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無妄深淵
楚楓的思維陷入混亂之中，各種線索交織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雪兒夢魘中的信息的確很重要，但要證明是真實準確是比登天。退一萬步而言，即便是遺傳祖先記憶的碎片，所能提供的信息也極其有限。只能證明聖物是巫族的守護，名為「帝璽」，是祭師與神明溝通的信物——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信息。
而地下暗河所發現的一切——岩畫、骨道、祭壇等等，則證明了聖物屬於這個神秘部落。結合雪兒的線索，說明此部落是巫族無疑。但其中存在一個明顯的不合理之處：雪兒夢魘的信息顯示是來自「望古森林」的巫族部落，其先祖雪芃是部落的族人。
從自己所掌握的信息來看，雪芃來自神秘的超視距空間，而老祖宗曾經去過那裡，並且發生了異變。也就是說，聖物是來自神秘空間的巫族部落，而非現實世界。而且那個神秘的對手「魂使修賢」也來自超視距空間，與雪芃同樣來自神秘空間的「望古森林」。
這些信息可以形成相互印證的線索：聖物、雪芃、修賢都來自超視距空間，而岩畫、祭壇、神秘部落是來自現實空間的——兩個絕然不同的空間為什麼會在此處糾集在一起？有兩種可能：一是現實空間的巫族部落和雪兒線索中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或者說現實空間的一切是超視距空間的映射；二是兩者毫無瓜葛。
楚楓傾向於第一種判斷，至於兩者究竟有什麼聯繫還不得而知。直覺告訴自己，他們之間的聯繫也許就如超視距空間與現實空間的關係，存在極其微妙而又合情合理的解釋，但現在無能為力。
如果能控制住魂使修賢，一切都會真相大白，但那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任何線索在沒有得到證實是準確的之前都不要輕易迷信，現實空間與超視距空間的關係在沒有完全了解之前，也不要全盤否定。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先祖雪芃和神秘的對手都來自超視距空間，他們都具有超凡的能力，不能用已知的科學解釋這一切。」楚楓戴好戰術頭盔，調整頭燈光圈，盡量擴大照射範圍，然後背起霰彈槍和戰術背包警覺地觀察，必須儘快離開這裡，以防夜長夢多。
詹莎莎微微點頭：「超視距空間本身就不符合科學，按照空間科學理論四維空間是唯一的不可逆的，歷史、現實和未來都具有唯一性，不可能發生重疊，因為時間不可能倒流。愛莎尼亞所說的平行空間理論可以解釋，但無法證明。如果我們發現兩者是平行空間的話，世界科學歷史將會被改寫。」
「跟天師談科學的感覺真是獨一無二，你說的有道理，以後寫一篇論文賺點稿費，就不用辛辛苦苦地折騰找什麼龍脈了！」錢飛攙扶著詹莎莎苦笑道：「當務之急是出去，不是坐而論道紙上談兵，我認為楚爺說得對，很多事情都不能用科學解釋，比如人體變異。」
「我是正經的呢！」莎莎狠狠地瞪一眼錢飛嗔怒道：「就如方才那支狐蝠，像是經過特殊訓練一樣，會主動攻擊我們，而且知道搶戰術背包，兩個背包它為什麼搶裝聖物的那個？你能用科學解釋嗎？」
「當然能解釋，你已經解釋過了，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沒準是從超視距空間穿越過來的也說不定呢！」錢飛下意識地回頭望向狐蝠的屍體方向，才發現那裡竟然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攤血水和空氣中飄蕩著的腥臭味。
楚楓和雪燕妮相視一眼，立即緊張起來。
「走吧。」楚楓率先向黑暗的空間走去，方才打信號彈的時候對洞內的情況有了一些基本印象：整個洞穴呈橢圓形，祭壇在洞穴的中間，一端是暗河骨道，另一端狹長暗黑，那裡是唯一的出口。
三個人緊隨其後，向漆黑的洞口摸去。微弱的燈光下，漆黑的洞穴一寸一寸地展現在眼前，碎石遍布一片狼藉，漆黑死寂的空間里似乎有一雙鬼魅的眼睛飄忽不定，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言不發地向前移動。
每個人的心境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大概是經過方才的戰鬥所致。在這種陰暗的環境下人會產生天然的恐懼感，而克服恐懼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盡量放輕鬆些，不去想那些詭異的事情。但這似乎很困難，在這種情況下人的思維似乎不受控制一般。
楚楓停下腳步觀察著洞穴走向，估計走出了近幾百米的距離，洞穴忽然變得狹窄許多，高度也發生了變化，坍塌的巨石隨處可見，人只能在巨石之間的夾縫裡行走，行進速度立時慢了下來。
「楚爺，這地方有點古怪啊，該不是死胡同吧？」
楚楓擦了一下額角的細汗，借著微弱的頭燈向前方望了一眼。方才仔細觀察過，地面明顯經過人為平整過，而且有磨損的痕迹，只不過被坍塌的碎石蓋住了。楚楓判斷至少在洞穴被廢棄之後很長時間內路是通暢的，喀斯特地貌的特徵顯露無疑，而脆弱的砂岩和礫岩在地質活動的作用下發生坍塌導致路中斷。
「動動腦想想祭祀的人是怎麼進來的？」
「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覷，或許是從地下暗河的洞口進入這裡，那時候還沒有那片湖，現在被湖水淹沒了而已，洞里的古怪太多還是小心點為好，吃飯的傢伙事為要啊！」錢飛喘著粗氣，一路而來汗水浸透了迷彩，肥胖的身體強力支撐著莎莎，體力透支嚴重。再加上錢飛是「食神」，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眼前金星亂竄，腦袋裡想的都是山珍海味饕餮大餐。
楚楓停下來伸出大拇指：「想法不錯，祭壇被遺棄之後用湖水封閉是個不錯的法子，以至於上千年都沒人發現這裡。不過祭壇並非是簡單的建築，祭祀的時候血從柱子上面流下來，說明上面還有一層。」
錢飛拍了一下腦袋：「有道理，還是楚爺天賦異稟機智過人，我猜測上面那層一定是白骨成山冤魂成群……」
「邪惡！」詹莎莎嗔怒地瞪一眼錢飛：「沒準有天大的寶貝等我們呢，萬事都要往好處想，否則心理陰影面積太大，不能承受其重！」
錢飛嘿嘿一笑，攙扶著莎莎，望著前面楚楓晃動的影子正要感慨，忽然隱約地聽到一種奇怪的轟鳴聲，很遙遠又似乎很近，待仔細傾聽之際，聲音又消失不見。
「聽見了嗎？」莎莎忽然停下來側耳傾聽，那聲音又響了起來，斷斷續續如泣如訴，如同被封閉在地獄里的萬千冤魂的呼吸和咒怨一般。
錢飛點點頭：「是什麼聲音？」
「鬼哭？」
「也許！」感覺冷汗從毛孔里鑽出來一樣，心裡直發毛。這地方陰氣太重冤魂太多，不宜久留啊。
洞穴變得異常狹窄起來，微弱的燈光下可以看到一條僅能容一人通過的岩石夾縫，楚楓站在夾縫前面，正仰頭望著洞穴頂部。難道到了洞穴的盡頭嗎？石縫蜿蜒向上延伸，甚至超出了洞頂，而前方完全被黑暗所吞噬，一股微涼的冷風從對面吹過來，有一種潮濕的味道。
長時間在黑暗環境里視覺更容易產生疲勞，雖然有微弱的頭燈光亮，但能見度也不過三五米，之外的一切都是未知。
「哥，怎麼了？」雪燕妮狐疑地問道。
「好像是死路。」
楚楓向前走了幾步，就在右腳即將踏入黑暗之中的時候，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忽然油然而生，眼睛盯著前方的黑暗之處，腳竟然沒有落到地上，而是一下踏空，失去平衡的身體向前方撲去，一聲本能的驚呼，雪燕妮只覺得眼前黑影一晃，楚楓竟然憑空消失！
電光火石之間，從地面飛出一道暗影，「啪」的一聲砸在石頭上，竟然是楚楓的十八米牛皮筋的飛爪！雪燕妮大驚失色，聲音裡帶著無限的驚恐：「哥你怎麼了？」
飛爪在岩石上急速劃過冒出一串火星子，終於牢牢地抓住了岩石。
「停止前進！」楚楓的胳膊上纏繞著繩索大口地喘著粗氣聲嘶力竭地喊著，而身體則懸在半空，頭燈劇烈地搖晃著，在微弱的光線下才發現自己掉進了地縫深淵之中。如果不是在身體失去平衡的瞬間拋出了飛爪，如果不是飛爪恰好抓住了岩石，將會直接摔得粉身碎骨！
錢飛驚得慌忙跑過來趴在地上，強光手電筒打開才發現那條岩石裂隙縱貫山洞，上下看不到邊界，路毫無徵兆地斷掉。錢飛趴在地上向下面看，腦袋立即「嗡」的一聲一陣眩暈：漆黑的深淵一眼望不到底，刀劈一般的石壁毫無阻擋，拇指粗細的牛皮筋繩索的一端「掛」著一個黑影，一陣陰風吹來讓人不寒而慄！
「楚爺您挺住！」錢飛從地上爬起來抱著腦袋原地轉了三圈：「奶奶的熊！這裡怎麼有懸崖啊？要了命了！」
兩個女人驚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雪燕妮甚至在楚楓墜入懸崖的瞬間一點反應也沒有，現在則面色蒼白淚如泉湧，匍匐在地上無助地抓著繩索：「快救人啊！」
錢飛拉一下繃緊了的繩索，不假思索地做了個死扣插入霰彈槍，別在兩塊岩石中間，作為第二道保險，然後才深呼吸一下，十八米長的飛爪繩索，上面也就四五米長，楚楓墜入懸崖十米之多，相當於四層樓的高度。
攀爬這樣的高度對楚楓而言並沒有太大的難度，他能藉助飛爪飛檐走壁，爬上十層樓也沒有問題。在雪域高原藉助飛爪輕鬆自地爬上二十多米高的鷹嘴岩，問題是他身體有傷，一路艱辛地走來，方才還跟蝙蝠惡鬥，體力透支嚴重。
能在最危急時刻拋出飛爪自救已經很了不起了！
陰風從深淵下面吹上來，帶著一股潮濕的味道。楚楓氣喘吁吁地望一眼懸崖上方晃動的頭燈，微弱的燈光在上面晃動，不時傳來阿飛嘶啞的喊聲。陰風從耳邊吹過，裡面夾雜著一種奇怪的沉悶聲音，斷斷續續若有還無，與錢飛的聲音混合在一起，撞擊著耳膜。
深淵崖壁刀削的一般，沒有落腳之處，只能緊咬牙關努力地保持身體平衡，盡量放慢呼吸節奏以減少體力消耗。楚楓感覺身體如同被掏空一般，腦子裡還在想著一腳踏空時的恐怖瞬間，繃緊的神經再度緊張起來。
在休息了五分鐘左右之後，最後望一眼腳下的深淵，楚楓艱難地晃動三下頭燈，示意上面的人開始攀爬。拇指粗的繩索在左臂上纏繞著，這種特製的繩索最大的優點是柔軟耐磨，韌性特別好，而且摩擦力足夠，使用起來得心應手。
楚楓的左手牢牢地抓住繩子，屏住呼吸，身體呈現奇怪的弧度，雙腳碰一下岩石，稍微藉助崖壁之力，雙手交替向上攀爬。不止一次有過命懸一線的經歷，但都沒有這次危險，所以楚楓採取的戰術是緩慢攀爬，盡量減少身體的擺動，以免發生意外。
此時是最脆弱的時候，魂使修賢為什麼不抓住機會奪聖物？只要他出手，聖物絕對不保，自己也會墜崖摔得粉身碎骨，可惜他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楚楓穩穩地向上攀爬，一寸一寸地在黑暗之中挪動著，在某個瞬間卻忽然停下來，眼前的石壁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滕梯，距離洞口有五六米，從深淵的上方懸垂而落，視力所及看不到究竟有多長，也不知道通向何處。
固定好身體仔細觀察滕悌的構造，很顯然是人工製成的，梯子全部是用藤條製成的，結合部位捆紮成死結，看起來十分堅固。難道這就是通向上一層的梯子？從地下祭壇的情況來看，地下暗河應該是最實用的入口，當年也許沒有那片堰塞湖，所以洞口是開放式的，進出很方便。
祭壇廢棄之後，古人利用地下暗河的天然屏障造了一個堰塞湖，用湖水把洞口封閉，而在此處設下逃生之路？楚楓思索一下，又向上攀爬了兩米左右，牢牢地抓住滕梯，試著著力，滕悌紋絲不動，顯然很結實。
當腳踩到滕梯的時候心不禁暢快起來，身體的重量逐漸移到了梯子上，受力的上肢輕鬆了許多，緊張的神經立即鬆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