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地下暗河
距離河道十幾米的碎石灘上終於發現了雪兒，當楚楓瘋一般抱起雪燕妮嬌小的身體的時候，瘋狂地呼喊著她的名字，小心地探視雪兒的鼻息和脈搏，不禁興奮得淚如泉湧：她還活著！
「雪兒，快醒醒！」楚楓翻身跑到方才的地方，找到白酒和急救包之後又跑了回來，喝一口酒噴在女人的臉上，不顧一切地捉住雪燕妮的嘴唇，一絲絲地白酒緩緩地流入她的嘴裡。
冰涼的小手、溫軟的嘴唇、辛辣的白酒和悲傷的心，在這一刻融在一起。如果可以，他願意將自己身體的熱量全部給她，讓她從此不在冰冷中沉睡；如果可以，他願意替代雪兒遭受皮肉之苦，讓她永遠在自己的懷抱中安睡！
不知道雪兒究竟傷在何處，所以沒有敢移動她，楚楓跪在地上抱著她的頭，嘴對著嘴給她喂酒。不斷地揉搓她的手心和耳垂，不斷地呼喚著。她是那麼美，不應該將生命葬送在如同地獄一般的暗河裡，不應該過早地結束花兒一樣的人生，更不應該如此孤獨而去。
她是雪峰聖女，她是巫族後裔，她是驃騎的血脈，她是自己的親妹妹！
雪燕妮吐出幾口水，身體逐漸溫軟起來，一股異香混雜著酒氣撲鼻而來。
楚楓抱緊了溫軟的身體，兩片嘴唇依然緊貼著，絲絲白酒流入雪兒的口中，雪燕妮不禁一陣眩暈：「哥……」
情動天下，感人至深。無論誰見了這一幕都會被感動得一塌糊塗，而不會想到除了愛以外的任何不雅的事物。
愛，有時候可以很純粹。
「我們沒有死，現在在暗河——感覺一下哪裡受傷了？」楚楓有點語無倫次，雪燕妮的大半個身體依偎在自己的懷裡，那種情同手足的溫暖正在驅趕著冰冷。
世間沒有任何一種愛能夠替代生死之間的愛；世間也沒有任何一種冷能抵擋血脈相連的情！
雪燕妮的額角撕裂一條血口，而其他沒有任何外傷，最嚴重的仍然是低溫。但對於生活在雪域高原的雪燕妮而言，這種低溫是比較溫柔的，尤其是在楚楓「特殊」的救護下，很快恢復了。
「哥，我沒事。」
「如果發生不測怎麼對得起雪老？」楚楓依然抱著雪燕妮，讓她被動地運動以驅散寒冷，這種低溫傷害是持續的，在現有的條件下只能想辦法緩解，而不能徹底治癒。
實際上楚楓也時刻處在失溫的威脅之下，只不過他的體質要超乎常人，堅強的意志力讓他選擇堅持，但不知道會堅持多久。這次的遭遇是楚楓特種生涯之中最危險的一次，儘管以前也曾經遇到過困難的情況，譬如在荒漠山谷的地下空間，在雪域高原的冰封聖殿，甚至當年在高原戈壁執行任務，但都不能同日而語。
雪燕妮舔了舔嘴唇，臉上火辣辣的感覺，溫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愫油然而生，不禁吻了一下楚楓的額頭。初吻是甜蜜的，是死裡逃生的興奮，也是情到深處的感激。對於聖潔如雪峰一般的雪燕妮而言，此刻是今生最幸運、最幸福的。
地下河水突然暴漲起來，洶湧的河水如脫韁的野馬沖向前方，撞擊到黑暗之中的岩石上，發出一陣轟鳴，然後形成一股巨大的暗流衝出去。岩石下方則是一泓深潭，不知道有多深。就在河水即將淹沒整個河道之際，河水在轉瞬之間急速下降，一股巨大的旋流便在深潭裡形成，隨即大量的水迴旋而來，深潭內的水立即噴濺而出，河水如潮汐一般衝進了河道，逆流而上，然後又輕緩地流進深潭。
楚楓和雪燕妮雙手緊扣，驚詫地望著眼前的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就是造成此次事故的原因。原來這是一條間歇噴涌的暗河，其機理或許如潮汐那樣，當上游的水量增加時，大量的水湧進狹窄的河道，而河道的高度高於深潭，深潭的水面與湖面處在同一水平上，造成「射流卷吸」效應。當船經過暗河河口之際恰好遇到了暗河間歇式噴涌，在強大的卷吸作用下就會被「吸入」深潭之中。而當深潭的水位下降，堰塞湖裡的水就會產生倒灌，形成「虹吸」現象，人會被衝進河道！
幸運的是被水給送進了河道，而沒有停留在深潭裡，否則就沒有生還的可能。楚楓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看似溫順的大自然竟然成為變化無常的冷血「殺手」，觸怒了他神仙也毫無辦法。
「楚爺……救我！」
黑暗之中傳來微弱的聲音，楚楓和雪燕妮立即反應過來：是錢飛！
「阿飛，在哪？」楚楓不顧一切地跳下淺水灣涉水向對岸跑去，手電筒的強光不斷地掃射，就在距離深潭十幾米的地方，發現了錢飛和詹莎莎，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
滿臉鮮血的錢飛蜷縮在碎石之間，見楚楓和雪燕妮跑了過來，「哇」的一下嚎叫起來，吐出兩大口血沫子：「以為見不到您了楚爺，該不是在地獄受審呢吧？老子等判官點名呢！」
「傷到哪裡了？」楚楓扔下戰術背包，抓過酒瓶子就給錢飛灌了一口酒：「失溫是要命的，快喝點酒起來活動一下！」
錢飛劇烈地咳嗽著：「別管我快看看莎莎咋樣……老子還沒享受到幸福生活呢就要陰陽兩隔啊！」
「閉上你的烏鴉嘴，快起來活動！」所謂富貴險中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阿飛是有心英雄救美卻無力回天，不過能做到在一起已經不容易了，不能苛求太多。
雪燕妮仔細檢查詹莎莎的情況，鼻息微弱，脈象如絲，顯然受傷很重，但不確定究竟傷到了什麼地方，不能輕易亂動。只好不停地為她揉搓手心，掐人中，半天卻沒有反應。
「莎莎呀我不能沒有你啊……」錢飛抱著詹莎莎的頭部咧嘴乾嚎起來，淚水噼里啪啦地掉，傷痛欲絕。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表面上看似粗獷的錢飛實際上是個多情的種子，而在舒妃落水的瞬間，錢飛便抱住了她。怎奈無力抵抗強大的虹吸效應，掙扎到筋疲力盡被吸進了深潭，然後被摔進河道之中，始終處於昏迷狀態，蘇醒的時候恰好看到了手電筒光，就像一個落水者抓住一根稻草一般。
每個人都有求生本能，那是一種隱藏在身體中的最詭異的神秘力量，幾乎所有人在危險面前都會爆發出來，不過是強度和烈度不同而已。錢飛的體力十分充沛，但由於肥胖的原因，體內的脂肪燃燒讓他很好地抵禦低溫和受傷的影響，甚至比楚楓還提前醒了幾分鐘。只不過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加上體力和心理有些問題，以至於昏迷好幾次。
「好好檢查一下，絕不能二次傷害。」有時候二次傷害比原發性傷害更嚴重，當務之急是止血和防止失溫。楚楓把強光手電筒打到最高檔位，利用光產生的熱量射在莎莎的印堂和太陽穴上，以此增加她的熱量，卻沒有任何反應。
錢飛抱著昏迷不醒的詹莎莎，放開眼皮，才發現瞳孔有擴散的現象！
作為特種兵，戰場自救是必過的一關，各種突發事故和危機生命的傷害都有一套專門的處理辦法和經驗。瞳孔擴散的嚴重性不言而喻，說明傷者已經到了鬼門關，能否挽救回來不是體力和意志力的問題，而是由傷情決定的。
戰場救護的基本原則是有一線希望就必須盡百分之一百的努力，不放棄任何救治的機會。拼搏到感動自己，努力到無能為力！但救護條件實在糟糕，急救包里沒有氧氣瓶，可以利用的除了外傷止血藥、消毒酒精和紗布之外，只有一瓶鹽水。
唯一的一點希望被黑暗無情地吞噬，沉重的喘息讓錢飛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莎莎，在她的耳邊沙啞地呼喊，撕心裂肺。楚楓心如刀絞，卻無計可施，把僅存的酒精灑在戰術背包上點燃，空間內閃過一絲幽藍的火苗，這點溫暖對於處在生死邊緣的莎莎而言簡直是杯水車薪！
「用電擊，或許還有一線希望。」楚楓拍了拍錢飛的肩膀，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後的辦法。
暗河內一片死寂，高能電擊手電筒發出藍色的火花和令人頭皮發麻的霹靂聲。
東方欲曉，夜露滿懷。
如果沒有發生事故的話，探險隊應該翻過大山在村寨中露宿吧？一切來的太突然，舒妃的記憶還停留在宛如仙境一般的湖面，阿飛粗獷的歌聲音猶在耳，暴風矯健的影子始終在眼前晃動。舒妃披著風衣站在岩石上望著平靜的湖面，淚眼婆娑。
一陣劇烈的咳嗽傳來，守在湖面一夜未眠的老夫子蒼老背影出現在視線里。舒妃擦了一下眼睛：「夫子，我們走吧。」
老夫子凝重地回頭看一眼舒妃，乾咳兩聲。這輩子從未遇到過如此蹊蹺的事情，幾個大活人竟然憑空消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難道真的穿越了？他忽地想起前段時間給楚楓講四萬大唐遠征軍被冰封而集體失蹤事件，說實話，他不信。
「湖裡有問題，每隔兩個小時就會發生莫名其妙的噴湧現象，伴隨著強烈的水衝擊的聲音。」老夫子緩緩地起身，最後搜尋幾眼湖面，平靜的水面白霧飄飄，宛如仙境一般。懷疑水下有暗河旋流現象，但並不確定。
舒妃眉頭微蹙地看著湖面，心亂如麻。即便有地下暗河，暴風他們也毫無理由被吞噬，應該是發生了我們不能解釋的現象。黎叔手裡的這枚竹葉足以說明問題，山谷里沒有竹子，而暴風說他看到了超視距空間里有，難道真的穿越了嗎？
「我已經向老闆彙報此事了，要求派專業的搜尋隊尋找。無論如何也要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舒妃咬著嘴唇：「當務之急是翻過大山繼續前進，也許暴風他們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們……」
這種情況基本不會存在，舒妃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眾人收拾好行囊，卻遲遲沒有上路。舒妃希望在自己轉身之際會發生奇迹，暴風會在湖內的某個角落呼喊自己，也許他們在湖裡迷路了，找不到熟悉的岸。人生苦短，何如回頭？
傑克不耐煩地催促幾句，便和伍德開拔。舒妃一步兩回頭地遲疑跟隨，老夫子和血影卻依然守在湖邊，苦苦地等待。
「他們還有一線生存的希望。」加斯塔耶夫拍了拍老夫子的肩膀黯然道：「您分析的有一定道理，這裡是喀斯特地貌，存在地下暗河的幾率非常大，但因為河底淤泥太深，水流情況位置，但根據你說的現象和存在大量的氣泡情況，可以肯定那是一條間歇噴涌的地下暗河。」
老夫子微微搖頭：「沒有理由憑空消失，這有悖於科學常識。」如果存在地下暗河，楚楓他們被卷吸進去，生存的幾率有多大？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愛莎說過科學在沒有被證實之前是極為神秘的，但也許沒有你想象那麼複雜。複雜的苦學理論都是以簡單的道理累積起來的。他們的船顯然是遭到了強力衝撞，紛紛落水是正常的，那位可憐的嚮導顯然很不走運，是的，幸運的是他沒有落水，不幸的是也是沒有落水。」加斯塔耶夫吸了一口煙斗黯然地嘆息一聲。
愛莎尼亞狐疑地看一眼老師：「您的意思是他們還有生還的希望？」
「如果間歇式噴涌的地下暗河內有足夠的空間，如果他們的體力足矣抵抗超過五分鐘的窒息，如果恰好那時射流卷吸把他們吸進了那個空間里，如果沒有遭到二次傷害，而且他們足夠幸運的話，應該有希望。」
愛莎尼亞無奈地聳聳肩：「也許您給出的條件太苛刻，願上帝保佑。不過我堅信他們穿越了神秘空間，有很多證據支持我的說法，譬如那片竹葉。」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本身就疑點重重，也讓所有人的心裡在背負重壓的情況下又充滿了一絲希望。雖然那希望如此渺茫，幾乎可以忽略，但畢竟比成為一杯黃土讓人好受得多。舒妃希望暴風真的抵達了那個未知的神秘空間，也真的希望他在那個空間里展開了更為艱苦的行動。但在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是不會輕易下結論的。
也許，他們已經在另一個世界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