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迷失之地（二）
黑暗是人類的大敵，也是人的內心恐懼之源，一切關於恐懼的傳說都來自於黑暗。所以，遠古的人類發現了火以驅趕黑暗，東方的「鑽木取火」和西方普羅米修斯盜取火種的神話傳說有異曲同工之妙。
強大的卷吸力幾乎要把身體撕碎，而被刺骨冰冷的水侵襲又將那份痛苦增加了十倍百倍，猶如在傷口上撒了一把鹽，被無情地摧殘，生不如死！縱使是超級戰士的楚楓也無法抵抗暴虐的自然之力，當被無邊的黑暗淹沒的時候，最後的一點光明是他對這個世界唯一的紀念。
感覺身體撞擊在岩石上！
感覺尖銳的岩石劃破了身體！
感覺因極度窒息而讓肺部爆炸！
喊聲被激流淹沒，色彩被黑暗吞噬，意識被清空了大腦，靈魂被抽離了軀體——死神在無邊的黑暗盡頭冷笑。
不知道多遠的旅程，也不知道多久的旅程。手依然死命地攥著雪兒的胳膊，一寸一寸地滑落，直到兩隻手扣在一起，還未來得及反應，又一股強大的力量洶湧而來，感覺被拋到了空中，撞在石壁上，滾落在淺水中，人完全暈死過去。
黑暗之中，一條彎曲的暗河如冷血的蛇蜿蜒隱遁於無形的黑暗之中。洶湧的河水在強大的卷吸力量之下沖在洞壁上，形成威力無比的旋流。裹挾著自然之力的旋流左衝右突，直撲前方，隨即便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旋流之後，暗河發生了奇妙的變化：河道變成了淺水灣，水中卵石密布，岸邊細砂柔軟。
平靜的湖面霧氣蒼茫，沿著巨石尋找不到任何關於暴風等人的蛛絲馬跡，唯有從水底翻上來的大量氣泡，和岩石上那攤已經變成黑紫色的血跡。舒妃無助地癱軟在「船」上，聲音已經沙啞，但還是在不停地呼喚著。
泣血悲鳴！
傑克從水裡鑽出來，艱難地爬上氣墊，大口地喘著粗氣：「水很深，看不到底！一定是遇到了水鬼，是的，水鬼！」
「懷疑是中了陰謀，穿越到神秘空間了！」愛莎尼亞瑟瑟發抖，夕陽依然毒辣，但水面的溫度在持續下降，冰冷的山風在水面拂過，夾帶著水汽打濕了衣服，夜晚就要來了。
「難道你真的相信有什麼神秘空間？即便是有也還相差七分鐘，七分鐘的時間足夠他們逃生！」舒妃依然不相信暴風會真的進入了那個空間，作為團隊的核心，他的能力是無與倫比的。
現在她只要人，不想談什麼任務，更不想如何向老闆交代。如果能夠重來過，寧可放棄這次危險的行動，寧可阻止暴風無止境地冒險。複雜的心緒已經俘虜了女人脆弱的心，情感與利益的天平第一次發生了傾斜，這次她選擇的是感情。但一切似乎有點太晚。
愛莎尼亞也流下傷心的淚，拉著舒妃的手輕輕啜泣。科學在沒有被證實之前都是荒誕不經，平行空間理論也是如此，在量子沒有被發現之前沒有人承認量子理論，但因量子的發現和弦理論的出現奠定了多元宇宙的基礎，多維空間有了理論支撐，但探索的過程是艱險多難的啊！
如果暴風等人真的進入了超視距空間，將是世界空間科學的里程碑式的發現。但如何證實他們「穿越」了呢？本質而言，這是一次令人悲傷的事故。
「我希望暴風他們真的進入了那個空間，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是的，太突然！」愛莎尼亞動情地說道：「我們尋找了近一個多小時沒有任何發現但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啊！」
傑克瑟瑟發抖地看一眼舒妃：「我命令立即撤出這鬼地方，去找那個山寨。」
「為什麼？他們是活生生的人！」舒妃憤怒地質問：「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不會放棄——你不要勸我放棄！」
「探險是對未知的追尋，以生命為代價！」這是傑克行動以來說的最正確的話，任何探險行動都會出現意外，不論人的出身和造詣。暴風等人無論遭遇到什麼，現在已經跟行動無關了，甚至跟自己無關，儘管心裡也有些痛惜，但要面對殘酷的現實。
生死面前，人人平等。
被王蛇毒死的馬烏德和撞岩石而亡的黎叔，沒有本質區別。而暴風等人雖然凶多吉少，但還會有一線生還的希望，至少可以列入失蹤人員名單，而不是死亡。但如果餘下的人堅持尋找的話，也許是放棄求生的愚蠢選擇。
舒妃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但她難過感情那道關。
加斯塔耶夫凝重地注視著水底的氣泡：「這裡是沉積湖，湖水的黑色吸收了大量的熱量，所以會變得霧氣茫茫。而水底有大量的沼氣析出，會將水面的溫度變得很低，我們必須暫時離開險境而不能坐以待斃。甚至可以在岸邊露營，但願奇迹會發生。」
愛莎尼亞微微點頭，這是最理性的選擇。毋庸諱言，這是一場蹊蹺的事故，至於究竟發生了什麼還有待觀察，不能倉促下結論。希望他們「穿越」了，但即便是真的穿越自己也無法證實——科學在沒有被證實之前是荒謬的。
傑克翻身套上衣服，抱著戰術背包冷漠地掃視著水面：「所以我們必須離開這個鬼地方，馬上！」
舒妃漠然地點點頭。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必須面對殘酷的事實，無論發生了什麼情況暴風都會想辦法克服，即便真的被神秘空間「吞噬」了，他們也必須面對。而自己在這裡不僅無助於行動推進，還有可能發生更嚴重的事故。
探險是以生命為代價的，尤其是這次詭秘的行動！
離開之際，殘陽如血。
在距離堰塞湖不遠的山間岩壁下找到了一處不錯的露營地，在舒妃的堅持下，今晚無論如何不能冒險翻越大山，以免發生不測。傑克和血影等人賣力地做好防護措施，點燃篝火之後才算安頓下來。
而舒妃則靜靜地坐在湖邊的岩石上沉默不語，手裡捏著那枚青青竹葉，心亂如麻。
從某種角度而言，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多有蹊蹺之處。神秘空間再次出現，暴風與對手較量，而後被引入堰塞湖，黎叔暴斃，卻得到了神秘空間存在的最直接的證據。對手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現實空間的任何人，無論其是世界頂級傭兵還是超級戰士，都不可能倖免。
暴風躲過對手的截殺不能用僥倖形容，而是中了他的陰謀。對手要的是「聖物」，得到聖物之後「團滅」暴風小組是最好的處理辦法。所以才發生了那樣的事故，而那幾位與「聖物」相關的人無一倖免，倒是與之無關的嚮導黎叔留了一具全屍。
何其恐怖？！
任何否認現實的科學都是偽科學，除非是被假象蒙蔽了雙眼；任何以現有的科學知識解讀暴風始終之謎都將是片面的罔顧事實的，但又有幾人會相信超視距空間的存在呢？這是一個殘酷的悖論，誠如愛莎尼亞所言：他們在另外一個世界得到了永生。
黑暗之中閃過幾道綠色的熒光，一張冷漠的臉上忽然露出興奮之色：「你們發現了那個村寨？」
「是的，老闆。村寨的規模不大，散落在山谷里，但沒有看到人。」對講機里傳來羽田正義沙啞的聲音。
「什麼意思？」
「我們搜索了兩戶人家，似乎是被放棄了很久，是的，村寨里死一樣的靜，懷疑只有我們在。」
傑克的呼吸有些急促，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繼續搜查，最好找一個嚮導，我們的嚮導嗝屁了，還有，必須找到那座廢墟！」
「好的，老闆。一有消息我會及時聯繫您，OVER！」
「OVER。」傑克若有所思地關閉衛星電話，望一眼漆黑的大山心裡有些發毛：村寨里為什麼會沒有人？
舒妃望向岩石下方的蒼老的背影，不禁悲傷地抽泣，繼而沙啞地呼喚著楚楓的名字。
老夫子心如刀絞，一行燭淚留下來：他們在哪？
彷彿是做了一個噩夢。身體被巨大的漩渦卷吸裹挾而不能逃脫，想要掙扎手腳卻沒有任何反應，指尖碰觸到堅硬的石頭髮出一陣刺心的疼痛，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睜開眼睛，楚楓卻感覺如置身萬劫不復的地獄一般。劇烈的疲憊感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寸寸骨頭和皮肉碎裂一般疼痛，回憶一點一滴地流失，直到熟悉的水流聲若有若無地傳來，才發現自己的意識在緩慢地恢復。
記憶又回到了天光雲影徘徊的湖面，耳邊似乎還回蕩著阿飛粗獷的歌聲，心卻無限下沉跌落到無望的深淵。活著極其艱難，死亡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在某個瞬間，耳邊想起一陣劇烈的轟鳴聲，隨即臉上又被噴濺大量的水，不禁機靈一下：沒有死？這是哪？
楚楓想要翻身，卻感到似有千斤壓在身上，強自喘了一口氣，吐出幾口污濁的水。眼際卻劃過一道幽光，碰觸到一個冰冷而堅硬的物體，憑感覺才發現是水晶寶函！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身體各種機能似乎恢復了許多，感覺一番身體的傷勢，出了頭疼欲裂之外沒有發生骨斷筋折那樣的極端重傷。或許是被水卷吸，在那種強大的力量下根本無法掙脫，無形中卻保護身體沒有受到進一步的傷害。
撫摸著水晶寶盒，記憶重新恢復，呼吸逐漸有力，熱量一絲絲地回復，身體機能也好轉起來。在低溫的情況下至關緊要的是熱量，沒有熱量就沒有一切。長時間的不運動造成熱量流失，會使人陷入失溫狀態從而會加速死亡。
楚楓活動一下四肢，憑藉超強的身體素質終於爬起來，頭腦清醒了許多，各種覺識也逐漸恢復，感覺似乎置身於地下暗河之中。
「阿……飛……」
「雪兒……莎莎！」
「……黎……叔？」
無人應答，整個空間彷彿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其他人都哪去了？記憶還停留在拉著雪兒的手，阿飛還唱著歌，還有莎莎驚恐的呼救——在洶湧的水流卷吸襲擊的剎那間，一切都停擺了。
血，粘稠；呼吸，急促。
重新積蓄的熱量在不斷地流失，這是最要命的。楚楓爬起來抱著水晶寶盒，剛想邁步卻一頭栽倒在地，水晶寶盒摔在碎石上，幸運的是竟然被自己的戰術背包絆倒了。這種幾率有多大？天才知道！
打開戰術背包的動作用了足足有五分鐘，摸到一瓶二鍋頭，如果記憶不錯的話還有大半瓶。楚楓艱難地打開瓶蓋，猛地喝了一口，一條熱線從喉嚨貫穿到胃裡：「阿飛，你-在-哪？」
終於吼了出來，楚楓又喝了一大口酒，把瓶子扔在地上，嘴裡噴火一樣，身體的熱量集聚起來，從心底爆發出的力量讓楚楓興奮起來，把戰術包里所有裝備都倒了出來。終於摸到了強光手電筒，立即打開，一道強光爆射而出，不禁閉上了眼睛，調好光圈四處照射，眼前的一切讓他目瞪口呆！
是一條暗河。沖刷了千萬年的河道碎石遍布，蜿蜒的河道延伸到視線的盡頭，彷彿被黑暗吞噬了一般，而河道兩側是犬牙交錯的巨石，河水就在距離兩米多遠地方靜靜地流動，感覺不到洶湧更沒有想象中的氣勢，似乎早已斷流一般。
楚楓揮動著手電筒跌跌撞撞地四處找尋，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找到他們，哪怕是屍體！