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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暗河骨道(一)

  人有七情:喜、怒、哀、樂、悲、恐、驚。當一個人在短時間內的遭遇融入七情之後將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猶如濃縮的人生在你的面前展開,與執戀的愛人卿卿我我、看淡世間的榮辱擺台、遭遇重大挫折的連續打擊、萬念俱灰后的峰迴路轉和在過度的悲傷中沉淪放逐——這一切都在那個平常的下午發生,讓人猝不及防。


  當錢飛第三次用電擊的辦法去喚醒愛人的時候,淚水默默地流下來。他是一個樂觀的人,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絕望,即便當初在冰封聖殿大戰也沒有讓他如現在這樣絕望過。潛意識還停留在與莎莎相戀的美好瞬間,而她卻在自己的懷裡行走在垂死的邊緣。


  戰術背包燃燒的火弱了下來,楚楓悲傷地拍了拍阿飛的肩膀,轉過臉一行燭淚潸然而落。悲傷無形,大愛無聲。只想讓他們安靜地依偎在一起,送莎莎最後一程。


  一聲蒼涼的悲鳴回蕩在黑暗的空間,錢飛狠命地用手電筒擊打在自己的額頭上,瞬間暈厥過去。悲慟是對愛人所遭受痛苦的無助,不能長相廝守亦不能盡殷勤關愛之責。所謂悲到極致方成傷,愛到深處是平常!


  同時,一行熱淚竟然從女人的眼中緩緩流下。


  兄弟,你已經儘力了,又何必?楚楓抱著阿飛的頭掐著他的人中,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記憶的深處閃現出無數關於美好的影像,一幀幀如照片一般浮光掠影,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打動人心。


  愛是天荒地老,愛到歲月蹉跎。


  「哥,莎莎姐醒了!」握著莎莎的手的雪燕妮忽然聲嘶力竭地喊著,不斷揉搓著她冰涼的手心,探視一下她的鼻息,微弱的呼吸開始變得均勻起來,強光手電筒下那張蒼白的凝著血痕的俏臉竟然生動起來,而眼角湧出的淚水似乎滾燙。一陣劇烈的咳嗽,莎莎吐出幾口清水,痛苦地呻吟一聲,隨即又昏迷過去。


  楚楓慌忙用力拍打著錢飛的臉蛋子,沙啞地喊著:「快醒醒……」


  真的是一個奇迹,許是上天眷顧患難中的情侶,故意和他們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當錢飛被電擊暈厥過去的時候,詹莎莎竟然堅強地蘇醒過來,一切生命體征趨於穩定,只是巨大的傷害讓她再度昏迷過去罷了。


  楚楓的嘴裡叼著手電筒立即打開急救包找出生理鹽水和輸液器,憑著感覺將輸液針扎進了莎莎的靜脈里,起身舉著輸液袋,仔細觀察詹莎莎的反應。真的發生奇迹了嗎?剛才還處在生死邊緣啊!也許是阿飛的電擊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強力的外界刺激讓那可堅強的心臟又開始活躍起來,而莎莎並沒有遭到致命的傷害,很有可能是嗆水后窒息加上失溫所致。


  「莎莎姐,我們都安全無事,你要挺住!」雪燕妮小心地用紗布向莎莎的嘴裡滴著燒酒,這是目前最有效的辦法,在酒精的刺激下會促進血液循環,體溫會慢慢地恢復,只要蘇醒過來就能度過難關。


  終於,詹莎莎再度醒過來,喉嚨里的辛辣讓她難以承受,劇烈地咳嗽幾聲吐出幾口清水之後,呼吸變得順暢了很多。抬頭看著叼著手電筒舉著輸液袋的楚楓:「這是……哪兒?阿飛呢?他去哪兒了?」


  「莎莎姐,我們大難不死,從湖面被吸到了地下暗河,這裡是地下暗河呀!」雪燕妮再也忍不住淚水哽咽道:「飛哥就在你的旁邊,安然無恙——我們的行動還要繼續,你不是要尋找龍脈嗎?我們一起尋找……」


  有一種幸福叫活著,很簡單卻很困難。當一個人能夠健康地活著的時候是不會體味到這種感覺的,唯獨生死可以檢驗什麼是真正的幸福,的確很簡單。


  「好像做了一個夢,駕著桃木劍和阿飛共游靈河,河水很甜美,卻有毒。」詹莎莎幽幽地喘息著,手艱難撫摸著,似乎在找尋牽挂著她的手。


  雪燕妮把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淚水無聲地流下來。


  錢飛總是在關鍵的時候缺席見證奇迹,他卻是奇迹的創造者。當他幽幽地醒過來的時候,忽然發現莎莎正依偎在自己的懷裡,明眸皓齒,耒陽婆娑,狂喜的心竟然無處安放,不禁咧嘴哭出聲來:「黃泉路上無老少,以為你不等我自己個過去了那!」


  「烏鴉嘴……」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就是定數。不要說什麼各安天命,老天若有眼應該能看到這一切!楚楓仔細檢查一番莎莎的傷勢,發現除了腳踝挫傷、額角碰破之外沒有受到致命傷害。外傷可以克服治癒,沒有內傷就不會危機生命。


  楚楓整理一下錢飛的戰術背包,食物並沒有損失,急救包的藥品還有一些,而其他的特殊裝備也還在,這些是逃出生天的必備之物。檢查清點一下僅有的物資裝備,才沙啞道:「我們被困在地下暗河裡,時刻面臨生命的危險,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出去。暗河的地形我初步了解一下,這是一條間歇性暗河,每隔兩個多小時就會噴涌一次,而且下一次的間隔時間會滯后一段時間,跟潮汐有些類似。」


  「楚爺,倒霉的事兒全被咱碰上了,老天爺是不是跟咱過不去?唱著歌呢就被帶入了地下暗河,還不讓出去了!」錢飛本色依舊,少不了罵罵老天爺抱怨一下命運不公。


  「兩條路,一條是從深潭再回到湖面,一條是沿著暗河河道走,或許會有出路。」楚楓嘆息一下,深潭已經查驗過,沒有噴涌的時候水面距離岸邊有三四米高,深不可測,而且不知道通向湖面要經過多長的距離。倘若要從深潭逃出去的話,勢必要窒息很長時間,這對都有傷在身的幾個人而言幾乎無法辦到,即便自己也不可能。


  錢飛沉思半晌才呼出一口濁氣:「別無選擇,只能走河道,能不能出去全憑運氣了。楚爺,有您在一準沒事,咱們先吃頓大餐恢復一下體力再說,既來之則安之,死也不能做餓死鬼不是?」


  吃完一塊火腿,楚楓的胃裡好受了不少,起身活動一下筋骨,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體力恢復了不少。那些皮開肉綻的外傷對他而言不過是小意思,唯有疲勞仍然不時地侵擾,應該是追超視距空間的對手所致。


  「必須提早行動,以免夜長夢多。」楚楓背起戰術背包剛要探路,暗河空間里傳來一陣水流撞擊的聲音,一股陰風隨之而來,河道里的水急速暴漲,片刻之間已經平湖了。


  就在幾個人驚詫之際,洶湧的河水以排山倒海之勢撞向深潭附近的岩壁,然後衝進深潭之中。驚濤拍岸,水花飛濺,空間內如暴雨傾瀉一般,好在他們所處的位置選擇恰到好處,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被捲入深潭。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深潭內的水忽然暴漲,竟然高處河岸兩米多,一股巨大的旋流從深潭內橫掃而來衝進河道,隨即又是一陣傾盆之雨。氣勢恢弘,驚心動魄。這就是幾個人遭遇的根本原因,也是他們大難不死的關鍵所在!

  河道又變成了淺水灣,似乎在方才的噴涌之後就斷流一般。楚楓凝重地掃射著前面的河道,只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通過河道,必須抓緊時間。但絕對不能魯莽,十萬大山山區屬於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地理環境複雜,而地面之下的暗河縱橫交錯,其複雜危險程度遠勝於地上。


  楚楓將手電筒光圈盡量調大,為節約用電又把亮度調至最低,交代幾句注意事項之後,一行人開始向蜿蜒黑暗的河道進發。第一次置身地下暗河,心裡沒底腳下虛浮,體力消耗巨大沒有得到及時的休息和補充,加之暗河河道地形太過複雜難行,行進速度極慢。


  從河道內遍布的碎石情況便可以判斷其水流特點:臨近深潭的河道的石頭細碎均勻,是強大的水流長期沖蝕所致,而行進五十多米之後,河道內巨石林立呈犬牙交錯之勢。遠古的地質變遷造成的沉積岩斷層形成裂隙,而水量充沛的氣候讓地下水系極其豐富,大量的地下水積蓄在這些裂隙當中便形成了暗河。億萬年的沖刷侵蝕使古河道逐漸拓寬,脆弱的砂頁岩地質不斷地崩塌形成了地下溶洞結構,整條暗河就如十萬大山的血管一樣密布交織,形成了特有的地下世界。


  每前行一步都面對著未知,每一寸河道都不相同,但在微弱的燈光下,這種不同並沒有在楚楓的心裡留下太多的痕迹。望眼欲穿想要尋到一線光明,無疑是奢侈的妄想,視線的盡頭是亂石穿空,亂石之下是流動的河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發噴涌的地下河如同蜿蜒爬行的巨蟒,濕滑的碎石是它的鱗片。楚楓小心地向前摸索著,不時提醒後面背著莎莎的錢飛和在旁邊保護的雪燕妮。


  這種艱難有生以來第一次遭遇,遭遇一次已經足夠。


  「楚爺,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啊!」錢飛喘著粗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還不忘拽一句,視線觸及之處全是奇形怪狀的石頭,除此之外便是無盡的黑暗。


  「蜀道也是道,這裡是河道,間歇性爆發洪水,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泛濫成災。」所以,必須盡量遠離河道,但又不能過遠,洞壁一側的更不好走,這種若即若離的尺度最難把握。四個人的身家性命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間,如果再發生什麼不測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走了一個多小時,估計行進有一千多米,黑暗的河道盡頭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吼」聲,應該是水流撞擊洞壁后的迴音。楚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即提醒遠離河道,在一處碩大的岩石前停下來,仔細聆聽片刻,那種聲音持續地傳來,耳膜有些不太適應,焦慮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撞擊一般難受。


  岩石很乾爽,足見暗河水流不會衝擊到這裡。楚楓靠在岩石旁邊正要休息,雪燕妮突然驚呼一聲:「哥!」


  聲音幾乎變形,顯然是驚懼所致。楚楓嚇了一跳,慌忙抱住雪燕妮:「不要怕!」


  微弱的手電筒光下,在距離岩石三米多遠的亂石堆里似乎有一堆骨骸?楚楓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走進之後才發現真的是一堆白骨!

  冷汗從脖子上流下來,並不是懼怕遺骸,而是震驚所致:暗無天日的神秘古河道里竟然會有人造訪?楚楓凝重地審視著骨骸:「是人的骨骸!」


  這是最重要的發現,足以說明在他們之前就已經有人造訪過這裡。從骨骸的保存狀況來看,至少在百年以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骨骸被擺放的很整齊,或者是當初此人死得很規矩?這種猜測很彆扭,因為任何人自然死亡之後留下的遺骸即便是保持原狀,也不可能如此詭異地縮成一團。即便是縮成一團,變成白骨之後也不會如此整齊,最關鍵的是沒有頭骨!


  「楚爺,這傢伙死得有點太慘,身首異處。」錢飛咂咂嘴嘆道。


  手電筒光調亮一些,周圍檢查一番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也沒有發現骷髏。楚楓不禁微微點頭,彎腰仔細觀察骨骸,腦海里立即形成幾種有可能的死亡狀態,但都被予以否定。死者是被梟首而亡的,頸部脊椎斷茬明顯有砍斫過的痕迹。而且其肋骨被重新擺放過,手足幾乎重疊在一起,看似好像蜷縮著死亡似的,其實留下了不少人為的痕迹。


  楚楓是最專業的殺人者,自然對人的死亡狀態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兩種可能,第一,跟我們一樣,在湖上遊玩的時候被卷吸進來,走到這裡死了。第二,沿著河道而來,死於非命。」


  錢飛的脖子直冒涼風,倘若真的是被間歇暗河卷進來死的,看到他這樣幾乎就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傷勢太重無法堅持走出河道,索性就死在這裡了,但他的腦袋跑哪去了?若是第二種原因就值得好好分析了:河道的盡頭必有入口。但誠如楚楓所言,死於非命的情況最大。沒有腦袋的人是怎麼走到這裡的?退一萬步而言,至少有兩個人以上進入了地下暗河,然後這傢伙被殺死,丟了腦袋並且成了一堆白骨。


  「還有第三種原因,祭品。」雪燕妮幽幽地嘆息一聲說道。


  「祭品?有什麼證據?」


  雪燕妮眉頭微蹙地看一眼楚楓:「猜的,您所設想的兩種情況都有可能存在,但都無法得到合理解釋。第一個明顯不可能,被暗河卷進來是不會弄丟腦袋的;而第二種情況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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