兩個女人弄上來。雪兒一點問題也沒有,而莎莎不太好通過。攀岩需要體力和膽量,對於受傷的莎莎而言無疑是艱苦的挑戰。
探路者需要足夠的勇氣和闖關的精神,這些對楚楓而言無疑不是什麼考驗,最大的考驗在於這條路是否是生路?洞穴是否還有其他的通道?眼下的情況容不得再出現任何錯誤,一旦發生意外將導致無法挽回的後果。
楚楓看了一眼腳下晃動的手電筒光,咬了咬牙繼續向上攀登。
錢飛的半個身子探出去向上看,激動得眼淚鼻涕流了一臉,扯著沙啞的嗓子叫喚著:「注意安全啊楚爺……」
人在困境身不由己,這種情況錢飛這輩子都沒碰到過。其實從第一次參與行動到現在,無時無刻不在見證著奇迹。楚爺說的對,探險就是玩命,但玩命要有玩命的本錢,換做自己碰到這種情況早就去閻王爺那排隊去了。
雪燕妮和詹莎莎喜極而泣,太多的感動在心中激蕩,尤其莎莎,抱住錢飛狠狠地親了一口,哭得花容失色。
一股陰風忽然吹來,帶著一種霉味。楚楓喘著粗氣趴在冰冷的岩石上,盯著漆黑的洞穴深處,感覺肺子快爆炸一樣,心跳的聲音清晰可聞。如果把地下暗河視作第一層洞穴的話,眼前就是洞穴第三層,也是祭壇上面部分。不出意外的話,這裡將是那個神秘部落進行祭祀的主要地點,應該會有所發現。
微弱的燈光只能照亮眼前,視距之外一片漆黑。楚楓翻滾一下爬起來,整理一下背包向前走了幾步,忽然眼前閃過一道黑影,隨即掀起一片煙塵,不知什麼東西稀里嘩啦地摔在地上,楚楓慌忙後退,眼角的餘光掃見一顆碩大的骷髏,地面上出現一具慘白的骸骨!
骷髏滾到楚楓的腳下,驚得楚楓幾乎瞬間失去了思想,冷汗「唰」的流下來。骷髏實在太大了,比最大號的臉盆還要大上一圈,眼部的黑洞能塞進拳頭,空洞的窟窿似乎在逼視著自己,詭異異常。
是人還是鬼怪的腦袋?從來沒見過如此誇張的骷髏,而從骸骨的尺寸來看,這傢伙活著的時候至少有三米多高,無疑是龐然大物。又是一個未解之謎,這是此次行動最大的發現,甚至要比發現岩畫、祭壇重要很多。如果確定洞穴祭壇的主人,便能找到有關聖物的線索,行動自然會推進許多。
一種莫大的危險忽然油然而生,洞內一定有某種不為人知的古怪,絕對不能輕舉妄動。楚楓緊張地退到懸崖邊緣,抓住固定在洞壁上的滕梯,當務之急是把其他人弄上來,而不是冒險突進。
楚楓深呼吸一下靠在滕梯邊緣,取出對講機剛要打開,不禁猶豫一下。自從跟探險隊失散之後動用過一次通信裝備,但沒有收到舒妃的信號,也許是被地下洞穴屏蔽了的緣故。阿飛嘗試幾次都以失敗而告終,最後不得不放棄。
不知道他們現在情況如何了?按照原則應該進行原地搜救或者是請求專業救援隊救援,很顯然,舒妃他們並沒有遭遇間歇式暗河的噴流卷吸,躲過一劫。十萬大山地形廣袤,救援行動受制於複雜的地理條件,救援將會變得異常困難。但從現在的情況看,救援行動遲遲沒有展開,也沒有收到任何關於外界的信號。
對講機開啟,綠色信號光頻閃著:「阿飛,聽到回話!」
「收到,楚爺!請說話……」對講機里傳來錢飛興奮而沙啞的喊聲:「就知道您老人家是神仙在世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在第三層洞穴,距離你的位置十米左右,有一架滕梯連接,請做好攀登準備,OVER!」楚楓扔下對講機,拉一下滕梯,梯子是固定在岩石上的,非常牢固,幾乎拽不動。楚楓仔細地觀察固定方式,才發現地面上設置了鉸鏈一樣的裝置,可以移動,也可以改變滕梯的方向,設計得十分巧妙。
楚楓稍微研究一下絞索裝置便弄明白了其工作原理:跟轆轤沒有太大的區別,能夠收放滕梯。但滕梯顯然與繩索不同,雖然柔韌但很粗糙,不能輕易纏繞。這個裝置最的作用是改變滕梯方向的,用力移動滕梯,盡量靠近洞口的位置。
就在楚楓關閉通話的時候,外面的夜色已然降臨。荒草橫生的廢棄吊腳樓院子里跳動著篝火,舒妃疲憊地靠在戰術背包旁邊,視線越過破爛不堪的木樓望向黑黝黝的群山。又傳來了瀑布的轟鳴聲,擊打著她疲憊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